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地等你

  陆沉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语气清冷，“孙医生，还有很多病人等你照顾，你请回吧。”
  孙子骞晦暗的眼神对上陆沉同样阴沉的眼，脸上的神情也是难得的肃然，“我早就跟她说过，你根本不可能带给她想要的幸福。”
  孙子骞的话让陆沉的脸色一时间阴晴不定，这种被直戳要害的慌乱和无力感让陆沉几乎就要发作。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薛雪适时的出现打断了他们，“有什么话出来说。”
  为了避开媒体，叶安琪住在瑞金十九层的高级病区。这层楼除了叶安琪，没有其他病人。如今空旷的走廊里两个男人僵持不下，眼神交汇之间风云诡异。
  孙子骞想到躺在里面的叶安琪，心里就一阵阵的绞紧。当他从手术室出来，刚巧就听见一旁器械室的一个护士压低了声音对另一个说，“你知道么，那个叶安琪今天今天紧急入院了。”
  “叶安琪？就是那个破坏人家感情的女明星？”另一个声音掺了进来，带着点幸灾乐祸，带着点鄙夷。
  “就是她，好像说是急性肺炎。”
  ……
  孙子骞还没听完，不顾自己的身上还穿着手术服，急匆匆的就跑到了呼吸科，直到知道她情况并不严重，才渐渐安下心来。这么几天来，每天在电梯里，他都想按下那个“19”，他想来看看她，就算只是一眼都好。可是自从那年在江城的街头看见她在陆沉面前那笑得毫无心机，天真烂漫的样子，他才发现，自己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怕自己会贪恋她的美好，他怕自己内心那些邪恶想法会支配住他的思想，他怕他所作的一切到头来只是毁灭了她的幸福。可是，现在看来，他好像是错了，她不快乐，她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别四年，而四年后又是这样毫无生命力的躺在里面。
  “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以你陆沉的手段，你竟然不能制止那些报刊这样的抹黑她？你究竟用了几分心来爱她？她现在躺在里面，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孙子骞言辞激烈，最后近乎是恶狠狠的质问。
  一时间陆沉哑口无言。陆沉这一生中第二次深深的觉得自己做错了，第一次是在四年前她离开的时候，而第二次就是此刻，而且错得比第一次更加不可原谅。
  陆沉看着孙子骞闪烁着怒火的双眼，说不出一句话。这一路走来，他始终计较着她的付出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多，她的爱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深。所以当她在电话里对于这件事只字不提时，他生气了。他希望听见她气急的追问他和凌芸之间的过去；他希望她会大吃飞醋，然后恶狠狠地指着他说：以后离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远一点；他希望听见她对他说：小石头，你快回来，我快被这些记者逼疯了……可是她没有，所以他不再打电话给她，克制着自己暂时不去管那些事，可是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现在她闭着眼躺在里面，脸色苍白都不带一点血色，可却还是那样的美，美得只剩下了忧愁。这一刻，陆沉突然明白，任何一场爱情里，本就不应该计较。
  “这是最后一次！”陆沉望进孙子骞的眼里，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让她受伤！”
  陆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孙子骞说这些，他根本没有必要对他承诺些什么。可是这一刻，他说得坚定，说得斩钉截铁，是在告诉他，也是在告诉自己。
  第十五章
  “已经整整两天了，为什么她还不醒？你们这些医生每天都在做什么？”
  值班办公室里，薛雪按捺住几乎就要冲上去揪住医生衣领的陆沉，有些心生怜悯的看了眼一脸惶恐的老主任。
  “你冷静点，也不嫌丢人。”薛雪瞥了陆沉一眼，又转向那个被陆沉吓得有些战战兢兢的人，“一般来讲病人第二天就能清醒，这种情况对病人的大脑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额——这种情况的确不常见。”老主任扶了扶厚度如玻璃瓶底一般的眼镜，有些不安的瞅了一眼旁边的陆沉，“可能是注射时注射得太快才会导致病人至今昏睡，而且病人的异质性对于药性也会有一定的影响……”
  正说着，只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主任，病人醒了，可是硬是闹着要出院。”
  当陆沉推开门时，叶安琪正在和两个护士抗衡着。
  陆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叶安琪，嘴唇有些干裂，脸色苍白如纸，可是眼里的那份坚持却是那样的震撼人心。此刻，陆沉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的“咚咚”声。
  当叶安琪被告知她已经昏睡了整整两天时，咬着牙坚持要下床来，“我要出院，你们让我出院好不好，好不好？”叶安琪一次次挥开护士的手，可是才刚坐起身来，下一秒就又被按回了床上。
