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深渊

    我叫莫简初，从小患有强烈妄想症，时常会做梦——梦见自己在刷题。
    得益于此，我能比别人多出数倍的时间学习。
    在初中时期，便以绝对的统治力斩获三届青少年奥数冠军。
    并被同龄人冠以“万能公式”之名。
    中考结束后，以全市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进入N市重点高中。
    是的，这所学校就叫“重点高中”。
    得亏名字起的好，不然以其高考平均分在全市垫底的成绩，无论如何也招不到人。
    当然，傻子除外。
    入学的第一天，学校就挂起横幅“热烈庆祝莫简初以全市第一名的中考成绩考入重点高中”。
    校内张灯结彩，一路夹道相迎。
    副校长更是把我拉到全校师生面前，大肆宣传关于我全市第一的成绩。
    之后，稀里糊涂的我便被安排进入重点高中的核心部门——学生会。
    可能有人会问，为什么学生会是学校的核心部门？
    这答案，还是舍友告诉我的。
    “这你都不知道吗？这所学校最最重要的就是学生会，因为学生会的权利比老师的还要大呢！
    “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进去都被踢出来了！
    “你刚刚入学就直接提拔为学生会干事，简直赚大发了呀！”
    舍友张小斐瞪大眼睛，以夸张的嘴型对着我喊道，生怕我是聋子似的。
    他的瞳孔略微有点蓝，睫毛很细也很长，顶着两根柳叶眉，像极了画中走出来的眼睛。面容也生的俊俏，白皙粉嫩，若是留着长发，那也是一个大家闺秀了。
    可惜，他偏偏留着一个爆炸狮子发型，与阴柔的风格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哦，好厉害。”我一边收拾床被一边敷衍道，“话说你不是和我一起入学的新生吗？为什么你会这么了解？”
    “啊这，我也是听说的……”张小斐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总之，这里的学生会很牛皮就对了。”
    我越来越觉得这所学校的人有点不正常！
    但以我的智商，很快悟出来一个和他们打交道的办法——顺着他们的意思做。
    这确实让我好受一些。
    在宿舍收拾妥当后，我才想起与副校长王蒙的约定——下午13点半在他的办公室会面。
    其实早在入学前，重点高中的副校长王蒙便找上我，说只要我入读他们学校，便给予我50个W的高额奖学金，分三年付清，并免除所有学杂费、住宿费。我没忍住这等诱惑，当即办了入学手续。
    想必，这次去校长办公室，谈的就是这件事吧……
    我看了看手腕上的液晶手表，显示时间是12:00，“时间还早，索性走一遍校园，熟悉熟悉环境……”
    但走着走着，越发觉得不对劲，我顺着这条长廊不知走了多久，阴暗的空间仿佛没有尽头，“话说，这学校到底有多少栋楼啊？没完没了……”
    正当我考虑要不要原路返回之际，竟在下一个拐角看见了一束亮光。
    “总算看到出口了。”
    我满怀欣喜，加快脚步向亮光处奔去。
    眼前出现一条潮湿的绿荫小道，铺路的青石板错落有致的排成一排，青石旁种着说不出花名的七瓣花，每片花瓣的颜色各不相同，分别是红、橙、黄、绿、青、蓝、紫，多彩缤纷，煞是好看。
    蝴蝶绕耳，带来一丝微风，也带来一抹淡淡的青草味。
    竹筒顺着流水，响起“咚”的声音，在静谧的花丛中，格外清脆悦耳。
    我完完全全被周围的美景所震撼到，不由发出惊叹，“我靠！竟有这等仙境！”
    “你吼辣么大声干嘛！”一个娇气的声音突然从我背后响起。
    我赶紧转身看去，却惊愕的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连个鬼影也没有。
    这着实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是人是鬼？赶紧出来！”我壮着胆子，朝空气大喊道。
    眼珠子四处翻滚，试图在花丛中找到一点人影。
    此刻只感觉后背一凉，我刚转身，竟见一张粉嫩的人脸朝我扑来。
    “鬼呀！！”吓得我赶紧撒腿后撤，由于地面太滑，还重重摔了一跤，但也不顾上疼痛，以极为狼狈的方式爬着逃命，生怕慢了一步。
    “吸吸吸……”刺耳的笑声此起彼伏，仿佛在嘲弄我的狼狈。
    在一路狂奔下，我终于冲出楼道，重见光明。
    然而下一刻，却迎面撞上了舍友张小斐。
    “你干嘛呀！火急火燎的！逃命呢？你看你把我的雪糕弄没了！”张小斐指着散落一地的雪糕，不满地盯着我说道。
    “先别管那个……我……我……我在学校后山看见鬼了！”我抓紧他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后山？”他疑惑地盯着我的眼睛，“你傻了吧？这学校屁大点的地方哪来的后山？”
