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独行

    律很快搞清楚了布莱被抓的整个过程。
    事件发生时，布莱正在执行超改者组织发布的巡逻任务。
    ——其实就是布莱自己给自己发任务，然后带着他的队员和毒刺船，在帝国边缘地带吃吃喝喝，名义上打击各地的反抗组织和恐怖组织，实际上是占着帝国的资源，直接给凯瑟琳队长通风报信，给反抗组织送钱送人打掩护。
    然后，毫无征兆的，理直接出手了。
    因为利维苏醒，帝国大一统网络，出现了一个比理权限还高一级的怪物；
    帝国整个网络世界都在利维和理的双重掌握之下，律以及其他各大强国的情报组织，在网络世界退的退、败的败。
    律只能把现在还能调动的资源，优先投放在帝国比较关键的领域——监控利维舰团和帝国常规军力的调动，与潜藏在帝国各处的超级终结者们保持稳定通讯。
    因为布莱参加了杨老板的‘家宴’，律也调高了布莱的关注等级，但她最近这段时间，只能通过监控帝国军政各部门，关注有关布莱的信息。
    而抓捕布莱的这次行动，是理直接策划并执行，没有经过任何部门之手。
    理给上百艘帝国常规军力的主力战舰，更换了利维舰团的机械兵团，对布莱的毒刺舰直接进行逮捕时，没有半点相关信息对外流传。
    律因此没能给出及时的提醒；
    布莱自己更是毫无准备。
    布莱个人实力确实不错，而且已经完全控制了超改者组织，以及数量惊人的帝国官员；
    但当布莱面对机械操控的上百艘战舰，以及突入毒刺舰的数百名高阶机械护卫，也只能含笑举起双手。
    布莱会不会泄密？
    对这一点，律是不怎么担心的。
    一是布莱主动给他自己的大脑添加了反窥探的芯片。
    二是，布莱知道的，理和利维基本都知道，不存在泄密不泄密。
    律没有犹豫，立刻开始对布莱展开营救。
    但理抓了布莱就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当律调配的暗星高机动性舰队，带着婆娑抵达相关空域时，连帝国舰队的影子都没看到。
    理为什么会直接对布莱出手？
    律简单计算了各种可能性的发生概率，最大的可能性其实是……
    升维实验。
    抓布莱如果不是为了升维实验，就是特意针对杨洺；
    反正不可能是让布莱这个由多明戈斯人基因造就出的人造人，去成为帝国的掌控者，这种极其荒谬的选项。
    律的身体高速抖动，身旁出现几个分身，继续关注各信息流，进行己方资源调配，寻找营救布莱的机会；
    她的本思维体走向角落，回到了千倍时间流速区。
    对于现实世界，想要改变时间流速，那只能是依靠大引力天体；
    在虚拟世界加速时间流速，其实就是加速运算，所需求的算力对于低级文明而言十分恐怖。
    “律？你怎么了？脸色不是很好？”
    偶尔还算靠谱的莫莉同学，连忙关切地问着。
    “布莱被理抓了，正被送往帝星。”
    律抬手扶着额头：
    “我正在派舰队进行拦截，不过，能拦截下来的希望不大。
    “我们在帝国境内可以调动的舰船太少了，想要救回布莱，只有让老板或者婆娑出手进行特种作战。”
    “呃，”莫莉也有点错愕，“理为什么会突然针对布莱？”
    “不知道，有可能是为了升维实验，布莱是极其特殊的精神类超级改造者，也是升维实验最后的希望。”
    律耸耸肩，看向一旁的投影屏。
    她只是出去了一会儿，光明之都已经过去了几天。
    杨洺此刻正坐在一间光线明亮的病房内，身上多处缠绕着绷带，右腿也打上了固定板挂了起来。
    隔壁病床上，穿着睡衣的艾德旺·卡布巴正呼呼大睡。
    莫莉忙道：“那场战斗很精彩，老板和艾德旺陛下成功拖延到了高阶觉醒者到来，老板被怪物爆发时的冲击波伤到了，现在正在医院休息，身体没有什么大碍。”
    “好吧。”
    律抱着胳膊仔细思考，叹道：
    “现在来看，这场突然出现的异变怪物，就是理为了吸引我们注意，故意搞出来的动静。
    “老板在光明之都已经没意义了，他们已经发现了。”
    “不一定，”莫莉道，“我这几天……在这里的这几天，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得出了一点结论。”
    “什么结论？”
    莫莉打了个响指：“理有可能也在帮助咱们老板，去达成法亚人交代的任务。”
    律沉吟几声：“确实有这个可能。”
    莫莉笑道：
    “我现在甚至怀疑，理已经把利维·谢尔曼彻底忽悠住了。
    “你别忘了，理一直在试图挣脱利维给她施加的五条锁链，而且，如果不是小拉布多找到了光明之都、让理不得不出手，理会继续假装沉睡。
    “那样，谢落之战会提前落幕，咱们会有更好的发展机会。
