永乐悲风

湘少见薛云鹤晕倒，忙将他带回薛府，此时的薛府看似平常，实则戒备森严。妻女失踪，兹事体大，薛见凡立即向皇帝禀报，因事关皇族威严，皇帝秘密派遣心腹纪纲领着锦衣卫前来寻人。
    守门的仆人看见少爷被人背回来，忙引着湘少进去，薛见凡与纪纲正在书房等候消息，听说薛云鹤回还，便一同前去看望。
    纪纲道：“驸马爷宽心，小公子想必是担忧母妹，一时心急才昏了过去。”
    薛见凡叹气道：“纪大人说的是。”
    纪纲道：“如今城门紧闭，锦衣卫的人正挨家挨户搜查，相信很快就会有公主娘娘和小姐的消息了。”
    薛见凡无话，纪纲也不再多言。二人来到薛云鹤房间时，少年刚刚醒转，正抓着湘少问娘亲和妹妹失踪的事，湘少见到薛见凡，忙问：“薛伯伯，可有消息了？”
    薛见凡看了儿子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纪纲道：“小公子且放宽心，圣上已经下旨严查，必定不会让歹人得逞，公主娘娘和小姐一定吉人天相。”
    薛云鹤正要开口，他父亲却先把话截断：“纪大人，这会儿另一拨回信的人也该来了，您可否再去问一问？”
    纪纲忙道：“是，下官这就去。”
    待纪纲走了，薛见凡才问道：“云鹤，你上午去见景瞬，都做了些什么，可曾惹怒她？”
    薛云鹤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回想，道：“父亲，景姑娘她素来都是那种冷冰冰的样子，我实在想不出哪里会触怒她，她若是想报复我们家，当时肯定也会向我发难的。可那时憔悴宫的人又来寻衅，她还让我躲到屋里去，免得我误伤，这事肯定不是她做的。”
    薛见凡道：“我想也不大可能是她，只是如今，还有谁和我们薛府有仇，居然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劫公主……”
    湘少道：“薛伯伯，云鹤，你们会不会把景瞬想得太简单了，她可是眼也不眨就犯了那么多件血案的杀手呢！云鹤，现在不是仁慈的时候，你快想想，景瞬在京城还有没有别的藏身之处？”
    薛云鹤压下喉咙里翻腾的血气，道：“小寒山的那处家庵你们去过没有？”
    湘少道：“薛伯伯并没有把景瞬的事告诉朝廷的人，所以是我派了花花和安易去了那儿，没有什么线索。”
    薛云鹤想了想，又记起一个地方，惊叫道：“风月无边！”
    薛见凡与湘少同时一震：“你说什么？”
    薛云鹤声音颤抖：“她和风月楼的两个老板是朋友——”
    薛见凡脸色晦暗，声音沉郁：“是不是在秦淮？”
    薛云鹤白着一张脸点点头，湘少立即道：“我这就让手下悄悄去秦淮，你们且等一等。”
    薛云鹤急道：“我也要去！”
    薛见凡神色几经变换，道：“我也去。”
    湘少道：“这样的话，外面那些官府的人恐怕也就知道了，万一真在风月楼，总是于名节有损，事关皇家颜面，到时候天子震怒，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呢！”
    薛见凡迟疑了一下，道：“湘少，那就拜托你了，你带着云鹤一起去，我在这儿等着官府搜查的消息，纪纲那里我来应付。”
    事不宜迟，湘少与薛云鹤立即离开薛府，将到秦淮时，湘少发讯号给花子轩和安易，唤他们前来帮忙。
    薛云鹤本来就失魂落魄了一天，此时因担心母妹，更是几近崩溃，湘少道：“云鹤，你也别太担心，我们先去风月楼，花花他们随后就到。”
    薛云鹤僵着脖子点头，喉咙里逸出一声：“嗯。”
    湘少拍拍他肩膀，心道：景瞬，若真是你做出这等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这时候虽已是三更天，秦淮却仍旧是纸醉金迷的时刻，他二人刚刚走近花街，就有不少莺莺燕燕前来搭讪，薛云鹤一副呆滞模样，自然不比湘少的风流姿态惹人待见。于是，湘少立即陷入脂粉窟，但他久经风月，自是见惯此等场面，当下笑了笑，对眼前的流莺们说道：“真是不巧，本公子今日是冲着无边风月来的，改日再到各位姑娘家里喝茶吧！”
    这些女子哪里肯依，湘少只得拉着薛云鹤使了个巧劲突围出去，径往风月楼去。没走多远，前面有两个乞丐模样的男人骂骂咧咧从一条巷子走出来，正往旁边偏僻处走，边走边嘟囔着：“真是晦气，那鸨儿明明说是让我们白睡一回的，没想到碰上个疯子，人都没摸着，倒给她抓了一身的伤！”
    因这两人是从风月楼方向来的，湘少心中一动，从脚边捡了两颗石子丢过去，只听“哎哟”两声，那两个乞丐已经跌到在地。湘少拉着薛云鹤走过去，乞丐小腿上穴道受制，倒在地上不能起身，见两个衣衫华贵的公子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连忙求饶道：“两位爷，这是——”
