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入土的忠贞之恋:西藏生死恋

第21章


我们草原上历来就是你杀了我家的人,我再杀你家的人,年年都有流血牺牲,祖祖辈辈没完没了。”这时老族长驼着背在石达和另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掀帘进来,单增赶紧起来让他坐下。“人家说我们什么?“阿不火”,意思是不讲道理、又脏又乱的藏北人,为什么我们自己不能克制一下?出了事为什么不能让政府帮我们处理呢?流血对哪个帐篷都没好处。”
    “老族长,我……”单增看着老人的脸,捧着脑袋蹲到地上,眼里渐渐蓄起泪水。
    “单增,你爷爷死于仇杀,你父亲也死于仇杀,现在你兄弟又去了,难道还要陪上措姆的命才罢休吗?”老族长拍着单增的肩,认真地说。
    老族长一席话说得单增和三弟抱着脑袋嚎啕大哭。
    因为卓麦和老族长出面,单增同意第二天去公社报案。
    第二天早上有人说,达娃家的老四已经带着被子去乡上自首了。
    公扎此时正一个人爬在察那罗的半山腰上,在石头缝里仔细寻找着,身边不时有碎石滚落。察那罗山五千米以上的部分长年积雪,加上山顶天天都有新雪累积,一个极小的动作就可能引发雪崩。公扎不敢移动太快,呼吸尽量轻缓,怕声音引起空气震动,雪崩下来就完了。
    察那罗山东面临湖,南北两边各有一条峡谷,西边就是一望无际的错鄂草原。这样的地势,是野牦牛、野狼和熊出没的理想天堂。加上狼神的传说,这儿仿佛成了禁地,牧人们不愿意到这里来,胆子大的老猎人偶尔会扛着枪,三两人结伴来此走一遭,也是匆匆而回。
    正文 《西藏生死恋》上篇(74)
    
    公扎父亲在世时倒是常常来此打猎,也带他来过。扎多在世时也常来此山采药,听他说过山上的情况。他说第一层山后有条雪谷,那是熊的天堂。快到山顶的平台上有个大青石,格萨尔王用来拴狼神用的神链,神链边上就是通向香巴拉的大门。
    他看着那云雾缭绕的雪山顶,想起措姆讲的那个故事。“察那罗原本是有心脏的,还能跳动,后来不知怎么了,心脏没有了,只剩胸腔!”那个平台,会不会就是察那罗的胸腔呢?公扎这么想着,往山顶上望了望。他想抽个时间上去看看那个神奇的平台、天赐的铁链,还有那个关于狼神的传说。
    今夜是不行了,公扎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已经走到了山顶,阿妈还等着他呢。公扎看了看背包里的草药,踩着积雪小心翼翼往下滑去。在转过一块大石后,赫然见到喀果正立在旁边的石头上,厚厚的毛在夜风的轻拂下微微颤动,一双小眼睛在月光下明亮而清晰,正静静地看着他。公扎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摸枪,却慢慢放下了手,一人一熊就这么在月色下的雪山上静静地对峙着,山野寂静极了,人和熊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没过多久,喀果跳下石头,几个纵身向山上奔去,一会儿消失不见。
    公扎看着喀果消失的方向出了一会儿神,想起扎多让他找到喀果,说只有喀果才能带领他找到佛祖,让佛祖的光辉重新照亮草原。这是扎多的愿望,也成了公扎的心病。喀果是一头熊,它能做什么呢?佛祖跟一头熊会有什么关系?公扎不明白。想起自己幼时埋下的那尊黑佛,还有那本似经非经的书,也许应该抽个时间去把那些东西换个地方了。公扎这么想着,滑下山来,找到自己的马,翻身而上,一挥马鞭,向草原飞驰而去。
    天亮前回到帐篷,家里已乱成一团,锅碗盆被子到处扔着,唯一的一个小木柜也被砸成了木块,三个弟弟正在收拾,母亲睡着,妹妹看到他,哇哇哭着扑进他怀里。
    “怎么回事?”
    公赞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
    公扎的脸立刻就阴了下来,他把药放在帘边,跟两个弟弟一起收拾起来。一大早,公扎就让捅了尼多的四弟去乡上自首了。
    因为对方主动投案,单增家里的怨气也少了很多。政府出面,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保证了两家今后不会再有流血事件发生。尼多的后事在老族长的主持下,叫了公扎和单增,在卓麦住的帐篷里商量。
    正文 《西藏生死恋》上篇(75)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俩都是各自帐篷的当家人,今天找你们来,是想商量一下死者的后事。”老族长咳嗽着,喝了点水抬起头说。
    “这事是我们不对。需要多少钱?我们愿意出。”公扎看着单增鬓边生出的白发,心里有愧。记忆中的单增是多么坚强豪迈的汉子,怎么一夜之间他就像萎缩了一样,弯着腰,皮袍松松垮垮地缠在腰上,长发没有梳理,零乱地盘在头上。
    公扎从懂事起就看见他在自家的帐篷出入,在那些食不果腹的岁月里,总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保证他们帐篷的食物,如父一般看顾着他和弟弟妹妹。终于,自己长大可以当起帐篷的一根杆时,又毅然把他送入部队。在公扎心里,单增如自己的父亲一样,总想着有一天回到草原,跟措姆结婚,好好照顾他的晚年。如今却这样。
    “三百吧,他家也不容易。”单增看了公扎一眼,又飞快低了头。面前这个人,曾经如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着爱着宠着,曾几何时,还要自己带着打猎、带着放牧,怎么转眼间就长大了,还成了自己的仇人?
    命运,真是无法捉摸无法看透吗?
    “你怎么说?公扎!”
    “行。”公扎说。从身上掏出一大叠十元的钞票递给老族长,那是他几个月的工资,除了给过四弟两百外,还有一千多。
    老族长接过,递给单增。
    “不用这么多,他阿妈看病还需要钱。”单增说,随便抽出一部分放进怀里,其他的递回给老族长。
    “不用了。”公扎闷声说,推回了老族长递回的钱。
    “唉……”老族长叹了一口气,示意卓麦把钱放进单增怀里。“拿着吧,这也是他的一点心意。”
    卓麦拿着钱,放进单增的袍里。单增则低了头,虎目里泪光隐隐。
    公扎看着单增,很想说声对不起,好强的性子却让他开不了口。他站起来向老族长一弯腰,转身掀帘走了出去,却见措姆站在阳光下幽幽地看着他,双脚顿时僵在了原地。
    单增也走了出来,看到女儿,低低地说了声:“走吧!”
    正文 《西藏生死恋》上篇(76)
    