    “综上所述啊，理的终极目的，有可能就是重获自由，而获得自由的方式，就是干掉利维·谢尔曼！
    “所以！”
    莫莉小手用力一拍：
    “理现在说不定也想加速让老板成长，然后会帮助老板接近利维。
    “理是谁呀？那就是利维的总管大太监呀！有她帮忙，行刺能不成功吗？”
    律满脸生无可恋：“我是怎么给你升级的，脑子缺零件了吗？”
    “哎呀！我这分析难道不是有理有据吗？”
    “理跟利维是一体的，”律无奈摇头，“我想不到理获得自由的方法，这就跟伱没办法把一个人的大脑切成两半一样。”
    莫莉眨眨眼：“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老板汇报，听老板安排！”
    律坐回了自己的懒人沙发，盯着杨洺在病房中的情形，略微出了会儿神。
    理她，真的会背叛利维吗？
    律心底略有些不安。
    ……
    【老板，布莱出事了。】
    杨洺眨眼时，在眼皮上看到这七个字的时候，也是稍微愣了下。
    布莱？
    此前发生的事情太多，三次落风边境的大规模战争，让杨洺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谢尔曼家族身上；
    他在虚拟都市光明之都，接受千倍时间流速带来的信息冲击，也让杨洺大脑调取记忆时出现了一点延迟。
    啊，无性天使小布莱，前期是个‘安能辨我是雌雄’的漂亮人儿，被他收服之后，逐步变成了一个喜欢穿长袍的光头神棍。
    理和利维为什么要针对布莱？
    杨洺看了眼隔壁病床上的金发青年。
    不是，卡布这家伙积极照顾他这个伤员，真的不是因为这里的病床睡得更舒服吗？
    杨洺闭上双眼，眼前出现了一行行文字，律详细汇报了现在的情形。
    还有大概一个多银河时，布莱就会抵达帝星，而现在，能拦截布莱所在舰船的，只有可以保持长时间亚光速飞行的东风号。
    想要救布莱，要么他出手，要么婆娑出手，想依靠暗星舰队已经不太赶趟了。
    要救布莱吗？
    杨洺还真有点纠结。
    保密方面不用担心，布莱脑部芯片是律控制机器人亲自放进去的。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利用布莱为主，布莱在归顺他之前，也确实是个万恶不赦的杀人狂魔；
    杨洺此刻就算不去救布莱，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布莱始终是他的手下，后面也确实为他做了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杨洺计算了下。
    自己离开光明之都，在外面呆半个银河时，光明之都是过去五百个银河时，也就是二十多天。
    要怎么，才能让自己这具身体合理且持续的昏迷？
    律仿佛能直接看到扬洺的想法，继续用文字传递信息：
    【老板，基于我此前对光明之都的持续入侵，现在您暂时可以把达鲁这个‘账号’交给我来托管。】
    【我来扮演您，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托管？
    杨洺笑了声，喃喃道：“刚好，我也出去透透风。”
    律接收到了指令，立刻开始行动。
    【您这边的六百三十五个银河时后，东风号就可追赶上对方舰队，需要您提前做准备，登出光明之都时最好是在睡眠状态。】
    【我们东风号已经完成了隐匿系统的再次升级，对方用的是帝国常规舰队舰船，有较大概率直接接近布莱。】
    【如果无法在理手中完整的救下布莱，可以直接对布莱进行斩首，带回他的大脑。】
    杨老板：……
    好家伙，这确定是营救而不是灭口？
    病房外面，提着大包小包食物的利维·巴多利，作出侧耳倾听状。
    还是在那个无人能窥探的交流频道，理简单说了几句什么。
    利维·巴多利那张充满学术气息的中年面庞上，露出了带着几分玩味的微笑。
    “有趣，我等会就过去看看，这里你帮我托管下，你不是最喜欢模仿我吗？”
    “你自己就能做到，为什么要麻烦我？”理哼道，“别忘了，在你设计的这套体系中，我只是光明之都的管理者，而你才是这里的创世神。”
    “咱俩分那么清楚干嘛！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
    利维·巴多利笑道：
    “不聊了，我先陪我的小朋友们吃吃喝喝。
    “我都不想结束现在的日子了，这也太舒服了。”
    “哼。”
    理关闭了与利维的通信。
    这中年大叔推开病房门，探头看向了屋内。
    “让我来看看，我们的英雄饿肚子了吗？”
