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走红

    因为这件事打来的影响，陆严河都忘了要跟宋林欣打电话，人发了会儿呆，然后就被陈思琦的电话给惊醒了。
    “你出门了吗？”
    “还没。”陆严河说。
    “你别迟到了，今天我们可是约了叶脉网和江印出版社两边坐在一起沟通《跳起来》的事情。”陈思琦说。
    “哦，对，好，我马上出门。”
    陆严河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书包，背上，跑了出去。
    太阳直接晒在他身上，他也在思考着自己的肤色什么时候能够晒得黑一点，达到陈玲玲的那个标准。
    今天见面的地方既不在叶脉网的公司大楼，也不在江印出版社的大楼，而是折衷，找了一个中间位置的咖啡馆，订了一个大桌子，有一个相对独立的、可以讨论的区域，甚至连一个正儿八经的会议室都没有找。
    陈思琦是故意的，说：“一方面提醒一下他们，我们都是穷学生，别把我们当正儿八经的商业合作者，免得到时候跟我们掰扯来掰扯去，我们俩最缺的就是这种经验，说得越多，越显得无知，不如任性一下，直接说鱼和熊掌我们都想要，让他们来迁就我们。”
    “另一方面，也只有这个地方可以选了，今天的沟通放在哪一家公司都不太好。”陈思琦没有说出来的是，今天要讨论的事情，是不能让其中一方有主人心理和主场优势的内容。
    陆严河听陈思琦说完理由，脑袋有点懵，没想到陈思琦想了这么多。他点了点头，说：“你想得好周到。”
    陈思琦嘴角一翘，说：“一般一般。”
    -
    双方都来了不止一个人，叶脉网是刘桥直接陪着辛子杏一起来了，而江印出版社这边，许小茵请了柳橙一起过来。
    陆严河他们提前了十五分钟抵达，双方却硬生生地拖到了约定时间的最后一分钟才到。
    “……”
    这并不是许小茵和辛子杏平时的作风，看来都是她们身边两位的意思了，都想着要压轴出场？压对方一头？
    光是这一点，就让陆严河和陈思琦预感到，今天下午的谈判似乎不会那么顺利了。
    双方一照面，一番笑容满面的寒暄。
    一落座，陈思琦就开口，说：“谢谢几位大哥大姐支持我和陆严河的突发奇想，让我们真的在这个夏天开始做一本书了，本来我们都以为这就是一个想法而已，永远也不会实现的想法。”
    陆严河对她已经多少有些熟悉和了解了，看她这个做作的语气和夸张的肢体语言，陆严河就忍不住用眼神询问她，你这是在唱哪门子戏啊？
    但是陆严河对陈思琦的信任就是，就算他不理解她在做什么，他都绝对会支持下去，不拆台。
    陈思琦充满感激地看了一眼叶脉网那边的刘桥和辛子杏，又同样充满感激地看了一眼江印出版社那边的柳橙和许小茵，说：“我也知道，做一本书要花不少钱，我们也不确定这本书到底能不能赚钱，其实，一开始我们就是想要完成一个高中时期的梦想而已，所以，我和陆严河讨论了一下，这本书的制作经费，不然就还是我们两个人自己承担好了，不好请你们来担这个风险，我们都是刚毕业的高中生而已，看之前网上对我们这本书的舆论，好像确实是我们占了不小的便宜。”
    陆严河内心更震惊了，当然，脸上还是一脸如常，仿佛早就跟陈思琦沟通好了这一点。
    “思琦啊，之前不都说了由我们叶脉网来负责这个制作经费吗？”辛子杏马上看向陆严河。
    陈思琦惊讶地说：“但是当时是因为没有做实体出版的计划，叶脉网有一个独家性质，对你们也有很多的引流作用，现在都要做实体出版了，你们还愿意承担吗？”
    辛子杏一愣，突然反应过来，是自己着急了，陈思琦这个小姑娘，经过前面几次跟她打交道，那是一个很机灵也很主动的人，怎么会突然用这么无辜的语气和眼神跟你说话，故意套你呢。
    她微微一笑，说：“全部的经费都由我们承担，倒不是我们不愿意，但我想江印出版社这边既然想要跟你们合作，应该也不会同意就我们一家出钱吧？”
    许小茵：“当然，虽然实体出版跟你们电子阅读确实比不得，纸啊、印刷啊、运输啊都是成本，但我们会直接预付版税给思琦和小陆他们，两个年轻人做书不容易，我们当然会支持。”
    “不知道你们打算预付多少版税呢？”辛子杏问，“之前我们是打算直接提供十万元的制作经费，你们做实体出版的，你们最清楚，对于一本原本不用出版成实体书的电子书来说，这应该是一笔很高的制作费用了吧？”
    许小茵点头，“确实，不过，以我了解到的小陆现在邀请到的作者阵容，光着这些作者的名字摆在一起，未必能让大家愿意几十块钱买一本书，都应该能吸引不少人去你们叶脉网看看免费的电子书吧？”
    “一万个人来读免费的电子杂志和一万个人花几十块钱买一本书，产生的经济回报可是天差地别的。”辛子杏睁大了眼睛，摊开双手，“其实，做这样一本书，获得经济回报也从来不是我们的第一目的，陆严河是我们叶脉网的合作伙伴，跟我们将打造《城市游记》系列纪录片，所以，他想要实现这样一个梦想，我们才想要鼎力相助。”
