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戒指/ 紫金

第19章


她盘桓而下来到了海边。大海依旧,只是曾经的父爱和初恋已成空幻,她徒劳地寻觅着,浪花打湿了她的裤脚,凛冽的风让泪水和汗水在心里结了冰,又碎裂成深深的伤痕。她从海岸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又走回来,不知多少次来回,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手机响了,刺耳的铃声在深黑的大海边回旋,她看了来电显示,竟然是雷胜,于是竭力调整了一下情绪打开了电话。 
  海凌,是你吗?雷胜焦急的声音传过来。 
  是的,雷队,有什么事情? 
  雷胜似乎松了一口气道:案子上有件急事,你十分钟内必须赶回队里,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 
  海凌的大脑飞快地转起来,自己走出公园就需要十多分钟,按照雷胜的时间限定,无论如何也赶不回去。于是道:雷队,在电话里说行吗? 
  雷胜坚决道:不行,有件事我必须当面跟你交待。 
  海凌为难了,半天想不出该怎么办。雷胜又道:这样吧,你在那里,我赶过去。海凌犹豫起来,她不想让雷胜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可是寒冷和孤独又使她本能地需要他,下不了决心一口回绝。雷胜见她不说话,于是更加迫切地道:就这么定了,你在那里? 
  海凌只好说:在前海公园门口。 
  雷胜急急道:好了,你等着,说完便挂了电话。 
  海凌刚走出公园,就见雷胜的车停在那里,她默默上了车,坐在雷胜身旁,虽然低着头,但能感觉到雷胜在关切地看着自己。确认她没有什么异常,雷胜才松了口气道:一个人这么晚了跑到海边,出了事情怎么办,你傻了吗,裤子都湿到了膝盖。听了他满含关爱的责备,海凌的心一热,险些掉下眼泪,可一想到彼此的身份,理智重又占了上风,于是将脸转向车窗外道:雷队,你找我有什么事?雷胜轻轻叹了口气道:跟我走吧。 
  车子驶进了市区,路灯下偶尔有情侣挽着手走过,海凌的心涌起阵阵酸楚,她担心泪水再次涌出,便摇下了车窗,冰冷的风扑面而来,大街上空旷清冷,夜幕收走了喧嚣,洗尽了日间的铅华,只留下静谧的夜色和繁星,海凌的心痛苦的已经麻木了,希望永远这样走下去,她害怕清醒的时候,十年郁积在心里的初恋,顷刻间离她而去,就象毫无道理出走的爸爸,没有理由,没有解释,只有让她痛苦地承受。雷胜一边开车,一边关切地道:关上车窗吧,别冻着。象父亲又象兄长,海凌忽然明白了,雷胜是特意来找她的,想到自己的悲剧,再想到他的悲剧,泪水无声地流下来,这寒冷的冬夜,象他们的感情世界,两个可怜的人又无法彼此安慰,只能相对无语。   
  黑戒指 (14)(1)   
  车子在一幢陈旧的日式小楼前停下了,海凌困惑地看着雷胜,因为一路上想着心事,到了这里,她一时弄不清是在英纳市的那个角落,雷胜道:下车吧。海凌想问这是那里,又觉得没有必要,于是跟着他下了车来到楼前。院门轻轻一推便开了,院子不大,没有寻常人家堆放的杂物,月光下显得极干净整洁,中间是一条红砖铺得甬道,两边种了玫瑰,叶株粗壮,看起来已经生长了许多年,院墙上爬满了蔷薇枝,尽管是在冬天,也能想象出夏日里满院盛开得一簇簇红的玫瑰,白的蔷薇。雷胜按了门铃,廊灯很快亮起来,似乎里面的人一直在等着他们,随着一声:谁呀?走出来的竟然是傅明安,橘黄的灯光下,他花白的头发显得异常亲切。 
  海凌顾不得吃惊,情不自禁地喊了声:傅叔,险些又掉下泪来。 
  傅明安拉住她的手道:快进来,然后问雷胜道:这孩子去了哪儿,冻得象块冰。 
  雷胜没有回答,只说:这么晚了,还让你等着。 
  傅明安将他们让进屋里道:多晚都不怕,退休后每天只剩下了寂寞,巴不得你们来。 
  雷胜轻车熟路找来三个杯子,倒了热茶放在茶几上,看起来他是这里的常客。海凌此时有些恢复了知觉,坐在沙发上冷得发抖,傅明安站起身摸了摸她的衣服道:穿得太少,低头又看见她被海水打湿的裤脚和鞋子,心疼道:女孩子家会招病的。 
  海凌不好意思道:傅叔,没事的,我没有那么娇气。 
  傅明安道:那不行,到楼上我儿子的房间,他没在家,我找条裤子你换上。 
  海凌更不好意思了,雷胜道:去吧,衣服浸了海水,再沤一个晚上,明天还不得去医院。 
  海凌只好站起身随傅明安上了楼,傅明安从楼梯口旁边的柜子里,找了条新式制服棉裤递给海凌,她接过来感到有些奇怪,于是道:傅叔,你都退休了,还发新式制服? 
