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卖肉

第27章


  所有的人都相信,老郑是冤枉的。
  “你不要开会了,现在就去找人拆锁。”局长的工作作风就是这样雷厉风行,要不怎么叫女强人?
  老郑眼里已经饱含热泪了。
  “小李,刚才这些就不要记了,给老郑留一点面子。”局长轻声对我说,这也叫留面子?局长然后大声宣布,“休息十分钟。”
  一阵青烟,局长第一个蹿了出去,如果不是她的尿憋急了,不知道老郑还要被骂多长时间。
  可怜的老郑。
  
  屎尿的问题解决之后,大家回到了会议室。
  下面,是局长的总结发言了。而对于大家来说,就是局长揭批胡算和夏整的批斗会。
  “说到局里卫生环境的脏乱差,可以说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局长竟然引用了苏东坡的诗,不过,用这样的诗句来形容脏乱差,是应该倒扣分的。
  据说,中国足协副主席阎世铎也用这两句话来形容中国足球中的假球现象。
  不知道苏东坡在棺材里是不是会落泪。
  接下来,局长开始点评胡算和夏整的发言。
  俗话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要是说得具体,那么肯定有说不到的地方,她说你考虑不周;你要是尽说大道理,她就说你言而无物。
  胡算和夏整就是言而无物。
  局长用了一个小时来批判他们,直到她最后生气地一拍桌子:“不说了,你们两个明天交一份书面的认识过来。”
  
  我算见识了过了,我真的很庆幸我没有当上副处。
  在一个没有人的下午,我就这个问题请教了马大姐,她正受着子宫肌瘤的煎熬。
  “医学上,这叫内分泌失调引发的歇斯底里症。通常,一个女人如果没有结婚,到四十岁左右就会发病。”马大姐说,子宫肌瘤使她对医学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为什么没有结婚?”我问,马大姐应该知道的。
  “你觉得局长长得怎么样?”
  “说实话,挺漂亮。”
  “对了,如果一个漂亮的女人到她这样的年纪还不结婚的话,你说是为了什么?”马大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我。
  “挑花眼了?”我猜。
  “哼。”马大姐瞪我一眼,懒得理我。
  我知道我猜错了,我知道马大姐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所有的问号会在一个晚上打开。
  那天去市里办事,办完事将近五点。等公共汽车的时候一抬眼,发现对面楼上一幅大招牌:诗世界。
  一个名字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班花。
  班花一直是我的梦中情人,可惜被老六始乱终弃之后,我也不好意思去当老六的超级替补。现在,老六死了,班花就成了老六的遗迹,对老六的缅怀使我有了去瞻仰老六遗迹的冲动。
  听说,班花至今未婚,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老六的缘故。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班花风采依旧,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的美,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道令我跃跃欲试或者蠢蠢欲动。
  “这么大一朵班花,谁不想来看看?”我开玩笑,原本想说谁不想来采采。
  “你其实想说谁不想来采采的。”班花自己说出来了。
  我操,现在的女人,比男人还急色。
  班花姓班,叫花,她的长相配得上她的名字。
  班花混得不错,现在竟然已经是“诗世界”的总编辑。
  她都能当上总编辑,猪都会写诗了。
  
  班花很高兴,请我吃饭。我当然不客气,公款吃饭,不吃白不吃。
  班花的酒量不行,但是喜欢喝。当初就是因为喝多了被老六破了身体,可是现在她还不接受教训。
  一瓶啤酒下去之后,班花就开始自己招供了。
  “老六死了,真可惜。”我提到老六。
  “唉,这都怪我。”班花说。
  “怪你,当初不是他抛弃了你吗?”
  “是我抛弃了他。”
  按照班花的说法,毕业之后,她分到了“诗世界”,工作的机会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就抛弃了老六。被抛弃的老六于是发奋图强,在一个月内闪电结婚,得到了靠山,也得到了一个神经病的老婆。
  这年头,怎么神经病这么多?
  老六在仕途上飞黄腾达,可是,家里就像个精神病院,后来生了个儿子,又是个小神经病。家里两个神经病,你怎么能不得神经病。后来,老六的老丈人突然被双规,老六也牵扯进去,眼看前途一片黯淡。
  老六买了一包毒鼠强,全家人聚餐了一顿。结果,全家闹了一个星期的肚子。
  妈的,耗子药是假的。
  没办法,老六写了一封遗书,复印了许多份,寄给生前友好,然后投江自杀了,留下两个神经病的母子。
  好人死了,神经病还活着。
  到现在我还奇怪,为什么老六没有给我寄一份遗书。
  
