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思难忘/隔水听香

第107章


    “但是对外,你却总是一副咄咄逼人地样子,只因你想要守护自己的亲人。就像母兽露出牙齿守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你想保护住你的母亲,你来不及守护的姐姐,甚至你一直敬畏的父亲——不要说你和他只是因为父子关系才在一起,其实,在你心里,他占着那么大的分量,不然你又怎么会跑去自首?你不想看他错下去,你只是想救他!而我,也何其有幸,成为了其中的一员。当我真正地成为你的妻子,我是那么欢喜,哪怕,我们即将分离。”他拿信的手抖了起来,原来,最了解他的人还是她。但这,又似乎是他们悲剧的根本—他们彼此太了解,彼此太相爱,所以,才会用自己去成全对方。
    “你曾经许诺给我的家,已经做到了,当然,我并不是指槐树巷的那所房子,那只是个实实在在的地方,但是,因为有你,那里成为了我们的家。因为,我在漫漫长路里有了能够归去的地方,在寂寂寒冷中有了可以期待的温暖,在一无所有下有了可以放纵的轻松……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你的爱——爱我的人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谢谢你完成了我最美的一个憧憬,所以,我也同样要帮你做成你最想做到的事——帮你守护住你最想守护的东西。”
    “但是,如果我们俩在一起,最后,只会把一切都搞砸。所以,对不起,我离开了;对不起,只因为我太爱你;对不起,对不起……”
    “我曾经觉得牛郎织女是非常可悲的,隔着银河遥遥相望,相爱却不能相守,现在,我们却连他们都不如。他们每日每夜的守望,终会盼到一年一次的相会,但是,我们却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既然如此,我们便放开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你我的风格。谋者,本就该审时度势。既然我们俩人终是无法善终,我们的爱情终是没有结果,何不放开?”
    “今生你我注定无缘,所以我问你要了来世。来世,记得莫要生在帝王之家;来世,记得莫要进入党派之争;来世,我们以最平凡的身份相爱,如那些最普通的夫妻一般,耕田织布,粗茶淡饭。而这一世,我们便都放手了吧。”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上天让我们结下一日的尘缘,那么我们就思念一百日。今天是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你便将我忘了,我也会试着把你忘记。今天,你要想我,狠狠地想我,然后,再也不要记起我。”
    “最后一次说爱你,然后,便是遗忘。”
    所有的话语都是那么轻柔,但却像一把利刃,一点点剖开他的心。她终于还是说出来,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爱情本来是他们之间温暖彼此的火,但现在却成了伤害他们的剑,所以,她选择放弃。
    这一刻,他居然有些恨她,她只顾着自己付出,只顾着自说自话,她留下一堆的信,就是为了让他忘记。她怎么不问他,他看完信是什么感受?他连回信的能力都没有,他的一片深情又该寄向何方。他每夜画出那么多梅花,但是清晨却不知道该拿给谁看,所以,只有烧掉,希望风儿能带着那灰烬飞到她身边,让她知道,他是多么想她。可是,她却让他忘记。他气得手都要抖起来。
    那张信纸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地上,他俯身拾起,又扔在了桌上,心里只觉得有一股气压在那里。房中还摆着她的<,墙上还挂着她的画,他想尽一切办法来感受她的存在,她却让他忘记。还记得画那图时,她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但现在不止相离,她还让他相忘吗?他用手一下一下拨着琵琶的琴弦,心中急且躁,冷不防一根弦嘣地一声断了,弹到他食指上,瞬间就割了个小口,他低头看着血一点点地涌出,喃喃道:“遗忘,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
    实,数寒并没有离开京城,她甚至还是住在以前住的里——相一直为她保留着的屋子,只是,现在却成了软禁她的监牢。她本来可以选择回云轩斋,至少在那里,不用忍受那么多监视的目光,但是,她没有。因为,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
    今日,便是第一百零一日了。她留给他的信,他总算都看完了吧,那么,他会恨她,怨她,还是体谅她?她推窗让阳光射进屋里,似乎已经受不了时刻弥漫在其中的阴寒和忧伤。不过。为什么哪怕有再多的阳光,也无法感到温暖。在他身边的时候,从来不觉得冷,他的手、他的怀抱、他的笑,全部带着暖意,渗透到她的生命里。现在身边没有了他,连心里都是阴寒的。并且这种冷穿透了肌肤,一层层地往外冒,让人忍不住打颤。
    白天还好,难受的是晚上,那夜深人静的时刻,思念化为了一头怪兽,狠狠u~一下一下地咬着她的心,连血带肉,让人百孔千疮。她总是在白天盼望着能在夜里没有痛苦、没有思念的沉睡,甚至希望就那么一直沉睡下去,不再醒来;但到了夜里,却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遭受着利刃划破心脏的痛苦,只望能早些见到窗外的晨曦。她让他忘记,可她又是否能够忘记呢?
