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蜜月

第23章


那个时期,由于动员学徒,他自己住在军需工厂做工,对当时家里的事印象淡薄,救弟弟的事,是在战后才听说的。”
  “远房亲戚?正确地说是什么关系?”
  “他说不知道。只记得听母亲讲过。因为远房亲戚是很复杂的,自己又没有和渡边博接触过,所以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要说远房亲戚,他三郎自己不是也有几个亲戚关系很暧昧的人吗?俗话说,一代亲,两代表,三代不甚了了。比如,母亲的祖父的表兄的儿子,这样的人和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也没必要不厌其烦地去记住他。但是又总觉得,信正在这方面隐隐约约有什么难言的隐衷。
  “如果渡边博最近租冢本义宏有来往,当然其兄是会听到的了!”
  “可是他说,他一次也没听弟弟提起;另外最近也没见到渡边博。”
  “那么,他最后一次见到渡边博是在什么时候?”
  “他说,已经有十来年没见到了,假如现在相遇,恐怕一时还想不起来。”
  “我觉得这有点不正常,好象是托词。不可想象,被害者从没向其兄谈过一句有关渡边博的话?”
  “我也有同感。但现在还不能急于下结论。婚礼时,冢本家的亲戚有几个人参加,现在正向他们调查。年纪大的人,特别能了解复杂的亲戚关系的,从这条线,可能会找到什么线索。”
  “另外,有关钱的来源,他怎么回答呢?”
  “这方面,得不到他的比较清楚的回答。他只说,是否因为弟弟是经营学者,分析了公司的经营内容,买了股票什么的,赚了钱吧。”
  “可是,如今局外人用持股票的方式是赚不了钱的。”
  “的确,在投资信托方面,我也不行……这些姑且勿论,我们在这方面也深入问他了,结果他又说,那末是不是在商业市场,还是什么方面赚了钱吧!”
  “调查了住宅和大学研究室也没发观有什么证券公司,或是商业行情的经纪店的发票那样的东西吧?”
  “是的,一张也没发现……部下也以你刚才的问法追问信正,结果他发火了。正颜厉色地说,‘弟弟不是小孩,他在什么地方,如何挣钱,没必要一一向我报告,我也不想问他。我只认为,弟弟是不会以不正当的手段赚钱的’。后来,他甚至怒气冲冲地说:‘你们究竟要折磨病人到什么时候?’”
  警部的叹息,清楚地传到了三郎的耳朵里。
  “信正或许隐瞒了什么……而现在我们手里,还没有更深入追查他的材料。总之,他给刑事的印象是,头脑转得快,勇气足,难以对付……”
  由此看来,这是一位有胆量的知识分子,对于警察是极为麻烦的人。三郎想,向他调查的刑事感到相当棘手,那是可想而知的。当然也不能排除他回答的始终都是真实情况的可能性。
  “那么,冢本兄弟之间的关系不怎么好吗?”
  “不,好象并非如此。据小池律师讲,虽然两个人都很忙,彼此不常见面,但兄弟之间极为融洽。未亡人悦子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知道了,还有别的问题吗?”
  “现在就这些,眼下,还是继续实行确定的调查方针。”
  “就这么办,什么时候,我们再充分谈谈。”
  三郎放下电话,来回踱步,苦苦思索。
  在这同时,雾岛恭子去世田谷代田的桔楼探望悦子。
  昨日,葬礼结束了以后,悦子终乎固执地搬到这个住室。当时,送她到这里,恭子望着她那似乎被什么无形的绳索缠绕着似的背影,不由得感到一阵不安。
  所以,今早恭子又给她挂了电话。悦子说话忧闷微弱,如痴如呆,语无伦次,这使恭子更加放心不下。于是她在来涩谷买东西时,顺道前来探望悦子。
  按了门铃,待了会儿,悦子出来开门了。一个晚上,悦子好象又瘦了许多。可能昨晚又是失眠吧,那充满血丝的眼睛,睡意朦胧,无精打采。
  屋子还象昨晚那样毫无变化。冢本义宏的骨灰盒和遗像前,新点的香,升起了袅袅兰烟。
  “悦子,您的饭呢?”
  “我不想吃。”
  “早饭呢?”
  “吃了一点……”
  恭子望着悦子叹了口气,一眼就看出她在说谎。
  “我想,你还没吃饭的……把这些吃了吧。难道你也要象越南的孩子那样,搞绝食吗?”
  恭子拿出在涩谷买的寿司①盒子,自己拿起来给她倒水沏茶。悦子在恭子的逼迫下,总算吃下了一两个寿司。
  “你要不振作起来,可不行呀!如果你一直这个样子,我就要用绳子套住你的脖子,把你拖回父母身旁。”
  看来这个话终于产生了效果。
  “是的……从此我要好好吃一点东西,可是今天我确实不想吃!”