 
  第二十一章 
  “你怎么还不结婚?”
  “他老婆还没有死。”
  “等他老婆死?”
  “是啊,他总是说他老婆熬不过一个月了,可是已经熬了快十年了。”
  “你就这么等下去?”
  “怎么办?再等两年吧,算命的说他老婆活不过六十岁。”
  班花找了一个什么人?
  “唉,他也没有时间陪我,每天开不完的会。”
  什么人有开不完的会?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局长没有结婚,她一定跟班花有同样的原因。
  伟大的先知的马大姐。
  
  据说女人有一种第六感,可是我老婆连第五感都没有。后来我听说,狐狸精变的女人有第六感。
  班花肯定是狐狸精变的,她又感觉到我在想什么问题了。
  “我认识你们局长。”班花说,让我肃然起敬。
  “对了,你们都是女的。”
  “我们有很多共同点。”班花说,她又猜中了我想说什么。
  这哪里是个女人?分明就是狐狸精。
  “她喜欢写诗你知道吗?”班花问。
  “她会写诗?”我想起局长引用苏东坡诗句的场景来。
  “她写得一塌糊涂,上次我们刚刚认识,她就说要在我们诗刊发表她的诗,我看了看,婉言谢绝了,太差。”班花都说差,那肯定是真的差。
  “怪不得她问我喜不喜欢写诗。”
  “对了,那次我告诉她说我的同学李勇奇就在她手下,我说你是我们班上的诗人呢。”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局长是从班花这里知道我的名字的。
  
  “班花是你同学吗?”局长问。
  局长一定也是狐狸精变的,她怎么就能感觉到我昨天见了班花?
  “是啊,局长认识她?”我装傻。
  在领导面前,装傻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技巧。如果你表现得什么都清楚了,领导还怎么发挥?
  果然,局长笑了。
  “我们是老朋友啊,经常在一起写诗,她的诗写得不错,很有时代感。她对我的诗也欣赏,约了几次让我给她的诗刊投稿,你看,我这么忙,哪里有时间?”局长说,我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化妆品,但是我确认那一定是很好的货色,让人完全看不出她的脸是不是在发红。
  “啊。”我瞪大了双眼,夸张地张着嘴,像一头野鬼,我看着墙上的钟,数到十二秒的时候才让自己恢复人形。
  “局长,想不到,你还是个诗人哪。”
  “嗨,随便写写,算不上什么诗人。我听班花说,你是你们班上的诗人啊,包括她在内,很多女同学追你啊。”局长话锋一转,转到我的身上。
  “哪里,我不行。”班花追我?我不知道这是班花编的还是局长的编的,连忙谦虚。
  “哎,男人不能说不行。”
  局长和蔼极了。
  因为现在,她不是局长,她是荸荠。
  荸荠是局长的笔名,“因为荸荠深藏不露和默默奉献的美德就是我的性格”。
  
  局长的处女作叫做“荸荠的幽香”。
  荸荠有幽香吗?诗人是不讲究逻辑的,特别是局长这样的诗人。
  让我们一同拜读局长的作品吧。
  
  荸荠的幽香
  作者:荸荠
  绿油油的田野,
  红花在开放,
  蜜蜂像辛勤的农民,
  采着花。
  小鸟在歌唱,
  歌唱爱情的力量,
  当春天来到的时候,
  他们做,他们爱。
  我,一个平凡的女子,
  与世无争,
  就像那荸荠,
  深埋自己,
  让春光普照别人,
  而自己,
  默默地,默默地,
  思索着。
  
  局长的诗令我感动,如果这也叫诗的话,我有哭的冲动。
  可是,我忍住了。
  局长很谦虚地请我指出不足。
  我认为,第二段的最后一句“他们做,他们爱”应该改成“他们做爱”。于是,整首诗可以用三句话概括:蜜蜂在采花,小鸟在做爱,荸荠在思索。
  那么,在别人采花和做爱的时候,荸荠在思索什么?这就是这首诗留给人们的余味了。
  可是,我不能这样说。
  我说:“真的太好了,我好佩服好佩服。通览全诗,并没有幽香二字,但是,却给人以幽香的感觉,这就是这首诗传神的地方。”
  局长好高兴好高兴,大概她不知道所有学中文的人都能用超过一百种屁话来由衷地赞扬一堆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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