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枉死城上班的日子

    高不进像行尸走肉一般晃晃悠悠离开赌场颓然坐在门口台阶上。
    他目光茫然望着阴沉天空，忽然天边划过一道扭曲银蛇，接着便是雷声阵阵。
    没多久，滴答声便响在耳畔。
    暴雨倾盆，很快便将高不进淋了个透，但他毫无反应。
    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接着一巴掌接一巴掌。
    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用力。
    但渐渐地，他停了下来，而后脸埋进臂膀里，肩膀不停抽动。
    不知过了多久，高不进感觉头顶没了冰冷的雨珠。
    他缓缓抬头，看到的是撑着伞的王衍。
    “你来做什么。”
    王衍蹲下来递给他一支烟，“其实你没猜错，我确实出千了，而且出千的不止我一个，那麻将机上动过手脚，本来我这副牌会出现在你下家手里，他应该是赌场安排的人。前面先让你赢赢赢，到最后就是一口气输光光。”
    这个倒是实话。
    王衍回到赌场之后并没有直接上场，而是先去检查了一下电路，结果他发现虽然赌场内各个区域都是拼接而成的，但电路却意外的正常，所以他才问高不进是不是类似专业毕业的。
    只能说在高不进的执念里，电路正常这种事已经刻进了他的心里。
    所以王衍用调解员都会的也是唯一会的法术——幽焰去烧了电路总阀。
    那东西不会烧肉身，而是燃烧“精魂”。
    说白了就是消除万物的“生机”。
    那电路总阀被烧过之后就跟使用了无数年一样成了老旧设备，所以才造成接触不良瞬间断电。
    而他就依靠着这具阳躯人类巅峰般的素质迅速跟旁观的时候就确认过的托换了麻将牌。
    没错，那天胡九莲宝灯的超级大牌就是托原本要赢高不进的牌。
    这家伙名字也挺搞的，人家赌神叫高进，你叫高不进，那能行吗？
    但让王衍意外的是高不进并没有什么意外跟震撼的反应。
    “你不惊讶？”
    此时高不进才有些意外的看王衍一眼，“看来你确实不是经常赌博的人。”
    王衍挑眉，“怎么说。”
    “你不了解我们的心态。”
    高不进似乎是收拾好了情绪，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着香烟吞吐几口，才接着道：“就连从不碰赌博的人都知道有操盘，庄家几乎必赢，难道我们能不知道？事实恰恰相反，实际上我们这种人才是世界上最了解庄家手段的人。”
    又嘬了几口烟，他才缓缓道：“我们这些人里没有几个是打算从庄家那里赢钱的，实际上我们是最不相信赌博之中有公平存在的。”
    王衍心说确实。
    他生前上大学的时候就有个同学是个喜欢赌博的，不过那同学一般是赌球跟赌电竞比赛。
    当时王衍也跟着那同学一起看比赛，每当输钱的时候那同学总是破口大骂这是假赛，可每当赢钱的时候那同学却又洋洋得意炫耀自己这次赌对了庄家的选择。
    王衍若有所思，遂开口询问，“所以其实你们心里面的对手压根不是赌场跟庄家，而是另一批赌徒，计算所谓的输赢概率也只是赌庄家的选择？”
    高不进不置可否没有回答，而是接着反问，“那你知道什么叫倍投吗？”
    “知道。”在知道这次考验任务的目标是条赌狗的时候他就做过准备。
    所谓“倍投”，就好比赌球。
    一般赌球都是赌一串几，就是好几场比赛一起赌，这样风险更高，因为一场猜错就满盘皆输，但如果全对，那收益会比只赌一场要高很多很多。
    而所谓的倍投，就是今天这个“单子”我下一块钱，如果输了明天就下两块钱，再输的话后天就下四块钱，也就是每一次都比前一次下注的金钱翻倍。
    这样只要赢一次，那前面所有的损失都会直接回来。
    一旦开始这一步，那基本大半个身子都踏进棺材了。
    因为人性就是会有侥幸心理，上学的时候晚上没做作业，会侥幸觉得明天也许老师不检查作业。
    上课的时候老师让上讲台做题，会侥幸觉得也许不会喊到自己。
    再加上一旦开始之后投入进去的沉没成本，比如......连续输了十次呢？
    这是多少钱？但只有第十一次赢了，那前面十次输进去的就都能回来。
    可已经翻这么多倍了，手里没钱了怎么办？
    高利贷。
    “所以你也知道自己做的是不对的。”
    “我爸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走了，我妈把我跟我妹养大，甚至我妹现在还上高中，可因为我，家里的房子卖了，我妹也辍学去打工帮我还债......我不能再害她们了。”高不进抽了口烟，“所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掏出手机，打开他妈妈发给他的信息。
    王衍接过手机翻看起来。
    “妈：这几天来要钱的都打发走了，你大伯出面解决了，我们慢慢还，你不要想不开。”
    “转账给你：50.00元”
    “妈：我今晚去传菜赚了50元，你先拿去用。”
    “妈：你在那边要好好生活，妈老了，没用了，如果累了的话就回来吧，不要再浪费钱在妈的身上了。”
    王衍面无表情把手机还给他一言不发。
    “我就是个畜生！”肿着半张脸的高不进接过手机自嘲笑笑，“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回去见他们？”
    王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情绪，而后笑着把一袋装满钱的塑料袋放在高不进腿边，“其实我觉得你还算有点儿良心，现在浪子回头还不算晚。这些钱都是你输给我的，你拿走吧。你的专业技能应该不差，好好找个班上，别再让你妈跟你妹妹担惊受怕了。
    “要是你还不放心，那些高利贷的事情我也能替你解决掉，你也不用担心他们再来找你们麻烦。”
    高不进愣愣看着王衍，“大哥，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接着他瞬间目光警惕，“我是不会卖掉我妹妹的！”
    然后他又一咬牙，内心经过痛苦挣扎，才闭上眼任命般道：“如果是我的话......可以的，只是大哥你轻一点，我承受得住。”
    王衍：“......”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开口，“我对你的屁股没兴趣，你长得还没我帅就别转移话题。所以你的回答是什么？”
    “谢谢大哥！太感谢了！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高不进跪在雨中重重朝王衍连磕了三个响头，接着抱起那袋子钱就走。
    王衍脸上欣慰的笑容愣了一下，接着赶忙起身拦住他，“等会儿，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他怎么往赌场里走？不是应该顺着那条路回家去吗？
    高不进也一脸懵，“没错啊，我得去多赚点儿才能回去让我妈跟我妹过上好日子！大哥你别拦我！”
    王衍：“......”
    硬了，他的拳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