  傅明安道:这是我儿子的。 
  海凌吃惊道:你儿子也是警察? 
  傅明安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快进屋换上吧,湿衣服搭在暖气上,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说完便下了楼。 
  海凌抱着棉裤犹豫了片刻,这样进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让她感到冒昧,可是一想到傅明安的热情,又觉得盛情难却,于是推开了屋门。刚走进去她便愣住了,只见墙上挂了几幅女孩子的画像,有素描的头像,还有一幅是油画,在铅灰色的天空下,穿着艳黄色风雪衣的女孩,面对波涛汹涌的蓝色大海,留下了一个长发飘飘的背影。海凌糊涂了,呆了半天才想明白,画上的女孩应该是自己。写字台上傅明安和向辉的合影正微笑地注视着她,显然那个时候向辉还小,刚刚发育的少年,英俊的脸上有着无尽的羞涩。她再低头看看手中棉裤的尺码,180,96A,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号码,每到换季发新制服的时候,海凌从装备处领回衣服,发给大家的时候就会喊:180,96A,向辉。她换上了向辉的棉裤,心里暖暖的,情绪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站在那幅油画前许久许久…… 
  当海凌走下楼时,雷胜和傅明安正在谈着案子,雷胜示意她坐下,继续与傅明安说道:我看这个案子很可能与翟俊亮和天豪公司有关,据菲勒公司提供的情况分析,他是想彻底将菲勒赶出英纳市的货运市场,达到独霸国际业务的目的。 
  傅明安道:我出炮台山仓库现场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案子不像一般的盗窃案,现在看来事情很复杂。我要提醒你,天豪公司在英纳市很有些势力,翟俊亮其人也不象我们了解的那么简单,这个案子办起来可能要受些干扰,并且压力也会很大。 
  雷胜用力吸了一口烟道:他原名叫翟马力,以前有过复杂的案底,我就不信会有领导替这种人说话。 
  傅明安道:如果证据确凿,谁也不会冒这个险,就看你如何在办案的过程中,排除干扰做好周旋,否则的话,会搅得你案子办不成,还给自己惹下一身麻烦。说完叹了口气又道:现在办案不同于我们那个时代,最大的挑战是来自各方的干扰太复杂,处理不好会直接影响侦破工作的进展。 
  雷胜一拳砸在茶几上道:朗朗乾坤下,难道就没有公理? 
  傅明安道:你又来了,都快奔五十的人了,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急性子,老雷啊……办案抓捕你是人尖一个,就是没有处理好各方关系的耐心。 
  海凌听到这里,突然插话道:政委有耐心处理好各方关系,案子为什么不交给他。 
  傅明安被海凌的话逗笑了道:你这孩子讲话倒够嚼木头。 
  海凌道:雷队自从接了这个案子,风里雨里,睡过几个觉,吃过几顿饭,却落得郑局长批,李局长训,旁边还有个政委天天扬沙子,惟恐天下不乱。 
  雷胜拦下她的话头道:不能这么说,我出差去铲子湾金矿时,家里的又闹到刑警队,还多亏他做了工作,否则逼我签字离婚,可就麻烦了。 
  傅明安道:老雷啊,她这么大年龄了,还无原则地闹,到什么时候算个完,你为什么还要拖下去。 
  雷胜低下了头,半天深深叹了口气道:男男明年考大学,这个时候怎能让她没有了父亲,孩子长这么大,我关心照顾的很少,如今只能为她做这点事了……说到这里,他的眼圈有些红,又从烟盒里咬出一支烟点燃了,低着头用力吸起来。   
  黑戒指 (14)(2)   
  海凌看着他,心里阵阵酸楚,只好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掩饰着。三个人沉默了半天,雷胜看了看表道:快十一点了,我们该回去了,说着站起了身。 
  傅明安道:我也不留你们了,回去好好休息。接着又自言自语道:向辉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雷胜道:我给他们放了假,大概是跟骆斌和涛子玩去了,你不用担心,有骆斌在不会出什么事。 
  傅明安将他们送出了门,橘黄的廊灯下,小院显得寂静而幽雅,海凌不禁道:傅叔,夏天的时候这里一定很美吧。 
  傅明安道:你是说这些花?那是向辉妈妈在的时候种的,你若是喜欢,等明年开的时候,叔给你剪。 
  三个人正说着话,向辉推开院门趔趄着走进来,裤子上沾了很多尘土,满嘴的酒气,手里还拿了一听啤酒。傅明安看到他这付模样,既吃惊又愤怒,大吼了一声:向辉。这一喊吓了他一跳,险些摔倒了,身子控制不住摇晃着。 
  海凌快步走过去扶住他道:向辉,你怎么了? 
  向辉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是海凌,他一把搂住她道:海凌,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知道吗,我坐在市局门口一直等你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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