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卖肉

第25章


  局长是个母的,按道理说她应该是个女的。可是,人们宁愿说她是个母的,因为母夜叉和母老虎总不能说成是女夜叉或者女老虎。
  局长四十岁出头,看上去挺年轻,再加上没有结婚,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强人。
  女强人的特点大概有两个,第一是轻易不笑,第二是笑起来就很大声音。不笑的时候可怕,笑的时候不可怕,是恐怖。
  通常情况下,局长每天都会开会,每次开会平均会有一点三个副处级以上干部被骂得狗血喷头。不知道你看过老版的“射雕英雄传”没有,就是黄日华和翁美玲演的那个,你还记得梅超风吗?局长的笑声就像梅超风,那是内力啊,不知道她是不是练过九阴白骨爪。
  我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祸福是相依的。每当看见傅主任和老郑被骂得找不到北的时候,我就庆幸自己没有当上副处。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实在顾不上来收拾我了。
  
  局长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让整个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变化最大的是厕所。
  说起来,这件事情怪老郑。
  局长上任的那一天,喝了很多水,因为她讲了很多话。到下班的时候,大家都走了,局长一个人突然来尿了,而且是急尿。
  按照局长的工作效率,她算准了从办公室到女厕所的时间,然后脱裤子、蹲下、嘘嘘,正好够不尿裤子的。
  等她气定神闲地来到女厕所门口的时候,她傻眼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的女厕所是上锁的。
  俗话说:尿急人急,人急尿更急。
  局长就觉得洪水欲来风满楼,决堤的危险就在眼前,而这是解放军战士不能帮忙的。怎么办?局长看见了男厕所,男厕所开着门,没有上锁。四外望望,没有人。
  “上。”局长对自己说,就要跨越雷池。
  这个时候,男厕所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是老郑正在大便干燥。
  局长再也忍不住了,俗话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山洪暴发,水库决堤。
  
  老郑在第二天被痛骂了八个小时,作为分管厕所的办公室副主任,他不仅仅忘了把厕所的钥匙给局长,而且还“哼哧哼哧”。
  局长亲自视察了男女厕所,当即指出:女厕所的锁必须去掉,为了不浪费,安在男厕所。另外,局里本来就男少女多,但是厕所的蹲位明显不公平,男厕所六个蹲位外加六个小便池,而女厕所只有四个蹲位。
  于是,男女厕所交换场地,原先的女厕所去掉了一个蹲位,改装成三个小便池;原先的男厕所,小便池的位置放了靠背椅,算是候便席。
  “嗯,这样好,那女厕所的锁不用拆了。”局长指示。
  老郑第二天就把事情办了,女厕所的靠背椅用了真皮的,结果局长又把他叫去痛骂一顿,罪名是太奢侈。
  很长一段时间里,老郑每天都会被骂,通常是局长上完厕所就会把老郑叫去汇报工作。
  老郑不想活了。
  
  不管怎样,我开始老老实实过日子了,钱虽然不多,但是在商场打折的时候买东西就相当于长了工资。很快,被小泉搬走的家电重新置备了,家也就重新像个家。
  我基本上不跟同学们联络了,因为那很没面子。只是偶尔跟老董在电话里聊聊,后来,跟老董也联系不上了,因为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老董得精神病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据说是传染的,你听说过精神病有传染的吗?好像只有遗传的。
  据学校方面的说法,传染老董的是林黛玉,林黛玉的神经本来就有问题,疯狂迷上老董之后,问题就更大了。而老董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真的爱上她了。可是林黛玉总是怀疑老董不是真的爱她,于是总是要老董作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证明他是真心的,老董先后在商场门口生吃过青蛙,在广场脱了裤子唱“我的太阳”,在教室的讲台上跟林黛玉做爱等等,结果,他们双双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其实,我早就觉得老董会发疯的。
  
