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谭曙

第9章


他是个人吗?他怎么会有这么洁白晶莹、欺霜胜雪的美丽长发?她好想摸一下哟!
这个人,一见到漂亮东西就流口水。偏偏见她对着狐衣的长发发痴,用自己脑袋挡住她的视线,说:“止虚说去通知洛阳王你安然无恙……至于,这个满头白发的男人,他是狐衣。”
狐衣?岂不是偏偏的兄长?秭籦挪几步,瞅瞅狐衣,又瞅瞅偏偏,他们兄妹俩都有一头美到无以复加的长发,让她艳羡不已。
“偏偏,现在你该放我出来了。”文际大约被困太久,声音有些疲乏无力。他以为偏偏一定会乘机奚落他一番,结果没有,偏偏二话不说就把他放了出来。
他一重获自由,秭籦立刻感到他的杀气,马上躲到偏偏身后求救:“他要欺负我。”
“你不能动她。”偏偏一脸认真严肃。
“为什么?”
“她是我的客人。”偏偏不想解释太多。
偏偏道行略高一畴,而且有狐衣那座靠山,他不会自不量力到与他们作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臭女人在偏偏背后冲他做鬼脸。
止虚回到洛阳王府,洛阳王正在房内作画。他手上提着笔,静静地注视着桌上的画,画上墨迹未干,显然刚完成。
画中女子一袭红衣,眼波流转,唇角含笑,纯净清澈的明眸隐约含蓄一抹妖冶妩媚,这美丽中藏着诡谲的女子,是偏偏。
实在是没什么可添改的了,他放下笔,目光依旧停留在画中女子身上,丝毫没有留意到进来的止虚。也对,止虚是神仙,行动悄无声息,何况他一直专注于画中。
“情这一字,累人不浅。”终究是止虚先开口,因为他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洛阳王才会发觉他的出现。
“你来了。”洛阳王脸上仍是一贯的气定神闲,他不是不忧虑秭籦的现状,他只是从止虚的神情看出,一切都很平安。
止虚坐下来,拿起桌上一杯酒,缓缓饮尽,道:“偏偏不会伤害秭籦的。”他知道这是他想要的答案,他知道,洛阳王之于偏偏,是有愿无求,他不求能与她长相厮守,他但愿能想望着她,挂念着她,也就够了。他爱一人,注定只是这样,也只能这样,他的爱只有这么多,这么多已然是全部,平和静谧,但,刻骨铭心。
“多谢!”洛阳王执起酒壶,将止虚手中的酒杯斟满。
止虚呷了一口,赞道:“好酒!”洛阳王府总是有许多好酒,除去洛阳王是个旷古绝今的人物,他与他相交,便是因为酒。止虚是个好酒贪杯的逍遥神,但他绝不豪饮烂醉,他只是品酒,如世人听琴赏画,是一种雅好。
“秭籦公主这几日不会回来。”而且很明显,那位公主压根没想过要回来,她似乎兴致勃勃乐而忘返。
止虚接着说:“你放心,我会看着她。”他会他待到他们找到天眼之后,公主要去要留,他怕也无可奈何。
“你多费心了。”洛阳王浅浅一笑,端起酒杯敬了敬。
“那你为我弹奏一曲如何?”止虚笑着问。
当然可以。洛阳王坐到琴几旁,手指轻拢,拨动琴弦。清幽淡泊的琴音自他指间逸出,不沾染一丝尘世的气息,他依旧是远山远水一样飘渺无涯的姿态。正因为如此,止虚常忘记他是一个凡人。他与他把酒言欢,谈禅论道忘了他也有七情,也会爱上一名女子。
可惜!他是一个变数。
天地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这么一个人。他,或者是她,上苍赋予最完美无缺的外表,超尘拔俗的气质,无与伦比的才智。他们没有前生,没有来世,如烟火般绚丽璀璨且短暂。
洛阳王就是这样一个变数,而偏偏,则是他的变数。这场爱恋,早已注定,有始无终。所幸,他无求,所以并不苦楚。
那五天,偏偏过得有些累。秭籦的兴趣显然已不在她身上,不是缠着狐衣,就是逗弄文际,她是落得清闲,可是,也太清闲了。还有那个什么止虚,行踪不定,说不准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想到没多久就可以见到萼泪,她就兴奋不已,可日子像乌龟爬一样磨磨蹭蹭,她只好尽量不去想萼泪,以免被那些急不可待的迫切心情憋闷死。真到了那一天,她反而镇定下来,处处小小心心,生怕出了岔子。
第五章 游来游去的文字
圣雪峰高达数千丈,终年积雪,寒冷非常。偏偏找来一件厚厚的斗篷,给秭籦披上。上圣雪峰的事文际并不知情,偏偏嘱咐过秭籦不让他知道,止虚对陆离花、天眼也不甚热心,而且毕竟他是外人,所以只留在洞内远观,上圣雪峰的,便只有偏偏、秭籦和狐衣。
初到圣雪峰,秭籦只觉得寒气逼人,不料一阵大风卷来,飞雪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这个给你。”偏偏扬起手指轻轻一弹,指尖立即跳起一簇蓝色火焰,那簇火焰蓝得极纯净,美得秭籦一时忘了冷。
“愣什么?拿着呀,不烫手。”偏偏又说。
是用手吗?秭籦不是不相信偏偏,但是,一双手经得起这火烧吗?她伸出一根手指,碰一下,飞快地缩回来。果然不烫,她放心了,把那团蓝色火焰捧在手中,刚一捧上,好似有股暖流从那火焰内传出来,不一会儿流遍全身,一点也不冷了。
身上暖和起来,秭籦也就有闲情逸致四下打量。偏偏说过,圣雪峰是离天最近的地方,放眼望去,头顶是白茫茫的天空,周身是白茫茫的冰雪,天上地下,仿佛只有一种颜色。倘若只是一个人待在这里,还真叫人害怕。
“这里没有陆离。”她说。狐衣教过她,只要陆离出现在周围,她一定能感觉得到,眼下她什么感觉都没有。
难道不在这里?偏偏问狐衣:“要不要去山那面试试?”
