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深渊

    半个时辰前。
    假山之下。
    莫简初正忐忑不安地望向外面，眉头挤出川字型，脸上的肌肉因为紧张、担心而颤抖不已。
    在一旁的观望的戴望舒也是一脸诧异：“咦？怎么还有活人敢进邬家？！难道他们不知道，所有的尸体全被元善施下了【摄魂毒印】吗？现在这里已经变成毒尸地带了啊！”
    “我猜，他们应该是来寻找邬弘毅尸体的。”莫简初的目光停留在邬晓燕惨白的脸上，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
    敏感的戴望舒一眼就察觉莫简初脸色不对劲，“我劝你打消去救他们的念头。外面每一只毒尸的等级至少15级，攻击强，防御力高，血量更是一万血以上。别说是你我，就算是灭世教的鬼使也不敢独自应对它们，你没见八大鬼使都避开此地了吗？他们不傻，自然知道这种东西很难对付！”
    “一旦他们走进这里，将必死无疑，对吗？”莫简初沉沉吐了一口气。
    戴望舒轻轻拍了拍莫简初的肩膀，以前辈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不用伤心，这些任务以外的NPC是生是死，其实与我们并无太大关系。除了我们这些内测玩家，所有的东西都是虚拟数据。你要是当真，你就输了。所以啊，我们应该把‘回到现实’当成第一目标，其他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虽说戴望舒比莫简初还小一岁，但她的眼光看得比任何人都长远。
    “诚如所说，我们才是真正的人，他们不过是一堆数据。”
    “嗯嗯，你的觉悟突然提升不少嘛。”
    “只要有一丝‘回到现实’可能，哪怕把这个世界摧毁，也无所谓。”
    “呀！孺子可教！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一点就通！”
    这番话，可算说到戴望舒的心坎上了。
    她做了如此多努力，不惜引发战争，就是为了寻找一丝回到现实世界的可能性。
    她才不在意神怎么看，她在乎的只有自己。
    曾几何时，莫简初也是这么一个人，以自己为中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就比如，他追求一个女孩，给女孩当了几年备胎，不是因为她长得多么漂亮。
    而是身边的朋友都有对象了，唯独自己没有。
    为了合群，他不惜给别人当备胎。
    哪怕女孩最后跟别人跑了，他也没有发火。
    甚至还给女孩发在朋友圈的牵手照点了赞。
    期初，他以为自己不过是老好人罢了。
    事实上，他真正爱的只有他自己。
    其他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直到，一个女人的一句话，让他第一次有被人在乎的感觉。
    从那一刻，他才真正醒悟过来，原来“数据”也可以有情有义。
    莫简初朝戴望舒淡然一笑，“首先，跟你说一声感谢。谢谢你把我当成战友，并跟我分享情报，还说要带我回到现实。但在【凝视深渊】这个世界，我有不得不守护的东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掉，哪怕在你眼里，他们不过是一堆数据。”
    戴望舒一改往日的沉稳自信，脸色一沉，如同一只发怒的母狮子，目露凶光：“你只要踏出这里一步！肯定会死！新手期也保不住你！”
    “那又如何呢？即便我真的回到现实世界，也不过是重新当回一个loser，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至少在这里，还有人需要我去拯救。”
    莫简初笑了笑，双手插兜，耸了耸肩，神态淡然，完全不把生死、利害放在心上。
    他没有一丝犹豫，直截了当地走出坑道。
    失去【神隐】庇护后，他的行踪在一瞬间边被周围的毒尸捕捉到。
    “躲在地下太久没活动筋骨，双腿都发麻了。”莫简初苦笑道。
    自己还未走出几步，腿脚就已经开始酸痛，走不动道了。
    不过，现在可没有给他感叹的时间。
    王大牛几人已然被毒尸围堵，如果不加紧赶去营救，恐怕他们撑不过两分钟。
    “只能拼了！”莫简初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脚猛地向下一蹬，霸道的劲气霎时间将石板路爆开。
    他的身影快如迅雷，所经之途竟留下一道厚厚的鞋印。
    一只巨型毒尸刚想爬起，下一秒就被莫简初踏陷地里，变成一滩肉泥。
    “刚刚好像什么东西叫了一下？”
    莫简初感觉踩到了硌脚之物，一回头，却只发现血肉模糊的肉泥。
    这玩意，这里随处可见。
    也不算什么稀奇之物，于是不加理会，继续赶路。
    包围圈中心，王大牛和宁天禄两人背对背，将邬晓燕护在身后，以手中枪棍，为其抵挡数以千计的毒尸。
    一只重达400斤，身高3米的巨型毒尸，在踏入十米距离后。
    空洞的眼神骤然爆射摄人心魄的红光，粗大的鼻孔喷出湿稠、腥臭的血雾，撕裂大口足以塞下一个婴儿。
    它发出震天怒吼，奔跑起来仿佛泥石流般，将身前的毒尸，一一碾碎，目标直冲宁天禄。