  “你应该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你不是说过,在对这个案件的犯人进行审判结束之前,绝对不能死吗?”
  悦子象小姑娘似地默默地点点头。
  “其实昨夜,我也对我丈夫这样约定的。”
  向死者发誓,这本不足为奇。但悦子的语调中,含有一种使恭子感到恐惧的东西,尤其是接着的一瞬间,悦子发出了轻轻的微笑,这更使恭子吓了一跳。
  “昨夜我还和他交谈了许多。我已经……一点儿也不感到寂寞了。他从此一刻也不离开我的身旁了,他不象别人的丈夫那样,每天还要出去上班的……”
  “悦子……”
  恭子叫了一声,又闭住了嘴,她本来想劝悦子适当地将义宏的事淡忘下去,把眼睛朝前看;可是现在看来悦子是不会听她的劝告的。恐怕搞不好,还会引起相反的效果。
  这时,电铃又响了。恭子代替悦子站起来走到门口。来访的是律师小池祥一。一见到恭子他似乎感到有点意外,但马上俯下头:
  “您辛苦了。您在这里,我们也放心多了。冢本太太怎么样呢?”小池低声问。
  “我总有点担心……可能,我过于多虑了,觉得是不是叫专门的医生瞧瞧好呢?”恭子以悦子听不到的小声回答,小池祥一皱着眉头。
  “专门的医生,神经科的?”
  “嗯。你认识哪一位适当的医生吗?就说是冢本的朋友,来吊唁的,悄悄给她诊病,这就好了。”
  “是吗?我倒有一位叫大野慎治的表兄,是神经医生,医道确是高明的,但是好赌博,尤其一听说有赛马,就象发了狂似的。所以亲戚们暗地里都说,他自己倒有必要检查一下,精神是否正常……嗯,悦子有没有病,我看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
  小池祥一边说边脱着大衣,接着他又不安地问道:
  “可是,难道悦子已处于不能冷静判断问题的严重状态吗?我还有些事务性问题想要跟她谈。”
  “不,还不至于此。我想,要是普通问题,她大抵能理解的;只是我想,如果这样置之不理,放任下去,她因为过于思念冢本,或许会……”
  “是吗……那么,刚好,你也在这里,先和她谈谈看如何!”
  小池祥一自言自语般地边说着边走进内室。他向悦子讲了一阵子慰藉的话,在遗像前合掌举香,瞑目了一会儿,才又转向悦子。
  “现在再说这些实在没有意义了,我必须从内心向你表示道歉,造成你成为未亡人的责任,有一半在我和川路君身上。当初,我们要是不建议举行那种新奇的婚礼仪式,让你们就在当天递交了结婚证书;你现在还是尾形……”
  一阵难堪的静默。
  “小池先生!”
  刚才看来使人担心神志不清的悦子,却突然敏感地绷起脸叫道:
  “请你以后别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后悔。不,我倒要感谢你们,是你们使我,尽管是几个钟头,能作为正式妻子在他身旁度过……”
  恭子禁不住流下眼泪。
  悦子的话语,使人感到女人的喜悦、悲伤和固执美好地揉合在一起。小池祥一也用手帕掩住脸。
  “知道了……但是不管你的想法如何,作为我不得不感到内疚,……这以后,我想应力所能及地协助你……”祥一哭泣着说。“作为法律家的我,无法在精神上帮助你,想每天来劝慰你几句,因为忙,也不能做到。但是,什么作用也起不了,又觉得于心有愧,所以在昨日的葬式上,和信正兄谈了这个问题。信正兄说,要是这样,请在继承遗产问题上出把力吧。听了以后,我也觉得要是能这样……”
  恭子感到担心,现在说这种话未免太早了。然而悦子却一直默默地听着,脸孔象是能乐②的面具一样毫无表情。
  “这件事,我考虑了一个晚上又改变了想法。你如果是和法律家毫无关系的普通人的太太,那就另当别论多;可你的身旁有一个尾形先生,这么一位优秀律师的父亲。作为父亲,期望自己的女儿得到幸福,这是天经地义的,也不必担心任何人的非难。比起我们来更……我是这样想,也没和信正商量,作为个人的看法,刚才给尾形先生打了电话,征求他的意见。先生说,自己对女儿的遗产继承问题没有兴趣,更不想因处理这个问题,增加心里的悲痛,倒不如请劝说女儿早日回家为好。
  “先生的回答是令人啼笑皆非的。我对先生说:‘那么,请你托你所能信赖的哪一位年轻的律师办吧?’可先生又说,‘比起别人来,因为这是信正先生的意见,你又是故人的好友,虽然是麻烦事,还是请你接受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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