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无选择!

  
  水凌波心中一动，端详了半天他的神色，才小心的悄声问，“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表情却是无法掩饰的落寞，“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了我选择专业的时候了。那时候我和爸妈争执了好久，他们抵死不允许我读物理，说男孩子将来压力大，房子车子妻子孩子什么的，都要考虑。如果只是一个研究员，有什么前途？还是读金融好，将来进入个什么国际银行，都是年薪百万的……反正每天头大的要命。如你所见，最后他们赢了。”
  
  水凌波手上顿了顿，盯着他，笑了笑，“你是对的。对于一般家庭的孩子来说，是没有什么资格谈梦想的。我也知道。只不过我和别人不一样，我能为自己做主。……当然，可能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压力没有你那么大。其实，梦想什么的，一面对现实，都是空话了。你的父母没有错，他们是为你着想的。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感激他们的。”
  
  裴阳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对金融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搞不好将来真的要痛苦一辈子。”
  
  她又笑，“兴趣是培养出来的。你的中学基础课里面没有金融，怎么就知道对金融不感兴趣了？我觉得但凡对数字敏感的人，对金融也不会迟钝到哪里去。放心吧。”
  
  裴阳无奈了的苦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微微摇头。
  
  他遗憾的不是这个。而是她。
  
  如果她真的去了华大，相隔数千里，他们……会如何？
  
  就算她最后去了东大，将来一个读物理，一个读金融，人生的交集会不会也会因此而变得狭窄了很多？共同的话题的越来越少，会不会让未来的追求之路变得无比艰辛而坎坷？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一天也出现她笑话里那种尴尬的情况？
  
  一想到那个笑话，他的心陡然间颤了一颤。
  
  一个专物理的，一个专金融的……这个笑话如果是她沿着自己的思路而急中生智的产物，那么，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所指？还是，是自己想多了，她也仅仅是风趣，是幽默？
  
  想着想着，他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灼热了起来。
  
                  第十五章
  吃好饭后，裴阳抢着说要去洗碗。水凌波扭不过他，最后只好随他。
  
  两人吃了半个西瓜之后，又看了一会儿电视，才继续上午没完成的部分。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整理好书桌的时候，天已经明亮了起来，雨也早已停了。
  
  裴阳走的时候，水凌波开门去送他。他终究还没是没有让她送出门口，只是在玄关的地方说了声“再见”。
  
  正要关门，对面的阿姨正好走上楼。看了眼水凌波，笑了一笑，说，“你朋友啊？”
  
  水凌波点点头，也微笑了下。城市里人与人的关系非同寻常的冷漠，而这位阿姨却在她住进来不久就开始在碰面的时候和她打招呼，所以虽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却还算是熟人了。
  
  阿姨又说，“这孩子挺奇怪的。我早上去买菜的时候，就看见他背着书包一个人坐在下面的椅子上看书。结果回来的时候，他还在那儿一动不动。我本来以为他是咱们小区的，嫌屋里闷才出来看书的。原来他是来拜访你的朋友啊。”
  
  水凌波猛地一怔，心脏咚咚狂跳了两下，有些抽动。僵笑了两声应付过之后，便关上了门。
  
  她很快的跑到窗边，往下去看楼下供人休息用的椅子。
  
  难道，他很早就过来了，却不上来而是在那里喂蚊子？怪不得他敲门的时间，竟会是那么准时。
  
  这个人哪……
  
  她看着看着，不经意间，或许自己都不自觉的，浅浅勾起了唇角，露出一对小括号。
  
  ********************
  
  时间过的很快，两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
  
  在这期间，裴阳隔三差五的被她的电话叫来，说是解惑答疑，更多的时候是陪读。
  
  她在书桌边静静的做作业，他则在沙发上随意翻看些什么。看似平淡的很，而有些事，却在两人心间，早已隐隐的心照不宣。
  
  每次裴阳来的时候，他都会带些水果或者他妈妈的手艺。
  
  他很喜欢和她一起吃饭聊天的感觉，却不想她承受厨房里盛夏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闷热。
  