    “哎呀！就是后面……”
    我一时也说不清，扭过身想指出来，但映入眼帘却是一面两米高的围墙。
    “这不可能！”
    我急忙冲过去，用手触摸墙面的瞬间，坚硬且冰凉的感觉透过皮肤，传入身体。
    这确实是一道墙，但我刚刚又是从哪出来的呢？
    “你在做梦？”张小斐仍然满脸质疑，对我神经质般的恐惧表示十分不理解。
    我再一次看向液晶手表，显示是14:30，“当时看是12:00……时间一直在走……这表示我确实在那个空间里面呆了两个半小时……但为什么找不到刚刚的路……”
    “还在梦游呢？赶紧走吧！快上课了！”张小斐强行拉着我的手，快速奔跑起来。
    张小斐的手很是细嫩、修白，给我的感觉，它不像男生的手，更像是女孩子的。
    凑近距离一看才发现，他身上的毛孔确实比一般人少，就像精致的瓷娃娃。
    “上课？我是哪个班的？”我的脑袋像是装满了浆糊，反应也极为迟钝。
    张小斐眼咕噜转了又转，试探性问道：“不是吧？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那……你欠我的两张百元大钞呢？记得吗？”
    “两百？我有向你借过钱吗？”我晃了晃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好像撞坏了脑袋，这样吧，你先借我一百，我去诊所看一下，回来还你三百。”
    “你可拉倒吧！鬼才信你！”张小斐才不听我的忽悠，当即抛下我，加速奔跑起来。
    张小斐有着体育生的身体素质，无论是耐力还是爆发力都比一般人强。反观我，没跑多远，就累得气喘吁吁。
    “哎！等等我嘛！”
    在我苦苦哀求下，张小斐总算没把我甩掉，而是放下速度，等我赶上，“你也太水了吧？就这身体，来阵强风都能把你吹飞了！你们中考不考体育吗？”
    我摆了摆手，蹲下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呼——呼——考呀——正因为体育分拉低了我的总分，所以第二名才和我相差十几分。”
    张小斐拧出一张苦梅脸看着我，酸溜溜的说道：“所以，你是在向我这体育满分其他学科成绩排名倒数的差生炫耀自己的厉害吗？”
    “切，被发现了吗？”我暗自嘀咕。
    但明面上却以一副义正言辞的嘴脸说道：“我想说的是，现在的成绩不能代表一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缺项，取长补短，完善自身，才是我们不懈追求的目标……”
    铃铃铃——上课铃声无情地打断了我的演讲。
    “你可别哔哔了！这回我俩可真的迟到了！”张小斐十分懊恼地锤了一顿我的胸口，气呼呼地跑开了。
    学校共有六栋教学楼，而我所在的班级是一栋美名为“天字楼”的高等教学楼。
    但实际上却是十分老旧，墙体的石灰时常掉落下来，一到下雨天，楼内还会渗水。
    由于是教学楼采用“井”字结构，雨水汇集中间，使得中间位置长满杂草，有的草比人还要高。
    发霉的味道充斥楼内的空气，绿油油的青苔在墙沿随处可见。
    看到“天字楼”后，我脑瓜子蹦出来的第一个印象，“这……是荒废多久了？该不会是危楼吧？”
    张小斐倒是没有这种感慨，似乎事先早已清楚。
    “别磨磨蹭蹭啦！赶紧走吧！前面尽头就是我们班级了。哦对了！我先在这提醒你，千万不要踏上二楼楼梯！否则后果自负！”张小斐阴沉着脸，神神秘秘的说道。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深邃的目光犹如一把利刃，瞬间洞穿了我的好奇。
    我的心咯噔一下，没敢细问下去。
    当我俩走近后门的之际，教室里忽然传出一个中年男性沙哑的声音，“全班就等你们两个了，赶紧进来！”
    “好家伙，这都能猜到我们的位置。” 我心中的暗暗吃惊，和张小斐对视一眼后，缓缓从门后走出，脸上露出尴尬、内疚的苦笑。
    讲台上站着一个身穿中山装的男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面貌似乎用刀削出来的，棱角分外分明，两只眼睛如黑夜星辰，两撇刀眉如墨染黑漆，黑板上写着“武罗”两字，我估摸这那就是男人的姓名。
    “你俩领完入校须知手册，就坐最后一排。”武罗发出不可抗拒的命令。
    “明白。”我和张小斐暗暗吐了吐舌头，在讲台上胡乱抓取资料，赶忙离开全班人的视线，落座最后一排位置。
    武罗双手撑在讲台上，目视我们所有人，说道：“无论你们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到这里，是求财，是求学，还是别的什么，我一律不管！但有一件事情必须跟你们说清楚——意识，是你们在能够呆在这里的资本！但如果我发现有谁滥用意识，那对不起，等待你们的将是‘game over’。”
