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神

    “如果你不愿意。”宋域努力地让自己笑一笑，看起来别那么紧绷，“我们也可以自己走。”
    宋域头一回没什么底气，连看都不敢看解南石。
    “可以。”
    解南石的声音如清泉漱石，悦耳得很。宋域愣了一下，第一时间给对方夹上了一块素肉，喜意根本压不下眉梢：“那归墟的事怎么办？你会不会太迁就我了？我这时候再说其实我们也可以直接去归墟，会不会显得我很虚伪？”
    “虚伪不至于。”解南石看着碗里的那块素肉不为所动，“不过随军不只是为了你。”
    宋域这会儿倒是有了些兴趣，好奇的看向解南石，不明白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主动决定放缓行程。
    解南石见宋域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忍不住起了捉弄之心，慢悠悠的喝起粥不再说话。
    宋域不可置信的看着解南石：“小道长，你竟然学坏了？”
    解南石一时间哭笑不得：“那我这是跟何人学的？”
    “自然是我。”宋域应答的那叫一个爽快。
    解南石一时无语，看着宋域期待的眼神，终于徐徐说道：“我上一世纵然将大部分的时间都花费在修炼除邪祟和寻找线索上，却也听过四城之乱、死伤无数，甚至伤亡人数超过了异鬼、异兽所造成的伤亡。”
    宋域愣住，有些诧异的看着解南石。
    “异鬼、异兽固然可怕，但人心……”解南石目光看向窗外，外头日光正好：“我父亲自幼便教导我以守护苍生为己任，我没有结束战争之能，却还是希望能在这场战役上起到一点微末的作用。”
    他寻找父亲，前前后后加起来已有十余年，便不差这与异鬼王的一战。解南石想到此诡异时，面上神色微微一动，甚至多了几分鲜活：“归墟本就是异界通往此界最大一处缝隙，镇妖关的事也证明，我们先前得到的情报未必准确。可如果能随军前往白召，制服异鬼王，他对归墟知道的一定比我们多。”
    解南石并没有忘记上一世的故事。如今看来，上一世宋域所斩杀的很可能也只是异鬼王的分身。可如今不一样了，因为天庸城的变故，林听的亲上战场与宋丞威御驾亲征的消息，这显然不是什么异鬼王分身可以应付的局面。
    解南石的修为虽高，可如今也见过了人外有人，倚仗众人的力量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他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更何况解南石相信有自己在，战事的损伤便可以更小一点。白召城已经开始驱使异兽异鬼，那自己的参战也是一种除魔卫道，并不悖他的原则。
    一石二鸟。解南石对自己的决定很是坚定，并不觉得有什么迁就。
    宋域脸上还带着动容，他只有在书本上看到过这样的人物。其他游戏里也有类似的设定，可是都比不上解南石这个“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朋友带给他的震撼大。以天下为先，己思为后。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但想想解南石一路行来，随他在清河镇寻找异鬼、帮永熙平定兽群、至锦鄢杀水中异兽、到天庸诛杀白召使馆异兽……
    其中也有九死一生之局。他虽然一直寻着自己要找的人，却依旧力所能及的守护这个世界的安定。这就是解南石，以苍生为己任的剑阁继承人。
    宋域心思几转，听到最后时才长叹一声道：“你说的有道理！林听已经带了一批人马出征，这次我那个便宜爹又要御驾亲征，这城内必然会招兵，我们一会儿换个装去应召。”
    解南石没有接话，他知道宋域一定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宋域囫囵着将早餐都用完了，便从包裹里找出两张人皮面具：“可怜小道长要遮掩一下自己的色相。”
    解南石接过人皮面具，端在手上一股子凉腻，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异。然而眼睁睁他看见宋域将人皮面具往自己脸上一贴，不光是容貌，就连身高、衣饰都变了，见多识广如他也不免有些意外。
    宋域也很庆幸。虽然自己一周目基本上没做到什么正经剧情，但是支线任务做了不少，拿了一堆稀奇古怪的道具。以至于二周目他一直被时间线赶着在主线里挣扎求生，靠着一周目攒下的道具居然也都过得来。