  陆沉一步步的朝她走过去，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放在身侧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陆沉握紧了拳，可是却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感动，后怕，自责，还有那一份抑制不住的失而复得的喜悦。
  “安琪——”嗓间发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陆沉在床前站定，眼底幽深得似是一潭化不开的深潭。叶安琪在对上这样的眼神时渐渐的安静下来，干涩的眼里突然变得湿漉漉的，闪烁着点点星光。
  叶安琪看着床前的这个身影，轻启的唇动了两下，眼底瞬间点燃的光又渐渐暗淡下去，小小的身子慢慢的躺下去，闭上眼，“我又看见你了，小石头，我又看见你了……等我再睡一觉，你就回来，好不好……好不好……”
  陆沉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至骨髓的女子，她的话如一颗颗小钉子钉在他的心上，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汹涌澎湃，头一低，垂下一滴泪来。
  **************************************************************************
  阳光明媚的午后，一片宁静平和。
  瑞金住院部的小公园里，叶安琪和薛雪坐在长椅上懒洋洋的晒太阳。“好久都没这么轻松了。”叶安琪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看着蓝蓝的天，形状各异的云。那天晚上淋了点雨，就演变成了急性肺炎，人类有的时候还真是脆弱啊。这短短的几天仿佛历经了几个世纪般，伤心绝望，喜出望外，一颗心随着这些大喜大悲而大起大落的，折腾得不轻。
  薛雪看着叶安琪又恢复了些许红润的脸颊，心情也是大好，“等明天出院了，就又该忙了，你不知道最近家菱姐有多么积极地为你东奔西跑接活呢。”美妙的午后，难得的空闲，丝丝的风吹来，就像是一团毛茸茸的球在心坎上滚来滚去的，挠得人只想闭上眼，躺在这片草坪上好好的睡一觉。
  “哟，看谁来了？”薛雪推了推几乎快要睡着的叶安琪，朝那个方向指了指。
  叶安琪被太阳这么一晒正犯困，迷迷糊糊被薛雪推了一把，有些不情愿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看来恢复的还不错。”孙子骞背对着光站着，身形挺拔，一袭白袍更是将他渲染得愈发的俊秀爽朗。刚才从病房楼一出来，远远的就看见她坐在这里，自己的脚步就如同不受控制般朝这边走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太阳的原因，她双颊透着淡淡的粉色，眼神盈亮，美好的像个天使。孙子骞压下心里翻腾起来的情绪，柔声问道：“什么时候出院？”
  叶安琪微微一笑，“明天。”说话间，叶安琪对着灿烂的阳光伸了一个懒腰，动作到一半，突然对着孙子骞的方向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个笑容让孙子骞眼神一亮，心里瞬间柔软一片，刚想朝她伸出手，只听她软绵绵的唤了一声，“小石头。”孙子骞几乎就要抬起的手突然止住，瞬间指尖冰凉。
  陆沉从孙子骞的身旁走过来，完全了忽视在场的其他两人，看着叶安琪身上那件单薄的病人服，皱了皱眉，“怎么穿这么少？病才刚好。”明知道她不是三岁孩子，可是他就是不放心。
  叶安琪扭动着身子使着小性子，就是不肯乖乖披上陆沉脱下来的西装。“乖，披上，别让我担心。”陆沉轻蹙着眉，脸色有点不好看，可是声音却是极尽温柔。叶安琪扁了扁嘴，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放进袖子里。
  薛雪看着这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轻笑着摇了摇头，朝一旁的孙子骞耸了耸肩，识相的走开了。
  “我下午还有一台手术，先走了。”孙子骞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个正在为了多套一件衣服而纠结不已的两人，“如果明天有时间，我来送送你。”
  叶安琪小小的身子套在陆沉大大的西装里，异常的滑稽，“好呀。”叶安琪朝孙子骞摆了摆手，眉眼弯弯。孙子骞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微楞。突然就觉得，似乎心上被系上了一根无形的线，而线的那一头就在她的手里，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孙子骞心下苦涩，却还是朝她牵扯出一个极淡的微笑。
  在转身的那一刻，孙子骞仿佛听见了心里的那根线突然断裂的声音，顿时心下苦涩，也好，断了也好。安琪，只要你快乐，我只要你快乐！
  “喂，你怎么来了？”叶安琪戳了戳若有所思的陆沉，靠在他怀里仰着头问他，“你不是应该很忙的么？”
  叶安琪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孙子骞眼里的落寞，但是陆沉却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人，突然就心生感动，原来拥有她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