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夫小王妃

第七十七章 死地(三


康和十二年暮春,楼皇后因刺杀霞妃之罪被收于内宫地牢,霞妃则伤势严重,一直昏迷不醒。接着秘密地处理了与此事有关的宫人,缄口不谈,对外只是声称皇后和霞妃突然同时病重,不宜再露面。
    楼四儿呆在这个地牢已经两天了,她脸色苍白,下巴尖尖的,曾经明亮的眼眸暗淡无光,神色却冷漠的可怕。仅仅两日的时间,她从一个尊贵的皇后被贬到了冷宫,再后来进了大牢,她想,她这个皇后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依着冰冷的墙壁,捕捉从天窗泻进的最后一抹霞光,她又沉入了冥思中。这两日,她细细地将那夜的情景想了很多遍,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血迹从何而来,而凶手又是如此准确地算计到自己来回的时间,杀人后将凶器藏到了自己的床下,不要说衣裙上的血迹她无法说清,仅凭那刀柄弯刀就可以将她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是,她明明记的,那弯刀在自己毒发时,因丧失理智刺杀皇上失败,反而伤了薛十一,接着自己的昏迷几日,忘了问刀的下落,后来从侧面问起,皇上也不知其去向。也就是说从那时起,那弯刀便奇怪地失踪了!而隔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竟然在自己的床下出现,真是诡异!难道说,当时有人偷藏了这弯刀,早就算好了这一步?
    这个认知让她毛骨悚然,好像有什么在她的脑海里一闪,却快得抓不住。
    这时,听到牢门被推动的声音,甬道的尽头传来了一阵稳稳的脚步声,这声音楼四儿很熟悉,她的眉尖蹙了下,慢慢地抬起眼帘。
    映入眼帘的是那一袭明黄色,在黝黯的牢房里如同蒙了层暗灰,薛言吾正静默地站在面前。两日不见,一双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憔悴如斯,眸色凌厉而阴骘,那深深的压抑让她心惊肉跳,让她凄怆酸苦。
    四目相视,楼四儿翕动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终于,她慢慢站起身子,恭敬地福身,淡淡一句,不带一丝情绪,道:“罪妾见过皇上!”
    好久,薛言吾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看着她,想要看出点什么。
    楼四儿保持着那僵硬的姿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闷热的原因,她的额头和后背渗出汗来。
    薛言吾开了口,声音依然温和,却透着疏冷,道:“楼四儿,朕再问你一次,你那夜到底做什么去了?还有,那血是怎么回事?”
    楼四儿一震,昨夜她的去处是他所最关心的,但是她不会,也不能说出来。傅远是殷镌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即使傅家的人怀疑,也不敢去查证,或者去肯定相认。在与傅家往来的人中,仅仅知道傅家的长子少年离家远游,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皇上更是不会察觉其中的关联。至于淑妃,很可能知道什么,毕竟是血缘至亲,但她不会愚蠢地透露什么,只怕她回避还来不及。
    毕竟,一个别国的王爷,如果和后宫的嫔妃扯上什么联系,这后果是不堪想象的。
    薛言吾的脸色更加难看,从决定给她一国之后的位置,他就视她为一生至爱,他想给她一片幸福的天地,与他并立于金殿之上看万里江山。但是后来的变故让他有点措不及手,他低估了薛简的势力,也没有想到薛简竟然反叛,并将楼四儿置于风口浪尖,让自己举步维艰。
    他心疼楼四儿的无助和困境,却只能隐忍不发,他以为他的心意她会懂的。只要多坚持一些时日,他会扫除一切障碍,实践许下的承诺。但是,他发现,她好像隐瞒了自己许多,他在那个男人的眼里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属于他们的,自己却走不进去。这个认知让他疯狂,更让他痛苦愤懑。原来,她还是给彼此留了距离,拉开了渐行渐远的距离。
    怒火上涌,几乎是粗暴地,他攫住那尖尖的下巴,却有着一刹那的惊颤,她好像又瘦了。咬着牙,想要忽略心底的痛惜,低低地,道:“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我?那夜暗卫说你曾经出了冷宫,那么你到底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我要听你的解释!”
    楼四儿凝着他扭曲的脸,眸底的怒火,怀疑、挣扎,还有疏离,心头如针刺般的痛。痛逐渐蔓延开,延伸到四肢百骸;又如什么重物压制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喉头的腥甜翻涌,却沉默着,撇过脸去。
    这个动作彻底惹怒了薛言吾,他一甩手,楼四儿觉得下巴像被卸了般的痛,一股巨大的冲力使她踉跄着,后背撞在墙上,又向前跌撞了几步。
    薛言吾倏然伸手,却又顿住了,垂下胳膊,拳头紧紧地攥起,眸底燃烧着绝望的血色,全身弥漫着冰冷的气息。
    “楼四儿!”他犹如困兽在低吼,“你不信我,你一直不信我!”
    楼四儿扶住墙壁站稳身子,哆嗦着,泪眼朦胧,死死咬住下唇,却不能溢出一个字。
    薛言吾转身就走。
    “言!”她叫了声,猛地冲过来一把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将脸紧紧地贴着那宽厚的背,泪如泉涌。
    薛言吾僵住了,慢慢转身,凝着她,修长的手指慢慢拂上她的脸,指腹触上那滚烫的泪。
    她哽咽着,“不要逼我,言,你要相信我,就像我一直相信你!可是,言,你,你是皇上!”
    这一句“皇上”震得他颤了颤,颤着手想要拭干她的泪,想要看清楚她眸底的真情流露,然而,楼四儿突然勾住他的脖子,柔软的唇印上了他的唇角,深深一吻。
    然而没有等薛言吾反应过来,倏然又退开了,背过身面墙站着。
    苦涩的带着咸味的泪水流进了他的唇齿间,站在原地,很久很久,看着她微微耸动的肩头,周身的冰冷暴戾气消失了。他的眸色变幻莫测,低沉的声音,却重逾千斤,“你,要等我!”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门,被关上了,隔绝了最后的光亮,楼四儿抱着双膝,蜷缩着坐在墙角,泪光闪闪,却绽开一抹微笑。
    他懂她的,正如她也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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