    宁天禄心中大骇，刚想挥出银枪将它拦下。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的银枪竟然卡在一只毒尸的喉咙上，动弹不得。
    “完蛋了！”
    眼看自己即将被碾死，他下意识闭上眼睛，不敢再面对这无比绝望的一幕。
    然而想象中的碾压并没有发生，他忍不住睁开眼睛。
    巨型毒尸竟被几十支剑影组成的剑幕牢牢困住，无法再前进一步。
    “百花杀？！”
    宁天禄一眼便认出，这是邬家绝学【百花杀】。
    “谢谢你们一直为我争取时间，现在我完全好了。”
    邬晓燕一手持剑，一手画咒。
    眼神从容镇定，气色红润，似乎伤势已然痊愈。
    “哈哈哈，这才是我认识的燕子！就算天塌下来了，你也能扑腾两下！”宁天禄大喜过望，心中紧绷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但只有王大牛清楚，其实二小姐的伤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加剧恶化。
    她之所以还能战斗，只因为她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
    真主啊！
    如果你有慈悲之心！
    我恳求不要再折磨邬家的人了！！
    王大牛心中悲愤交加，发了疯一般，将数十只毒尸拦腰劈断。
    受到鼓舞的宁天禄，身体又充满了力量。
    随即从毒尸喉咙，拔出银枪，纵身跃起，跳过剑幕，踩在巨型毒尸身上，试图将它背后的触手毁掉。
    正当此时，巨型毒尸突然发生剧烈颤抖。
    两颗眼珠瞪得巨大，仿佛下一秒就要迸射出来。
    “天禄小心！”
    邬晓燕率先察觉到不对劲，她一咬牙，拼尽自身最后一丝力气，强行将【百花杀】变转至第二式——盾影式。
    几十支剑影汇聚一处，化为盾牌，竖立在宁天禄身前。
    轰隆——
    巨型毒尸爆发出了一股炽热的波浪，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
    挤在它身边的数十只毒尸全部炸得粉碎。
    身处爆炸中心的宁天禄反而因为剑盾的保护，只受到了皮外伤。
    而邬晓燕和王大牛则没有这么幸运，被滔天巨浪重重掀飞。
    那一刻，邬晓燕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亲人。
    他们正面带微笑，朝自己招手。
    她明知道那是幻境，但她真的很累很累，只想要陪在家人身边，永远不要醒来。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然而冥冥中，有那么一个人，不肯让她好受。
    非要将她从幻境里，硬生生地拉出来。
    随着意识逐渐恢复，脸上莫名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邬晓燕缓缓睁开眼，这才看清是一个男人不停地扇自己的脸，嘴里还一直嚷嚷着：“别死！别死！别死！”
    “你这混蛋……再打……我……就真的死了……”邬晓燕倾尽全力，才勉强吐出一丝声。
    莫简初见邬晓燕终于活了过来，一激动，差点泪洒当场：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你可算醒了！”
    “哎哟！你不知道，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你一点气息也没有，怎么做心肺复苏都没有用！我以为你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虽然莫简初咋咋呼呼，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但那份焦急的心情，她完全清楚。
    感动之余，不由得鼻子一酸。
    “我……也以为你死了……可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的尸体……”
    “那你想多了！我在我家乡啊，号称打不死的小强！”
    “你不是说……你叫易祥林吗……怎么……又叫小强……”
    “啊这——易祥林是我的艺名！小强是我的乳名！”
    “那你本名……叫什么……”
    在邬晓燕的连续追问下，莫简初有点慌了神，只能将注意力引向朝他们聚拢而来的毒尸潮。
    “现在可不是聊家常的时候！我们前面还有一大波毒尸呢！如果我们能杀出重围，我再告诉你，我的一切！”
    邬晓燕眼神闪烁着泪光，以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我们一定能活下来。”
    莫简初将她抱起，眼神目视前方。
    他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通往生门之路。
    “那么，就请欣赏我的表演吧！”
    “百花杀第九式——万剑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