  我常常自己安慰自己,尽管我穷而且什么也不是,但是我还活着。
  局长偏瘫了,局长降级了,局长死了,老六死了,老董发疯了,小泉进去了,傅主任老婆孩子都死了,老郑离发疯也不远了,陈祖文还在修鞋,生活日见艰难,而马大姐的子宫肌瘤好像也恶化了。
  说来说去,真他妈的,好像我还算活得不错。
  有的时候,我也后怕。
  假如不是翠华使劲强奸我,我也许就跟着局长一起上车了,就一起撞死在桥下了。我不知道法医是不是会把我也切开检查,但仅仅凭局长死前有性行为这个事实,我就很可能被判断为同性恋。
  追悼会上,肯定没有人给我敬献花圈,只会有一个农村老头捧着一个骨灰盒灰溜溜地离开,那就是我爹,骨灰盒里的骨灰究竟是不是我的也不一定。
  这还算好的,如果那天翠花再用力一点,也许我就死在夜总会了,说不定就被毁尸灭迹,从此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李勇奇这个人了。
  想到这些,我觉得我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历尽劫波兄弟在,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跟老婆的业余时间就是制造下一代,房子虽然小,作为造人的作坊还是够大的。
  只是,努力之后没有见到成效。我为什么总是功亏一篑呢?
  不管怎样,我已经为我的孩子取好了名字。如果是儿子,就叫局长,李局长。奶奶的,我当不了局长,当局长他爹总可以吧?你问我为什么不干脆叫李部长呢?我想,该给儿子留下一点发展的空间,他要是叫了李部长,他儿子叫什么?
  如果是女儿,就叫金莲。
  说心里话,潘金莲那个骚货总是让我念念不忘。
  如果我女儿有潘金莲那么骚,我的下半辈子就有靠了。
  春去冬来,我就在这个城市中生活。每天的生活都一样,上班、下班、吃饭、拉屎、睡觉、起床,我想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为了活着而活着。
  原本,一切就这样下去了。但是,我的生活注定会不平静,我不是一个平常人,我只不过是一个比平常人更倒霉的人。
  
 
  我的工作与往常一样,或者说我在停止了对于当官的憧憬之后,工作反而踏实了许多。我做我分内的事,每一件都认真去做。
  两个主任似乎都放过了我,毕竟,我已经彻底“阳痿”了,既然我对他们已经不构成威胁,他们也很愿意表达他们的大度。
  局长还在每天骂人,不过对我这样的小人物,她根本就提不起兴趣来。我们之间唯一的一次对话是在上厕所的时候,那一次我忘了带钥匙,我使劲地敲门,可是,里面的人是不可能为了给我开门把自己的屎分成上下半场来拉的。
  正在我快憋不住的时候,局长从女厕所里款款而来。
  “没带钥匙吗?”局长问,很和蔼,脸上还带着满足,大概刚刚发泄完的人都很和蔼。
  “是,我下次一定带。”我有点惊慌,连忙承认错误。
  “你总是这样吗?会憋坏膀胱的。”局长说。
  操你妈。我心里说,谁总是这样?男厕所上锁不都是你干的吗?
  “我这里有钥匙,拿去开门吧。”局长说着,掏出一把钥匙来,递给我。
  局长竟然有男厕所的钥匙!
  我开了门,把钥匙还给局长,局长扭扭屁股,走了。
  她要男厕所的钥匙干什么?我用了整个大便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直到又一阵敲门声打断我的思路。
  这年头,谁会给谁开门?
  
  两天之后,倒霉的我又一次忘记了带厕所的钥匙,敲门的时候,又看见局长款款而来。
  一切像是事先安排好的,又像是上天注定。
  “你怎么又没有带钥匙?”局长问。
  “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就是李勇奇吗?”
  “是。”我真的很吃惊,为什么她要这样问?
  “钥匙给你用,用完送到我办公室来。”局长把钥匙给了我,转身走了。
  难道,为了上厕所没有带钥匙,局长要骂我?
  我又不是副处。
  
  幸亏不是大便,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把大便和小便之间的时间差挣出来,好去向马大姐求教。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马大姐恰好出去了,只有老郑在,没办法,我硬着头皮去请教老郑。
  “老郑,刚才我上厕所忘了带钥匙,局长让我去她办公室一趟,到时候我该怎么说?”我问。
  “什么?”老郑跳了起来,老花镜掉到了地上。
  我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我告诉你李勇奇,厕所钥匙我是发给你了的,没有带钥匙是你的问题,你要负全部责任。”
  我靠,我怎么遇上了疯子。
  正说着,马大姐进来了。
  “老马,你来评评理,李勇奇上厕所没有带钥匙,你说这是谁的问题?我可是每个人都发了钥匙的。”老郑抢先开口了。
  马大姐瞪着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我离开的时候,听到老郑用近乎哽咽的声音在控诉我。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你无法预料的,这也许就是生活的乐趣所在了。
  就如我没有料到老郑的激烈反应一样,我同样也预料不到局长会怎么对待我。
  “小李,坐,啊,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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