    她自己环抱住微微颤抖的身子,看着天上悬着的太阳,却怎么也暖不起来。转身去书架上胡乱抽了一本书,就走出门外,不管两边侍卫的眼神,随意坐着草地上——只要她不走出这个院子,便不会有人来阻挡。
    秋季的阳光还是有些烈的,她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像是一件很久没有拿出来穿过的老旧衣服,被曝在阳光下暴晒,去除着身上发霉的气息。离开了他,她的心没了,魂没了,只剩这一具躯壳,在这里慢慢霉变。他,是否也一样呢?她的心突然恨恨抽痛了一下——她宁愿他不要这样。他那样地一个人,是鹰,是不能被任何事物腐化地。他要是颓废下去,整个世界会连太阳也失去光华。所以她才写下那些信,她要他好好地,哪怕是忘掉她。
    还记得在别苑住着的时候,他的眼中闪着沉醉而又忧伤的光芒说:你真是我地劫。如果真是这样,她是不是不该让他遇上,这样他便不会痛,她便不会哭。不,如果再选一次的话,她还是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还会希望他能爱上自己。她苦笑着——原来自己也是这般自私。
    手中拿着地书卷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到了脚下,她抱着膝,就那么静静看着它,不去拾、也不去翻,就那么望着……她记得他的书案上一直放着的只有一部春秋,是本旧书,翻得都有些厚了,但却没有一个卷角。书架上陈着各式各样的书,她喜欢抽出那些崭新地诗词,故意让他读给她听。他并非不爱诗词,只是他一直太忙,没有时间看。有时候,当她的手触着那些精致书页上细微的灰尘,会忍不住想叹息。所以当两人闲暇的时候,她便让他读给她听,他们像两个一直匆匆赶路的人,享受着难得的安谧。
    他清朗地嗓音在读诗时却稍显低沉,听起来别具一股韵味。他什么都肯给她读,就是不读秦观的地那首《鹊桥仙》,他说那是什么理论,两个人若是不能在一起,还谈什么长久,他就是要朝朝暮暮,永不分离。那时自己还笑他和诗词较什么真,但现在,两人却真如牛郎织女星一般,天各一方了。不,他们还不如白首双星,他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她想着,眼睛渐渐湿了。
    眼前突然一暗,自己又置身在阴暗里了。她抬起头向上望去,只见到一个黑色地影子—在阳光下坐得太久,眼前一阵阵发起黑来。“数寒!”有个关切的声音响起。她喔了一声,脸上浮起一层落寞地笑,“升卿,是你啊!”
    看着她空洞的眼神,似乎一个木偶般露着机械的笑,他的心似乎有什么碎开了。
    她地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地变化。看得见他地眉目了。见着他有些不忍地表情。倒是觉得可笑了。她现在不是正合了他们地意吗?他却在心疼什么?“你让开一些。我要晒太阳。”
    “这么热地天。你……”他突然又停了。看着她早早穿上地秋衣。
    “很冷。你让我晒晒吧!”她重新环住膝。把自己缩成一团。
    “数寒……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头顶有声音传来。细细柔柔。让她想起别苑里开地那些桃花落在潭水里地样子。她终于又抬起头。目光没有焦距。像是在自言自语。“出去?可以吗?”
    当搀着她走下马车。慕升卿感到她地手瘦得只剩下一层骨头。
    似乎一捏就会断掉。
    那天他接她回来时,她一直是面无表情,左相冷地说着“我以为你会回云轩斋”,她也未做任何反应;她似乎也看不到房外派去监视她的人,只是默然进屋,然后关上门,把自己锁在里面。一整天,都没有出来。
    他当心地拿了食物和清水过去,却见她趴在桌上睡着了。他轻声走过去,想抱她上床,却看见她头下枕着厚厚的一叠笔墨,写的是“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他小心地翻看了一下,却发现每一张都是这首《卜算子》。
    她脸上犹带着泪痕,随着他翻宣纸的动作,眼中残留的泪珠化为一道水线,滴落在桌上的宣纸上,马上被吸尽,化出淡淡的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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