“等等看。”狐衣说。
秭籦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脚是已经深深陷在雪里了,裙子却浮在上面,耸起一圈,像一朵大花。她想:这朵花要是陆离就好了。
她正这样想,心头忽然有什么动了动。她指着三人之间那块小小的雪地,大声说:“在这里,就在这里!”她感觉到了。确确实实感觉到了,那种感觉像镜子照见衣服那样清晰。
狐衣与偏偏提起秭籦升到空中,只见方才平静的雪地动了动,钻出一枚小小的芽来,小芽使劲往上长,迅速分成几枝,藤蔓交错,顷刻间已铺满半个山头。那些盘绕纠错的枝叶与平常的树木大不一样,仿佛用水晶白玉雕成,卧在冰雪之上,若不是叶子会随风招展,简直分不清哪里是冰雪,哪里是树木。
这还不算希奇,树上开出来的花才真正教人咋舌。红橙黄绿青蓝紫,种种颜色交融,色彩繁杂却又有条不紊,仿佛二八少女盛妆起舞,在花瓣上轻移玉步,长裙飘飘,红绕着紫,紫叠着翠,变幻莫测,流转不定。只看得秭籦眼也不会眨了,话也不会说了,嘴微微张着也不会闭了。
陆离的花期很短,弹指间,一朵已经谢了,另一朵又重新绽放。开了大约五六朵,天眼便一队一队由云层游下来。那些天眼一只只扁扁地软软地,像鱼却没有鳞片,眼睛细细长长一条缝,前后也一般形状,难分首尾。
狐衣早作法将三人隐身,凝神定气,紧紧盯着那些游动的天眼,默默观测计算。陆离开放最盛香气最浓之时,天眼便有些熏熏欲醉,狐衣瞅准时机,出其不意将手中的器物掷出去,那器物是只圆圆地无色透明的布袋,布袋本来很轻,此时却如离弦之箭,将其中一只天眼兜头一套,封在袋子里。其余天眼受到惊吓,轰一下全散了,逃得无影无踪。
“哥,怎么不多捉几只?”一百多年才一次机会,当然最好是多捉几只,多问些问题。
“一只够了。”狐衣说。
那只天眼静静伏在袋子里,并没有身为阶下囚的沮丧,反而隐隐有不屑之气,很不耐烦的样子。
你嚣张个什么劲?偏偏暗道,等你回答完问题,我一刀把你宰了,看你还怎么嚣张?
“凭你也想杀我?”天眼看透她的心思,扫她一眼,“有什么问题赶快问。”
狐衣示意偏偏安静,问道:“怎么样才能救出萼泪。”
天眼回答:“七宝盒只有关闭的那个人才能开启。”换言之,世上只有白昭拒才能救萼泪。
“怎么样才能让他打开七宝盒?”
“恢复记忆。”
那么,白昭拒真的是忘了萼泪,才将她关在七宝盒之内。
狐衣最后问:“如何让他恢复记忆?”
“孟婆之泪。”
“孟婆之泪?”偏偏问,“是那个东西叫孟婆之泪,还是那个东西就是孟婆的眼泪?”这区别可大了,不能不弄清楚。
天眼已经回答了三个问题,觉得没有理她的必要,金口紧闭,一个字也不再说。
狐衣也不为难它,将袋口一解,它便悠哉悠哉地游了回去。
“这条死鱼,真是不知好歹。”偏偏仍然气不过,骂道。
“花谢了!”秭籦的注意力大半放在陆离上,此时叹口气。
偏偏听她说,也将目光转过去。果然。剩下的二三朵也顷刻间调谢,方才晶莹剔透的琼枝玉叶,如化在水中一般,悉数隐没。一场繁花,一瞬间烟消云散,只余下雪域茫茫。
狐衣判断孟婆之泪是指孟婆的眼泪,于是决定前往度朔之山。
度朔位于沧海之中,山上有一株极大的桃木,屈蟠三千里,枝间东北处就是鬼门,万鬼出入,可通地府。狐衣与守鬼门关的二神之一神荼颇有些交情,借此可入地府,取孟婆之泪。
对于狐衣,偏偏是绝对信赖的,世上似乎没有狐衣办不到的事情,不过要孟婆几滴眼泪,有什么难?她这么一想,心里也就没有顾虑,只满心期待着与萼泪重聚。
都去过了圣雪峰找天眼,照理秭籦没有留下的必要,可是秭籦自己舍不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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