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无选择!

  
  她一看到那书的封面，就愣了一下，心中猛然剧烈一颤，没敢接。
  
  他笑，“接着啊，这是我最喜欢的书，也送给你一套，跟你分享一下。我想你也会喜欢的。不用太感激我。”
  
  她抬头看他，轻声问，“你也喜欢《约翰·克里斯多夫》？”
  
  他点点头，连眼睛都饱含着笑意，“嗯。很喜欢。看来你也很喜欢。”
  
  “嗯，那……谢谢你。”她接过了书，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
  
  “一切民族，一切艺术，都有它的虚伪。人类的食粮，大半是谎言，真理只是极少的一点……”他轻声背诵着，忽而又停下，静静的看着她，说，“我很喜欢这句。这本书，教会了我，怎么对待我这辈子要做的事。这世上没有童话。”
  
  “嗯。”她重重的点头，十分同意。
  
  “哦，我的车来了。再见。”他的神色一瞬间又恢复到一贯的张扬和阳光，笑着冲她挥手，飞快的跑到车站，赶车。刚才他眼底的那一抹沉郁，仿佛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难道他的生命中，也有很多说不出口的无奈？
  
  她低头呆呆的看着手里那装帧精美的书，好半晌，才回神，把书放进书包里，缓缓的移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谎言，虚伪。不只是存在于艺术，更存在于这个世界任何民族的任何一个角落。
  
  真理，真的曾经来过么？
  
  
                  第十章
  绯闻越传越嚣张，甚至连裴雨都有些不太相信水凌波的澄清了。
  
  但对水凌波而言，别人相不相信，或者怎么想，从来都不是影响她行为的理由。她不在乎。
  
  所以，顶着越来越逼真的谣言，当事人依旧大大方方的经常一起吃饭，一起逛唱片行，甚至会坐在校园的操场上，她跟着他学习吉他。
  
  五月过后，当然就是六月。
  
  高考的日子。
  
  不过，高考已经和裴阳没有太大关系了。
  
  他最终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选择了保送东大的金融专业。
  
  这个消息，水凌波是通过裴雨间接知道的。过年之后，真的一次也没有遇到过他。
  
  老实说，水凌波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隐隐的失落。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她还是希望他能够坚持自己的梦想，选择考取华大。但是，她也知道，他这样的选择，在世人的眼睛里，自然才是最合情合理的选择。
  
  物理哪能和金融比？学者怎么能比得上收入丰厚让人艳羡的金融家银行家？这是显而易见的。
  
  不知道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到底是怎么想的，心底有没有过一丝犹豫。但，再犹豫也没有意义。他毕竟还是做出了选择。
  
  比起这样的他，她突然觉得说起未来会眼睛发亮的慕清，更加让人佩服。
  
  这世上，还坚信梦想，坚信“童话”依然存在并为之坚定不移的奋斗的人，大概早就硕果仅存了吧。
  
  自己尚且犹豫不定，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
  
  六月，真正体会到这座城市的炎热。
  
  当所有的男孩子女孩子在校园之外都开始穿上清亮的装束的时候，水凌波还是一贯的白T恤加牛仔裤，外带一双球鞋。
  
  慕清暑假要参加一个小提琴比赛，课余时间都被父母请来的名师给占满了。所以难得在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在校门口和水凌波碰头，也显得格外的兴奋。
  
  “高三的学长现在可爽了，自由了！”慕清夸张的感叹。
  
  水凌波笑笑，“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也会自由的。”
  
  “你好像又有点瘦了啊！”慕清探过身子一本正经的打量着水凌波的脸，皱着眉头说。
  
  她一把推开了他，“是你眼睛有问题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和他连这样的肢体接触也变得和裴雨在一起的时候一样的频繁了。有一个这样的异性朋友，感觉的确很舒服。
  
  他笑嘻嘻的一把揽过了她的肩，“我说，你可不能再瘦下去了。马上都成芦柴棒了！”
  
  她撇撇嘴，一把扯下了他的爪子，才道出实情，“可能是最近有点累。我在准备一个物理竞赛。也是在暑假举行的。”
  
  慕清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叫道：“不会是那个超级难的全国物理大赛吧？！”
  
  水凌波淡淡的点点头，“嗯。”
  