    他的声音似乎具有某种穿透力，令人的胸腔与之产生共鸣，使得座下的人全都正襟危坐，但也有个别人仍我行我素，全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其中，一个将头发染成橘黄色的男生，翘起二郎腿，双手插着裤袋，斜眼看着讲台的武罗，满不在乎的说道：“班主任，你说了这么多，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习灵界？想必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应该很清楚来这里的目的，与其浪费大家时间讲纪律，不如快点进入正式课题。”
    他无理的言辞非但没有引起群愤，还得到很多人的赞许，他们纷纷点点头，面容露出迫不及待的神色。
    看着周围人一脸从容的模样，我有种被蒙在鼓里、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这什么情况？他们在说什么？灵界是什么？意识又是什么？”我十分茫然，把拿到手的小册子翻烂了也没找到他们提到的东西。
    “嘘——保持沉默，假装高手。”张小斐歪过头，压着嗓子说道。
    这时，武罗走了下来，站在那个人的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依旧坦然坐在位置上，面不改色，直视武罗的眼睛，“王德发。”
    “嗯，王同学，请你和大家说说你理解的‘意识’是怎么产生的？”
    “呵，这还用问吗？当感官受到刺激输入时，脑神经细胞壁便会产生不同量子状态的叠加态。当时间流逝，外在环境如重力会影响这些量子态之演化。不同状态之物质由于分布于不同时空，所以会导致引力能量差E，等于两状态的时空间隔S（物理常数如光速、万有引力常数令其为1），则叠加状态会崩溃显现唯一确定的状态，意识就在客观缩陷（Objective Reduction，简称OR）时产生。也就是当量子态扩散到重力之变化满足某些策画的条件下（orchestrated），宏观的量子波会客观地陷缩（Orchestrated ObjectiveReduction），简称为客观缩陷机制（Orch OR）。在宏观量子态崩溃的一瞬间，大脑的意识就产生了，接着小部分的微管束又开始进入量子态，意识就逐渐消失了，等待下一次的客观缩陷机制再产生新的意识。因此大脑的念头是一波接一波，周而复始……”
    正当王德发得意洋洋的讲解时，有一个女生站了起来，打断他的话，“我觉得这并不符合我们的现实。”
    “你叫什么名字？”
    “吴诗悦。”
    “嗯，吴同学，你为什么觉得他的逻辑并不符合我们的现实？”
    “因为意识的产生是形成叠加的量子状态时产生，客观缩陷时消失。叠加的量子状态是复数状态，这时虚数意识可扫描进入量子状态的神经网路架构，产生意识的内容如：记忆、思想、判断、行动。有时埋藏在神经网路的经验会产生抑制力，让我们不要冲动，或给予建议、限制行动。有时量子波会钻入虚空，让我们在遨游宇宙时空时获得灵感，产生创新的思想。并在量子波客观缩陷以后，又恢复实数空间运作，等待下一次微管束的有序量子状态出现，也就是意识的出现。”
    这个名为吴诗悦的女生，不仅人长得十分漂亮，说话也干净利落，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不少女生更是以花痴的眼神望向吴诗悦，全然没有理会被晾在一旁的王德发。
    武罗则没有表露一点偏见，而是很是满意地看向那两人，“看来你们都对意识有了一定了解。那我们直接进入第二环节，讲一讲意识与灵界的关联……”
    听完他们的对话，我的额头直冒冷汗，心中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卧槽！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呀！张小斐，你听得懂吗？”
    我所期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反观张小斐一脸淡定回道：“很明白呀。他们提出的都是假设，第二个人的假设是量子心灵，认为意识是一个量子现象，可以用复数函数来描述，虚数的出现，表示意识也出现了，我挺赞成的。”
    “OK！OK！你们都是牛批！就我一个人是憨批！”
    现在我的处境就像别人吐槽说的那样——因为一次弯腰捡笔，导致整堂数学课完全听不懂。
    我曾以为，以我的聪明才智，绝对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可万万没想到，早在踏入教室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被远远甩在后头。
    “我……学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