    人皮面具的建模效果虽然固定性别，但内容是随机的。宋域就着客栈里的铜镜观察了一下，自己就这么成了个平平无奇的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感觉还挺新鲜。他望向解南石：“怎么，小道长，舍不得？”
    “一会儿你先走，我去找小二退房。”解南石解释道，“我们两人都变了模样，这房钱谁来结？”
    “有道理。那我先去客栈后头的那口井那儿等你。”宋域也开始琢磨，自己和宋丞威到底算不算是闹掰了，杜安辰会不会还暗中看着，转头就去找宋丞威脱他的马甲？他现在手头的钱虽然还算富余，但之后要随军前行，没法大肆刷怪，还是得花在刀刃上。
    宋域在井边没有坐多久，就看见一个略显清瘦的青年人也到了井旁，肩膀上还蹲着一只鹦鹉。
    不消说，这就是解南石的变装。看到一个清贵道人的气质被拉平到和自己同一水平，宋域的内心其实还是有点爽的。而那鹦鹉正是一路都跟在两人身边的元芳。
    毕竟是动物，或许是对气息什么的更为敏感，虽然宋域已经改换的面貌，元芳还是一下窜向了宋域，态度说不上是嫌弃还是亲昵。
    宋域忍不住撸了两把鹦鹉漂亮的羽毛：“这阵子好不容易把你养这么胖，可之后就不方便带你了。你回去找元芳，我们日后再来接你们回去。”
    元芳的小眼睛明明不过豆大，却好像白了一眼，才展翅飞走。等宋域想起来接它，那估计世界都毁灭了。要不是看在这俩人接下来的计划中确实不方便携带一只鸟，它才不会这么容易被撵走呢。
    宋域挥了挥手，便跟着解南石往街头走去。
    一如宋域意料中的，城内开始征兵了。反响甚至比宋域意料的还要好很多，这征军的地点竟然排起了长队，而看那些前来应征的百姓神色轻松，不见一丝即将前往前线的愁容。
    宋域这才注意到，比之昨日刚回天庸时，街道两旁铺门紧闭的样子，今日的天庸城像是瞬间恢复了昔日的繁荣。他们在这里都能听见长街另一头的叫卖声。
    宋域都有些恍惚。
    “这都是因为你的父亲。”解南石轻声说道。
    宋域点了点头，垂眼时也说不清自己只是就这样听了个故事，还是心中也有隐隐的感动。
    征兵的队伍排得很长，要等上好一会儿，但也不见有人退却，大都战意高涨。宋域和解南石来到末尾，在他们二人前面有一个身着锦衣的小胖子，笑起来一团和气的模样，一看就很好交流。宋域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兄台也是来应征入伍的？”
    那小胖子虽然疑惑自己都站在队伍里了，为什么还有人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好脾气的给出了回答：“当然。”
    宋域好奇的看了看长队：“既然是要出征的，怎么大家看起来都不害怕，反而很兴奋？”
    “你们难道不知这次的主帅是谁吗？”小胖子震惊的看着宋域，像是不懂他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可是我们城主大人御驾亲征啊！能有什么危险？而且还有可能近距离接触到城主大人，这么难得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兴奋！”
    没想到在游戏里竟然也能看到粉丝追星的场面，宋域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
    这小胖子显然也是个话痨，见宋域沉默也不介意，依旧笑眯眯的说他自己的：“两位小兄弟不是主城的人吧？”
    宋域虽然不解，但还是顺着问道：“你怎么知道？”
    小胖子哈哈一笑：“咱们天庸尤其是主城，哪儿有不崇拜城主大人的人？如果这次我们侥幸都能应召上，定要好好给你讲讲我们城主的丰功伟绩！”
    宋域失笑，见这小胖子长得圆润可爱，还是多说了两句：“兄弟好眼力，可是就算他再强也只是一个人，战场上刀剑无眼，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还是……”
    小胖子一挥手直接打断了宋域的话：“我愿为城主死而后已。”
    宋域默默伸出了大拇指，结束了这段无厘头的对话。不过不得不说，这个设定还挺有意思的。城战当中，白召那边是异鬼加成，而天庸却占了人心所向。
    这天庸的征兵也不是什么人都召，首先剔除了五十岁以上的老者和十六岁以下的孩童。年富力强的还需清点户籍入册，待送去户司，确认非独苗、非家中唯一青壮劳力等等的才能入伍。
    但有修行基础或是什么特长的想要登入军册则简单许多。有宗门的给出宗门信物，没有的让征召处的人考校一下能力，只要不是太弱，便可以编户入伍。
    这样的设置让宋域松了一口气——道具虽然可以让他和解南石改变容貌，却没法凭空变出一个户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