  慕清哇哇大叫，极尽夸张之能事，“那个很难诶！咱们学校好像就高三的第一名裴阳参加过，不过好像也没有取得好成绩呢！听说那题目变态的要死！不过，你要是真参加我肯定是支持你啦！听说得到前三名的人，可能获得保送资格呢！”
  
  水凌波又是点点头，“是啊。是挺变态的。”
  
  慕清一脸毫不掩饰的佩服，啧啧赞叹，“看，咱水姑娘多有气势！加油，你放心大胆的去准备考试！那个什么，晚饭夜宵的什么的，我包了！”
  
  水凌波一挑眉，“你包了？”
  
  慕清认真的点头，“是啊！在外面吃也不健康，你自己肯定也没时间做！这样子，我让我家阿姨每天晚上多做一份营养套餐，完了我给你送来！”
  
  水凌波吓了一跳，“你干嘛？无功不受禄！我才不接受你的好意呢！”
  
  慕清还是玩命的坚持，“我也是为了咱们学校的荣誉嘛！放心，我家阿姨做饭很棒，我每天练完琴帮你送过来也很方便的！”
  
  水凌波相信凡事都有个“度”。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该在“度”的范围之内，否则很难讲会不会量变不小心进化为质变。她不想和慕清之间的友情发生任何质变，所以她坚持拒绝。
  
  看着慕清有些失望的神色，她只好笑着拉住了他的袖子，“好啦，我都跟你说了，暑假的时候我小姨会过来一阵子照顾我，等竞赛完我就回家了。不需要您老多费心啦！”
  
  慕清狐疑的看着她，“真的？”
  
  她点点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谎？”
  
  “好吧，”慕清总算是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那我以后也少拉你一起吃饭了。你多多努力啊。我知道你想考上好的大学。虽然我很自私的希望你不要出省，可是总是不能屈才嘛！”
  
  水凌波这才想起了一个她一直以来的疑问，这次也顺带着直接问起了他，“诶，你老是说不希望我出省念书，可是以你的实力，也足以上咱们国家最好的音乐学院了，为什么你好像就认定了咱们省音乐学院似的？”
  
  慕清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太高兴的回答，“还不是我老爸！他是咱们省音乐学院的教授，当然不希望我去陌生的地方受苦、浪费时间喽。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圈子里黑的很，因为艺术不像是物理，数据能说明一切。艺术没有对错，没有衡量标准，所以，才会格外的黑。真是讽刺呵！”
  
  说着，他脚尖对准了一个小小的石子，狠狠一个用力，石子便被他一脚踢飞了出去，远离了二人的视线范围。
  
  水凌波能理解。她的母亲以前也是在艺术团工作过的，后来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就干脆去做了音乐老师，彻底离开了那个圈子。
  
  相信，身处那个圈子里的慕清，一定比谁都了解那个圈子事实上是怎么回事。
  
  所谓盛名，不代表你真的实力卓群。其他因素，往往决定了一个所谓艺术家的一生。
  
  这个国度里有真正的大家么？
  
  水凌波是不相信的。至少在钢琴的领域，她只膜拜莫扎特贝多芬等真正的大师。
  
  国内的那些所谓大师，也只不过是弹琴的技术还不错的高级技工而已。包装一下，蒙骗一下附庸风雅的大众，赚得一时的名号。如此而已。
  
  她没有背景，所以从不敢想要走上这条路。
  
  而慕清，张扬的慕清，才华横溢的慕清，家世很好的慕清，却别无选择。
  
  他注定了，是要在一团乌黑中，挣扎出一抹艳红。
  
  突然，一种异样的情绪陡然在心底涌出。对慕清。
  
  一种佩服之外的崇拜，一种崇拜之上的怜悯。
  
                  第十一章
  期末考试之后，水凌波就彻底进入了闭关的状态。
  
  慕清忙于准备比赛，裴雨也忙于恋爱，享受着她的假期。
  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吹着风扇做题目的水凌波，已经绝对的与世隔绝了。
  
  偶尔，发呆的时候，累的时候，她会突然想起那个解放了的人现在在做些什么。仔细想想，自己也真是傻的够呛。竟然曾经那么莫名其妙的自作多情的对那样一个没见过两次面的人心悸过。
  
  闭关不到一周，忽然间竟然接到了裴雨的电话。
  
  “波波，你现在还没有升仙吧？”裴雨的口气中带着浓浓的调笑之意。
  
  水凌波长吐了一口气，倒在了竹席上，笑，“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