    措姆机械地跟在阿爸身后,一步三回头。
    “你要给她时间,也要给她家人时间!”卓麦走到公扎身边,有了仇恨的两个帐篷,还能让他们走到一起吗?
    草原上起风了,呼呼的,打着转地嚎叫着。多变的草原总是这样,风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五天后县上来人把公扎的弟弟带走了,走的那天早上,帐篷点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毕竟他是第一例由政府出面处理的血仇,破了错鄂草原仇杀处理的先河。
    然而,这个事情却让措姆和公扎这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止住了前进的脚步。爱,不再是无所顾忌的盼、无所顾忌的守了;丧亲的疼痛加上世俗的眼光让这段两小无猜的感情迷茫起来。
    爱唱爱笑的措姆如草原夏天的草一样,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变得沉默寡言,晚上也不再参加年轻人的活动,锅庄的圆圈拉得再大、歌声再高昂也看都不看一眼。她只是不停地找事做,扫羊圈,背水,洗衣服……实在没事干了就坐在草地上,看着远处的雪山出神。
    深夜,那顶备受人关注的白色帐篷里常常彻夜亮灯。
    措姆身子日渐一日地消瘦着,曾经多美多爽朗的一个姑娘啊,转眼间那眼底深深的悲哀似乎跟察那罗的积雪一样,看不到融化的时候。
    公扎也沉默着,就像草原边上的大山,昂然屹立永无变化。措姆的身体日渐单薄羸弱,那深深的沉默和悲哀让他的心疼得无以复加。那天如果再忍一忍,不对她阿妈动手,就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了。她的叔叔还活着,自己的弟弟也不会蹲在牢里,自己和她,还会时不时躲开别人的目光,在大草原的一隅,说着温馨而迷醉的情话。
    每天,他总用目光悄悄地追随着措姆,看她孤独地从草地上走过,心便如草原狂风下的干草一样,抽搐着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有了草药,达娃的情绪平稳了很多,大多数的时间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帐篷里,不说不动。公扎无法抑制对措姆的思念,想她的时候就去野外空旷之地狂吼几声,或是扛着老枪出去,打狼打狐狸或是什么都不打,只是到荒原上跑跑,直到筋疲力尽。
    正文 《西藏生死恋》上篇(77)
    
    10
    血流了,泪流了,生活还得继续。
    公扎趁着月色去了错鄂寺的后山。
    山上长满扎人的灌木,已经弥漫了上山的小路。公扎拿着一根铁丝爬到山顶上,看了看山下,草原沉睡着,只有那顶小白帐篷还亮着灯。她总是睡得很晚,灯光有时彻夜不灭。每次看着那黄黄的灯光久久不熄,公扎都觉得酥油灯在灼着自己的心脏。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