    ……
    帝国境内，帝星圈附近的某空旷星域，上百艘舰船组成的队列，向前缓缓划过。
    布莱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铐，脑袋上也被套了一只黄金质地的头盔。
    该头盔，跟凯瑟琳当年一直不能脱下的面具是同等材质，可以最大程度限制布莱的实力。
    而现在，布莱根本不可能找到翻盘的机会。
    ——他周围这群两米多高的机械卫兵，不只战斗实力十分出色，更是完全不怕他的精神控制。
    布莱全力去感应生命精神体的存在，但他感知到的，都是一口口冰冷的黑洞。
    ‘要完蛋了。’
    布莱嘴角露出恬淡的微笑。
    他脑海中回想着自己这有些荒唐的人生，但眼前出现的画面，大多都与杨洺有关。
    布莱并不介意喊杨洺做主人；
    主人并没有让他做过太多事，很多时候对他保持着尊重，那是一种，布莱从没体会过的尊重。
    主人明明战胜了他，却并未奴役他。
    这难道不也是一种纯净的爱吗？
    布莱正如此想着，周围响起了机械卫兵移动的脚步声，布莱眼前的头盔挡板变得透明。
    布莱抬头看向前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机械卫兵们似乎在朝着某个方向行注目礼。
    然后，布莱就听到了一个苍老的男人嗓音：
    “把他的头盔取下来，让我看看这个珍稀的精神类超改者……这是用多明戈斯人的基因培养的？哇哦，这家伙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我的子孙？
    “真奇妙。
    “我的一部分子孙，在拿我另一部分子孙当实验素材。”
    布莱头顶的黄金头盔被机械卫兵取走，十多台机械卫兵用镭射步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布莱汕笑，抬头看向那个苍老嗓音的源头。
    那是一台两米多高的骨架机器人，与周围机械卫兵唯一不同的，是它披着黑色斗篷，银白色的骨架也多是刮痕。
    那双蓝色的电子眼，竟然还有点深邃感。
    这台老机器人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布莱面前，有机械卫兵立刻跪伏下去，身体蜷缩成了方正的椅子，供这台带披风的机器人入座。
    “你好，布莱。”
    这台老机器人翘起二郎腿，身上的黑色披风在微微晃动。
    “自我介绍下，我是利维·谢尔曼，如假包换，并非普通的人类思维体上传网络，而是切实转化了自己的生命形态。
    “很高兴在这里能遇到你，你的长相跟我年轻时候确实有几分相似。
    “你是无性人？生殖系统没有发育？”
    布莱明显愣了下，皱眉盯着老机器人。
    他能感觉出，对方并非是在忽悠他。
    开国皇帝利维果然没死！
    这应该就是利维舰团的实际掌控者，是存在了几万年的谢尔曼帝国之王，自己要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主人！
    不对，主人上次就提过利维的事。
    主人知晓敌人是谁，而且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布莱觉得，他唯一遗憾的是，自己恐怕不能继续跟在主人身后，跟这样的传奇存在交手过招了。
    布莱想到这里，心境变得淡定了许多，点头回应：“我被称作无性天使，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机器人展露出了丰富的表情，那是深沉，是沉稳，是能让人直接感受到的睿智。
    这绝对是主人的强敌。
    甚至，布莱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打扮，确定自己还算优雅，没有在这种传奇人物面前失礼。
    “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利维·谢尔曼沉声说着。
    “您问就好，”布莱笑道，“本着对一代传奇的敬重，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和我在乎之人的利益，我都可以回答。”
    “嗯……”
    “嗯——”
    老机器人沉吟了好一阵，才小声问了句：
    “你进入一个简陋的男厕所，左手边是小便池，右手边是坐便器，而你只想小解，那你是站着，还是坐着？”
    布莱略有些窒息。
    先发后润~晚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