    “那我们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小陆帮我们出版社的《十九年犯罪实录》和《星辰轨道》卖出了快三十万本的销量了，还让《十九年犯罪实录》这本书影视版权都卖出去了，他这样一个爱书的孩子，想要主编一本书，我们当然希望把实体出版的机会拿到我们手中。”许小茵不甘示弱地说。
    眼看着这两个女人还要争锋相对下去，陆严河都开始觉得头大了，陈思琦忽然双手抱在胸前，叹了口气，“好吧，原来两位姐姐都是为了陆严河才这么愿意跟我们合作啊，那我们还自作多情了，以为是我们能够做出一本好书来，是我们能够拉到这样一个创作阵容，你们才主动来合作的呢？”
    陈思琦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废话，叶脉网和江印出版社愿意来做这本书，首要因素当然是冲着陆严河来的。
    但是她这么一说出来，就显得双方的合作意图反而变得功利，不那么纯粹了。
    “思琦，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辛子杏有些不明白，陈思琦今天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
    陈思琦今天怎么让人觉得有点胡搅蛮缠呢？
    平时她也不是这样一个性格。
    陈思琦：“那我们可不可以把陆严河对这本书的影响暂时放到一边，单纯就这本书的内容来就事论事呢？以目前这本书拉到的写作者阵容，只要最后大家给出来的稿子质量不差，这本书应该也能卖，只是看卖多少的问题，对吧？”
    陆严河听出来了，她在努力地主导话题。
    双方都不置可否。
    陈思琦说：“其实一本书的制作经费确实不多，我和陆严河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两个我们认为都非常合适的合作方因为制作经费谁出得多、谁出得少而争执，也不希望大家为了一些利益上的事情而扯皮，毕竟它只是一本书，它就是利益再大，也就那么大，十万元的制作经费，别说对陆严河了，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我刚才也不是在开玩笑，如果大家会因为这些东西而一次次争论的话，我宁愿你们双方都不用出钱了，我自己掏这个钱。”
    陈思琦一说完，桌子上沉默了。
    -
    中午，陈思琦订了一个饭店，请大家一块儿吃饭。
    陈思琦跟辛子杏相对更熟一点，所以坐了辛子杏的车，跟着她和刘桥一块儿去饭店。
    陆严河则跟许小茵他们一块儿。
    上车以后，陈思琦突然就沉默了下来，一直默默地看着车窗外面，一反刚才在咖啡馆里的样子。
    辛子杏多多少少反应了过来，陈思琦为什么会有刚才那样的表现。
    她转头看了这个样子的陈思琦一眼，嘴角含笑，又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刘桥。
    刘桥正在低头看手机。
    她说：“思琦啊，你和陆严河没考虑在一起吗？”
    “啊？”陈思琦猛地回过神来，惊愕地看着辛子杏。
    “你今天这么胡搅蛮缠，是故意的吧？”辛子杏带着几分调侃意味，说：“不想让我们争执不下，把矛头对向陆严河，所以在我们争锋相对的时候，就主动跳出来当靶子，话里话外就是要把陆严河从讨论的中心摘出去。”
    陈思琦脸蓦地一红，马上又转头看向了窗外，“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辛子杏：“你还真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呢，我们针锋相对那是为了分蛋糕，陆严河我们哄着拉拢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把矛头对准陆严河。”
    陈思琦仍然说：“我没有这么想啊。”
    此时，坐在后面的刘桥，眼睛仍然看着手里的手机，却开口了，“人家担心你们俩用过去的交情去争夺陆严河的支持，她不想让陆严河被你们俩情感绑架好吧，谁担心你们拿陆严河当矛头了。”
    陈思琦就跟椅子上长出了刺、被扎了一下屁股似的，实在忍不住挪了挪。
    “哈？我们何德何能还有了跟陆严河的交情，去情感绑架陆严河？”辛子杏哭笑不得地质疑刘桥这个说法。
    陈思琦默默地心想，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陆严河这个人有着多愚蠢的善良。
