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印象派

    苏萌考虑了近一周，周五没有晚自习，终于决定放学后去江凝家中找他当面说清楚。
    季芸说的没错，不管是暧昧也好，误会也罢，话不当面说清，只会徒增烦恼。
    画室提前了半个小时下课，苏萌回到教室门外时，教室内还在上理化课。
    苏萌瞄了眼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下课，便在教室后门拐角处，等着下课。
    初秋的阳光透过树梢，泛着柔意，令苏萌心头一暖。
    斑驳的柔光，将苏萌秀丽的五官染上一层薄雾，朦胧间，教室内的陆川庭看得出了神。
    他自问，自己什么女人都玩过了，或是妖艳妩媚的，或是温柔多情的，亦或是甜美可爱的……
    那一日，在书店，他仅仅看了苏萌一眼，心头莫名地悸动，是不同于往日的情愫。
    凌驾于欲望之上，他对她心生爱慕。
    陆川庭从不信什么一见钟情，至于爱情，更是不屑一顾。
    但往往，现实的打脸总是在一瞬间。
    他想得到她，又不仅仅是想得到她。
    周敦颐的《爱莲说》中那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配上此刻他对苏萌的心意，还真是贴切。
    曹科昂推了推陆川庭的胳膊肘，讲台上的老教授难得说课，陆川庭竟也能走神？
    那教授面露怒色，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陆川庭，那一头白发本就突兀，此刻更是惹得教授不悦。
    对于曹科昂的提醒，陆川庭显然是不屑一顾的。
    苏萌坐在矮栏上，倚靠着墙，双眼微微闭上，享受着秋日的清凉。
    陆川庭不过回眸了三十秒，第三十一秒，又将视线挪向了苏萌。
    老教授顺着陆川庭的目光望去，提了一嗓子：
    “门外的同学，赶紧进教室！”
    苏萌明显被这一喉咙吓到了，身子一动，差点从矮栏上滚下来。等她稳住身子起身后，才察觉到众人如利剑般的目光正刺向自己。
    苏萌心里一阵纳闷，自己是哪里惹到这老师了？在教室外睡觉也影响到老师上课了？
    苏萌低着头，尴尬地想从后门钻进教室，前脚刚踏进去，便又被呵斥住。
    “什么素质？连喊‘报告’都不会吗？”
    “……”
    苏萌顶着无语与尴尬，低头从后门退出，再绕到前门，喊了声：“报告。”
    “进。”
    苏萌快步走回自己座位，屁股还没坐上，一阵悦耳的下课铃声响起。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自然承载着所有同学对放假的期望。
    “因为门外同学浪费了大家几分钟，我把这题讲完再下课。”
    “啊——”
    埋怨的声音从四周扬起，方雪亭嘟囔着开了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周边的同学都听去了。
    “都怪某人，又要被拖堂了！”
    苏萌明显一愣，抬头时，四周都射来了厌恶的目光。
    苏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关我屁事？
    但碍于在众人面前，即便自己有这个想法，可也没这个胆开口。
    已经惹得教授和周边一片同学不开心，要是再说多了话，怕是自己在这个班里就要被孤立了。
    苏萌本能地低头，试图用沉默来缓解大家的不良情绪。
    教授继续讲课，后座传来“嘭”的一身巨响。
    被书摔了桌子的同学连忙举起双手，表示这书不是自己摔的，声音也不是自己发出的。
    “葛教授，下课了。”
    陆川庭虽说用着“教授”这个称谓，但显然没有把葛教授放在眼里。
    说好听点是提醒葛教授下课，说难听了，实则是自己宣布已下课。
    “陆老师，你什么意思！”
    葛教授指着陆川庭，脸色已经不能用“不悦”两个字来形容了，明显青一阵，白一阵的。苏萌看到都觉得，要是再生气些，怕是小命都要送在教室里了。
    “没什么意思，提醒葛教授，该下班了，可别太过劳累，到时候班下不了，直接下葬了。”
    众人一阵唏嘘，大眼看小眼，没有第二个人敢开口说话。
    得了解脱的苏萌，自然也将目光瞥向陆川庭，陆川庭收到了苏萌的目光，向她展出一个巨大且温柔的微笑。
    “……”
    这人怕是脑子 有病吧？
    苏萌生怕再惹上事端，连忙将自己目光收回。
    葛教授被陆川庭怼的直接瘫坐在椅子上，八十六岁的高龄，强撑着身体来上课，一部分是因为学校给葛教授的荣誉，还有一部分原因便是自己需要钱。
    学校答应给葛教授的钱，不偏不倚正好能把自己儿子和孙子给自己挖的大坑给填上。
    说句真心话，让葛教授来上课，他自然也是不乐意的，但是人，总是经不住金钱的诱惑。
    “你，你这个臭小子！你咒我！你算老几，不过仗着陆校长的事，你在这胡作非为，当真以为陆校长不敢开了你吗？”
    年迈的老人在谈及生命问题时，即便是学术高超的教授，心情自然也是难以平静的。
    陆川庭挑眉，嘲讽道：