    湘少冷冷道：“是不是从风月楼出来的？”
    乞丐常年看人脸色过活，立即明白过来，一个年长的忙道：“正是，不过我们这些穷光蛋，哪里敢没事儿往那种地方逛，还不是……”说着偷觑湘少的脸色。
    湘少丢下一锭银子：“继续说。”
    那人忙道：“谢爷赏！那楼里的龟奴傍晚的时候找我们过去，说是——那个，爷您也知道，这青楼总是有些不听话的，要吓唬吓唬，我们就给找来了。”
    薛云鹤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湘少压着怒气道：“要你们——吓唬什么人？”
    见湘少脸色吓人，那乞丐也哆嗦了，另一个忙接口道：“爷，我们也是被迫的啊，那时候在门外等的时候，约莫听那鸨儿说：‘就是要你这天下最尊贵的小姐去接天下最肮脏的贱民，让你尝尝我们受过的苦。’爷爷饶命，我们这些乞丐可不是诚心的——哎哟！”
    湘少踹了他个狗啃食，怒喝道：“在什么地方！”
    那人痛得说不出话，先前那年长的忙道：“在那家花楼柴房旁边的地窖里，爷爷饶命——哎哟！”
    湘少踹完这个，拉着薛云鹤就往风月楼冲。
    还未到风月楼门前，薛云鹤已经撑不住了，要不是湘少扶着他，他早跌在地上了。
    湘少道：“云鹤，要不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
    薛云鹤茫然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混沌，道：“好。”
    他这个样子，湘少哪里敢留他一个人，正焦急，听见远处一阵浅浅却清晰的箫声，湘少识得这是花子轩的讯息，心下大喜，忙道：“云鹤，你在这儿等着，花花他们会寻过来的。”
    薛云鹤道：“好。”
    湘少也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心中那把怒火越烧越旺，当下轻手轻脚潜入风月楼，他因上次来过，知道大体布局，此番便直直往后院柴房摸去。
    到了后院，刚看见柴房，便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从前院进来，湘少认得这是“西施双媚”之中的妹妹施施，他强压下心头那把火，心道：最好不是你们把薛家母女抓来的，不然必定一把火烧了你这风月无边楼！
    湘少隐藏在房顶上，又见一个龟奴提着腰带从地窖里钻出来，脸上隐约有几道红痕，一见施施，愣了下，忙陪笑道：“施老板，您来了？”
    施施道：“那疯女人呢？”
    龟奴抱怨道：“还在下面发疯呢，我在这一行做了也有些年头了，没见过这么能疯的人，都是出来卖的人了，还装什么尊贵，早几年那些尚书小姐咱也不是没——啊！”
    施施狠狠甩了个耳光出去，冷然道：“你说什么！”
    龟奴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得罪了老板，心里虽骂着脏话，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乐意的神色，涎着脸陪笑道：“小人是说，窑里那个真是疯得狠了，竟然说自己是公主，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湘少一时震惊，愣在那儿。
    施施冷笑道：“说不准人家真是呢！”
    龟奴笑道：“她要是公主，小人不就能当驸马爷了？”
    施施笑道：“你这驸马爷可当成了？”
    龟奴摸着脸上的伤，道：“那女人手爪太尖，根本近不了身，您两位老板又不许我们捆绑打杀，药也用不得，眼看从下午折腾到现在，还是白忙活。”
    施施脸上的笑容有些恶毒的味道：“急什么，就是得这么慢慢折磨，我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龟奴道：“是是是，您说的是！不过，送来的时候不是还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嘛，不知道——”说着桀桀笑开了。
    施施脸色一沉：“你哪里看见的！”
    龟奴吓了一跳，素来知道这两位老板行事脾气古怪，忙道：“小人什么也没看见！”
    施施冷笑了一下，龟奴还明白过来，就被她掐住脖子，“喀嚓”一响，他叫都没叫一声，脑袋便歪过去了。
    施施手一松，将龟奴扔在地上，冷冷道：“多嘴的东西，是你自寻死路！”
    湘少被这一幕惊了一惊，立即反应过来，公主母女失踪必和风月楼有关。他心中那把火再也压制不住，飞身而出，一出手就是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