  她下厨做菜，听起来是件不错的事，他的确很享受那种感觉，但是他除了不想让她承受那些热之外，还不想看着她的手在水和油腻中来来去去。
  
  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那天回去之后，晚上他破天荒的陪着妈妈一起做了晚饭，第一次亲身体验了那种煎熬。
  还有，他好像第一次才注意到母亲那有些粗糙的双手。
  这是家务和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突然想到了她的那双手。
  
  她的手很漂亮，也很白皙，青葱一般的细致。如果她从现在开始就每天都这样在厨房里忙活，是不是有一天她的手也会如此？
  只要一想到，他的心就酸的发胀。
  
  第二天，他买了一瓶护手霜送给了自己的母亲。
  第二天，他开始跟着母亲学习做菜。
  也会在没人的白天，对着从网上找来的菜谱，笨拙的一步步学习起来。
  
  也就是从那次开始，他每次再来的时候，总都带着各色各样自己母亲做的菜，虽然偶尔也夹杂自己还算不太失败的成绩。
  
  虽然很好笑，但他却顽固的坚持着，而且每次都能掰出冠冕堂皇的理由。直到，渐渐的她也开始习惯他的这种“习惯”。
  
  “明天就考试了，你今天晚上就什么都不要想了，好不好？”看着有些紧张的水凌波，裴阳微笑着安抚她的情绪。
  
  她坐在书桌边，抬眼看他，笑，“我今天又没叫你来，你来干嘛？”
  
  裴阳抓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怕你紧张嘛？所以过来考前心理辅导喽！你不要再看书了，过来我考考你基本知识！”
  
  说着，他拍拍沙发的另一头，示意她坐下。
  
  她不动弹，白了他一眼，“开玩笑呢？参加这种竞赛的人基本功要是还没过关，明天也就不需要去浪费时间了。”
  
  他轻笑出声，“好啦，是想陪你梳理一下重点考点，和一些做题技巧啦！你不用过来，我过去。”
  
  他说这话，人已经站起来，坐到了她的旁边，收起了她面前摊着的一堆难题，拿起了真题集。
  
  她只是笑了一笑，便随他。她承认他的心态确实很好，这恐怕也是他比自己要优秀的一个很大的原因。她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自己会给自己很大的压力。像这样的考前晚上，通常都是她睡不好的时候。他能这时候过来陪自己，她是很感激的。
  
  指针指向晚上八点的时候，水凌波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人，手指只是顿了一顿，便微笑着接起了电话。
  
  “慕公子，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了？”
  
  慕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叹了口气，“我之前不是怕影响你读书才不打的嘛！你明天就要上考场了，今天紧不紧张？”
  
  水凌波看了眼低着头看真题丝毫不动声色的裴阳，笑，“还好，不怎么紧张。你呢？你不是还有一个礼拜就要比赛了？”
  
  “嗯。所以明天不能在你考场外等你了。”
  
  水凌波失笑，“就算你没事，也不需要在我考场外等我啊！又不是高考，你也不是我家长。”
  
  慕清也笑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良心？我是关心你呢！你讲老实话，我对你好不好？”
  
  水凌波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咬着牙含混的迸出了一个字，“好。”
  
  慕清满意的哈哈大笑，“听了你这话，我简直是通身舒爽，精神焕发。好了，你明天加油。我休息一会儿，继续努力去。”
  
  “嗯，你加油。”说完这话，她便连忙挂断了电话。
  
  “呵呵，是慕清。”水凌波不知道为什么要向裴阳解释这个事。但她在理智回归之前，这个话，已经说出了口。再觉得不太合适，也没办法收回了，只是脸上还有着一时难以收回的尴尬。
  
  裴阳笑了笑，试图扮出一派云淡风清，“听得出。咱们继续……”
  
  直到裴阳走后很久很久之后，水凌波还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瞪着眼睛想着他那一刻的表情。
  
  那是“笑”么？可真是僵硬到了一定程度。想必他自己也有所感觉吧。要不然，他也不会匆匆的只用了半个小时就结束。直到出门的时候，除了一声“加油”，便没有了别的话，脸上连僵硬的笑容也给隐去了。
  
  她突然有些想笑。
  
  ——我们的确都还太年轻。年轻到不会掩饰自己的情感。裴阳，你也不例外。
  
  ******************
  
  考试的当天，天气很好。没有太阳，也没有雨，难得的凉风习习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