    刘桥嘴角一勾，“关心则乱呗。”
    陈思琦有气无力地否认：“我不是，你们别乱说。”
    -
    另一辆车上，也发生了类似这样的对话。
    “那个叫陈思琦的小姑娘，是小陆的同学吧？”柳橙问。
    许小茵开车，点头，“对。”
    柳橙温柔地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小陆，你可要好好珍惜人家啊。”
    陆严河马上闹了个大脸红。
    “啊？什么？”
    “装吧你就。”许小茵接着柳橙的话吐槽，然后就说出了跟刘桥差不多的话。
    陆严河这才震惊地反应过来，刚才陈思琦那不同以往的一面，竟然是这样的目的吗？
    他早上还觉得有些挫败呢，感觉自己都没有可以说话的地方。
    好不容易接一两句话，想要帮陈思琦打一下圆场，结果很快就会被陈思琦给打断。
    原来陈思琦是抱着这个目的吗？
    陆严河哑然失声，陷入震惊和错愕中，心中更是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
    许小茵用一种怀念和羡慕的语气说：“想一想，在高中毕业之后的这个夏天，一起做一本书，这种事情真是无法复制的浪漫。”
    柳橙也笑了起来。
    “要不你穿越回去？”
    “那还是算了，柳主编，你看看小陆和思琦两个人的模样，你再看看我十八岁……算了，你也看不到，最好别看，现在我是个漂亮的都市靓女，十八岁刚毕业的我，就是个内心深处以为面朝大海、实际上面朝沙尘暴的土妞。”许小茵说，“我才不想穿越回那个时候呢。”
    柳橙：“那是你现在还这么想，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能体会什么叫做想要穿越回年轻时代的心情了，小陆估计更不明白了。”
    “啊？”陆严河从自己的失神中回过神来，没听全她们的对话。
    “说你现在这个年纪，根本不能理解我们想要穿越回十八岁的心情呢。”许小茵快乐地说。
    陆严河张了张嘴，失神地笑了。
    穿越……么？
    陆严河看着前方坦荡荡的阳光，碧澄澄的天空，扬起嘴角，说：“是啊，虽然上学的时候我班主任就总是说，我们总是在最好的年纪，但我们都不懂得珍惜，其实，我也觉得现在很好，我其实很珍惜。”
    他知道柳橙和许小茵一定以为自己听懂了他的意思，但是他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
    最终，关于《跳起来》，三方达成的初步意向是：
    1.陆严河和陈思琦团队的内容制作经费由叶脉网负责七万元，江印出版社负责三万元，他们都只负责文稿内容，电子书的版面设计由叶脉网提供设计师，实体书的版面设计由江印出版社负责。
    2.《跳起来》在叶脉网上架的同时开启实体书电商预售，三天后在电商和书店正式发售，上架前三天提供免费阅读，三天后转为收费阅读，订价为实体书价格的三分之一，收益分成由叶脉网再回头跟陆严河和陈思琦沟通。
    3.叶脉网电子书上架页面提供实体书购买链接网址，江印出版社在宣传物料中也注明电子阅读由叶脉网独家提供。
    ……
    两个合作方对于陆严河和陈思琦两个年轻人确实还是照顾的，或者说，他们愿意照顾这两个人，没有让他们吃亏，给了他们很不错的条件。
    吃午饭的时候，出乎陆严河的预料，陈思琦落落大方地端起酒杯，向几个人敬了一小杯米酒：“我不太喝酒，只能喝这么一点点，向各位老师道歉，刚才的表现真的太失礼了，虽然我知道我是乘了陆严河的东风，但能够去实现这样一个梦想，没有你们的帮助，绝对不可能实现，也向各位老师表示感谢。”
    其他几个人连忙端杯子。
    杯中有米酒的只有刘桥、柳橙和陆严河三人。
    许小茵和辛子杏都没有，喝的果汁，因为要开车。
    这一刻，陈思琦才终于恢复她平时那个落落大方的样子。
    她在陆严河面前有小性格、小脾气，在刘薇安面前毫不顾忌自己锐利的尖刺，但在外面，她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一看就从小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
    陆严河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真不如陈思琦意识那么时时在线。
    真就是从小有人教和没人教的区别。
    警醒着点啊，陆严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