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无选择!

  
  水凌波愣了愣，“你在学校？”
  
  “嗯，”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有些刻意的压低，不知道是在哪里打的这通电话，“我们高三的开学早了点。”
  
  “哦，原来是这样。”她了然，点了点头，虽然她知道他看不到。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这样做了。
  
  一时间似乎两个人都找不到再可以说的话了，登时有些沉默。
  
  最终裴阳干咳了声，先打破了这个诡异的让人心跳的沉默，“……嗯，你在做什么？寒假作业做好了么？不会是在补作业吧？”
  
  她看着腿上音乐杂志的封面，笑了笑，“是啊，还在补作业。寒假偷懒了。”
  
  他跟着笑，“原来真的是这样。那你继续努力。再见。”
  
  “嗯，再见。”
  
  电话挂下了许久，水凌波还是有些定不下心。浮躁的很。眼前的字都在拼命的飘。
  
  长吐了一口气，背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调高了耳机里音乐的声调。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怎么会突然感觉一切都变的奇怪了起来？
  
  心，竟跳的有些让人害怕。
  
  ***********
  
  年后的学校安排，很明显比年前还要紧张。毕竟离高考又近了一步。尽管这是所号称提倡综合发展学生素质的学校，其实骨子里也是最典型的应试教育体制。在如今的教育制度下，学校的升学率才是压倒一切的砝码。
  
  不过，比起别的学校，这个高中的学生业余生活算是好了不少，文娱活动虽然不比之前的女中，但也够隆重。
  
  在每年春暖花开的三月，都会有一场很隆重的校园歌手比赛。
  
  其实这件事和水凌波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班主任突然把她叫了过去，笑眯眯的说，“凌波啊，我看了你以前的档案，好像钢琴弹得不错，是么？”
  
  水凌波怔了怔，默默的点了点头。
  
  班主任笑得更加和蔼，“那你能不能这次代表班级参加比赛呢？以前我们班这方面的荣誉都很差，今年既然你转来了，是不是可以代表一下班级呢？”
  
  水凌波毫不迟疑的摇头，看着班主任，直白的拒绝，“不行。”
  
  因为她的回答太过僵硬，班主任的笑容也很难看的僵硬在了脸上，“为什么？”
  
  她低下了头，十指又无措的绞在了一起，好半晌才闷声道：“我好久没有弹钢琴了，怕是生疏了。……我转学过来之后就没有弹过一次钢琴了。”
  
  班主任的神色一下子舒展了开来，状似了解的点点头，微笑道：“原来是这样。没事，你如果同意参加的话，可以用学校的琴房练习。”
  
  水凌波没想到他会这么坚持，有些愕然的抬头看他，“老师，我功课也很紧张的……”
  
  班主任笑道：“大家谁的课业不紧张啊？总要有些集体荣誉感嘛！拿不拿奖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参加嘛！当然了，能拿奖还是很好的。以你的条件，如果各方面表现都很好的话，是完全可以拿到三好学生的。”
  
  水凌波不说话了。她知道“三好学生”对考生的分量有多重，也听出了班主任的意思。
  
  这个活动，看来是非参加不可了。再推脱，只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印象。作为一个转校生，她没有骄傲的拒绝的资本。
  
  所以，她咬紧了下唇，竟笑了笑，点点头，“好吧，我尽力。”
  
  *******************
  
  学校的琴房里，只有一架钢琴。和机房里的电脑一样，基本都是摆设。现在能让她进去用，已经特赦中的特赦了。
  
  坐在了钢琴前，手不自觉的开始有些微微的颤抖。
  
  呵，多陌生啊！以前最熟悉的黑白键，八十八个，现在呢？生疏的简直不敢碰。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伸出十指，压下了琴键，弹出了第一个音符。
  
  她报名的曲子很简单，是自己最拿手的。自弹自唱，《我愿意》。
  
  这首歌安静而舒缓，听以前的老师说，是最适合自己声线的。
  
  不管拿不拿奖，总不能让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凡事做到最好，是她一贯对自己的要求。
  
  当曲子的声音响起，她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心酸。
  
  钢琴，她的钢琴，多么好笑，就那么给卖掉了，只换回了几张粉红色的东西！
  
  而她呢？为了捍卫那架钢琴，竟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可笑！是不是等值替换，她的生命，也就仅仅值那么几张粉红色的东西？！
  