    “这就不劳葛教授费心了，您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现在能下课了不？我也耽误了您不少时间，您要是拖课呢，大家也会强忍着接受，就怕教授您这身子啊……”
    “下课！”
    葛教授气得直喘大气，要是再与陆川庭争辩下去，怕是不仅得不了什么好，还将自己身体搭进去了。
    于是拿起桌上的书本，弓着腰，蹒跚着离开了教室。
    葛教授前脚刚离开，后脚众人对陆川庭便是一阵吹嘘赞美。
    苏萌自顾自地收拾着课本，既然关注点从自己身上转移，那此刻的自己，就应该抓紧离开教室。
    可苏萌想走，陆川庭却偏偏不让苏萌离开。
    “苏萌，和我一起回去？”
    陆川庭拦住了苏萌的去路，不知是谁发现了陆川庭对苏萌的特别，那声“哇哦～”将苏萌再次推上众人视觉中心。
    苏萌眉头一蹙，绕过陆川庭，迈步离开。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陆川庭不死心，继续跟在苏萌身后。
    教室内的起哄声此起彼伏，苏萌明白，此刻若是在这和陆川庭争论，怕是只会让误会和流言蜚语传得更离谱。
    苏萌快步走向了操场，直到自己听不见身后的呼喊声，苏萌总算是停住了脚步。
    “陆老师，我没空，麻烦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陆川庭笑着，总算是听见了苏萌对自己回话，心里雀跃着，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没关系，我一直有空，只要你有空，随时都能约我。”
    陆川庭将自己联系方式的二维码递给苏萌，示意她扫码添加自己为好友。
    “抱歉，我觉得，我和陆老师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互加联系方式的地步。”
    苏萌语气之冷淡，目的之明确，要是给了旁人，早就知难而退了。
    但陆川庭见过的女人，谈过的恋爱，怕是苏萌见识范围的十几二十倍。陆川庭自认为，这世上，还没有他拿不下来的女人。更何况，对待自己面前的女人，他是真心的。
    自己难得认真，这老天爷总不至于断了自己的念想吧。
    “行，不加就不加，都听你的。”
    苏萌显然是不开心了，什么叫“都听你的”？她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说出这种让人觉得暧昧不清的话，瞬间让苏萌脑海里想到江凝。
    可恶，一个两个的，还真是烦人！
    苏萌懒得和他再做争辩，转身便往校门口走去。
    苏萌往前走，陆川庭便在身后跟着，嘀嘀咕咕说了一路。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抵触我，什么事都不能只看表面，我这人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你只要仔细了解下，一定会对我有所改观的。”
    苏萌不理，继续向前走去。
    陆川庭也不恼，继续阐述自己的优势。
    “席慕蓉说过‘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我觉得这话用在此刻我身上特别合适。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我不介意你的家庭，无所谓你的出生，更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就想告诉你，你要是愿意，你所有的困难我都帮你解决！”
    苏萌驻足，顿在原地。
    陆川庭心头一悦，觉得这是一次机会。
    “苏萌……”
    “说完了吗？”
    苏萌淡淡的语气里，让陆川庭摸不透她的情绪。
    “还没，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
    苏萌思量再三，开了口：
    “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陆川庭一愣，莞尔一笑，否定道：
    “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
    “你要是真有男朋友，他会不来学校门口接你吗？苏萌，别总想着拒绝我，给我一次机会……”
    陆川庭转绕到苏萌面前，眼里是满满的情意。
    “苏萌，我喜欢……”
    “闭嘴！”
    “闭嘴！”
    另外一个声音从苏萌耳边掠过，与自己异口同声。
    那股熟悉的柠檬香，淡淡地弥散在自己鼻尖，让苏萌整个心都被揪住了。
    陆川庭阅女人无数，眼底带着的情意是骗不了人的。
    苏萌还没回头，脸上的表情与刚刚自己所见，简直是天差地别。
    “抱歉，我来晚了。”
    苏萌脑子一晕，他这话什么意思？他刚刚听到自己和陆川庭的对话了？
    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从哪段话开始听的？
    “很遗憾，你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