  想着想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手指，已经随着心跳，变得激动了起来。
  
  等到她发现的时候，音乐声也嘎然而止。
  
  她大口的喘着气，怔怔的发呆。
  
  好半晌，她的手指，才又覆上了那些已经对她有些略微熟悉的朋友们，缓缓的平静的音乐，再度流泻而出，就像夜里清冷而皎洁的月光。
  
  压抑。压抑情绪，压抑自我，一向都是她最擅长的一件事，不是么？
  
  她开了口。不是在练唱，而是合着音乐，轻轻的念出了她最喜欢的那几句话。诗句一般的话，富有强烈音乐节奏感的几句话——
  
  摆脱了！
  摆脱了别人，摆脱了自己！
  摆脱了往事的纠缠，摆脱了所爱所憎的面目的骚扰！
  多快乐：
  生活而不为生活俘虏，做着自己的主人！
  
  
                  第八章
  歌唱比赛在两个星期之后举行。
  
  水凌波甫转学不久，且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这些参赛的选手，她一概不认识。
  
  静静的在后台有裴雨陪着。与其说是做准备，不如说是有些百无聊赖。
  
  最后，水凌波求饶了，“裴雨啊，我是最后一个出场，要不咱们先出去转转？”
  
  裴雨瞪着大眼，使劲的摇头，坚决不肯，“不要不要！今天好不容易能和慕清呆在一间房里，我才不要出去呢！还有啊，你作为选手，当然要在这里候命，到处跑的话，万一流程有什么变动，怎么办？”
  
  水凌波仿佛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所以重复着问了句：“慕清？谁？”
  
  裴雨像看外星人一样的奇怪的看着她，“喂，小姐，你确定你是地球来的？”
  
  水凌波无奈，掐了她一把，“别贫嘴了！谁啊？”
  
  裴雨眼睛里又开始闪烁出不一样的光芒，又很做作的扮出了最□的LOLI模样，只差两眼冒起了红心，幽幽开口道：“他啊，整个滨城中学的白马王子，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光芒万丈的花样男子！”
  
  水凌波心脏一个惨烈的抽搐，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恶寒：“喂，正常点说话！”
  
  裴雨闻言，马上清了清喉咙，正色，一本正经的缓声道：“你今晚最大的竞争对手！往届从初一开始连任的最佳校园歌手！四年了，从初中部开始，从未被打败过！”
  
  水凌波“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好笑的捶了一下裴雨：“不就是有音乐特长的男生么？被你说成这样，我还以为是天人下凡呢！”
  
  裴雨依然正色，极为认真的看着水凌波：“算了算了，跟你这种绝缘体说了也没用。反正你今天就等着拿第二吧！”
  
  水凌波失笑，“算了，我从来没想到拿名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被逼上梁山的。”
  
  ********************
  
  最终，水凌波还是一个人偷偷的溜了出去，去小卖铺买了杯即溶咖啡，坐在学校操场边的草坪上，有一口没一口的舒缓着情绪。
  
  反正有裴雨帮她守在后台，她也不担心会漏掉什么流程的更改。主要是自己，实在受不了那种嘈杂的氛围，只觉得头晕脑胀。
  
  空空荡荡的操场，在暮色下显得格外的寂静和空旷。
  
  所有的同学似乎都涌进了学校的大礼堂，而不关心比赛的同学，在放学两个小时之后的现在，也都基本已经回家了。
  
  比如，被高考压的喘不过气的高三同学。……比如，裴阳。
  
  她握着纸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怎么突然就又想到了裴阳？
  
  自从上次那通惹的人一阵莫名心悸的电话之后，他和她，再也没有联系过。就算是在这么小的校园里，也没有迎头碰到过一次。
  
  只是，总是不自觉的，会想到这个名字。
  
  她对这个感觉有些害怕。已经十七岁了，这种感觉叫做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原来，她竟然也是一个这么经不起别人关心的人。
  
  只是，这个感觉，实在来的不是时候，也太早。
  
  如果……如果发生在一年多以后的华大，或者东大，该有多好……
  
  暮色更沉，咖啡也开始在还有些料峭的春风里变得难以入口，而她，却隐隐的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