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骨之梦/京极夏彦

第43章


)的寺院。虽然没有回廊,但有点像,经过不断重建,似乎已失去刚创立时的风貌了。”
不知道是在说明,还是自言自语。
正面,所有人零零落落地站在被视为讲堂的巨大堂宇前。
京极堂毫不畏缩地登上阶梯,径自从走廊往右移动,没发出声音。关口只能追随他。右手边有建筑物,是伊佐间说的阵屋吧。
“灯笼……”伊佐间简短地说。
建筑物围篱的门那边,点了两盏灯笼。
——菊……纹吗?
在关口看来是这样,但因为很远,所以不太清楚。
现在的状况也不可能前去确认。
榎木津追在京极堂身后,跳着上阶梯,伊佐间和木场在后,关口搜寻着降旗,情绪不稳定的前精神神经科医生,该不会已经逃了吧。不过不需要担心,降旗和白丘一起,已经登上阶梯上方了。
好响的声音,因为京极堂打开了板门。
“抱歉。”
关口慌慌张张,追过伊佐间,跟在后面。
一身漆黑的男人消失在一团漆黑之中。
堂内感觉非常宽广,而且很冷。觉得室温比气温低。
黑漆漆的,完全看不见天花板。不过,如夜空一般黑地乔装着无限空间,事实上却是实实在在的有限空间。朦胧可见类似虹梁(注:虹梁,寺院建筑里如彩虹般弯曲的横梁。)的东西,但位置极高,天花板恐怕很高吧。因此面积很宽广,容积也很大。关口觉得好像能理解空间恐惧症的心理了。伸手之处有墙壁,登上座台便能触碰到天花板的尺寸,让人觉得轻松多了。
紧接着,关口立刻顿悟,这压迫感不单只是大小的问题而已。
堂内的空气凝结了,与紧迫感不同,是密度极高的感觉。
连呼吸都很困难的浓密,也可以说是空间不断地膨胀。
关口呆立原地。
——明明温度这么低。
却没有一点凛然的清净感。
“老和尚,在修行吗?”
传来了京极堂的声音,他在哪里?
“不是。”别的声音回答了。
仿佛空间自己相应似的感觉,是适于堂内浓密空气传递的频率 吧。
再度听见京极堂的声音:“听说您是文觉长者。”
“名字是这样没错,但不是什么长者,是凡僧在家信众之辈。你认识我吗?”
“我叫中禅寺。想暂借讲堂,请求您的许可。”
“做什么用呢?”
“一点左道邪术。”
“左道,那可有趣,怎么样的左道?”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进入了堂内。
眼睛渐渐习惯了。
中央后面有个像坛一样的东西,眼前浮现一个漆黑的人形,似乎是京极堂的背影。因为京极堂遮住完全看不见,但再过去便是声音的主人。
灯泡似的虚弱光点,是蜡烛吧。
“因思念同厌忧世能辨花月情之友(注:《撰集抄》里的一段,西行执行返魂术的理由。)……”
“大法房(注:大法房,西行出家后的称号之一。)吗?那种事真的可成?”
“不做不知。”
“有趣,观之。”
“那么……”
京极堂似乎转向这边,黑漆漆的,分不出正反面了。
“取得同意了,开始吧。你们,去坐在那里。”
没有任何人发出一字一句,全依京极堂的指示往空气浓密的堂内移动,围成圆圈坐下。关口分不清谁是谁,隔壁是伊佐间还是降旗?坐下之后都成块状物了。
所谓彼者为谁——无法辨识对手的状况,那种恐惧正是如此吧。
异常。像与不安面对面似的,最糟的心情。左右的人,面对面的人,全是自己的影子。京极堂在这种状况下要做什么呢?解开事件之谜,不,驱魔吗?
——左道邪术?
京极堂的确说了左道邪术。左道邪术是指不正的邪恶之术。
关口突然紧张了起来。
“来吧,关口。你要抱那东西到什么时候?”
“啊。”
被京极堂严厉的口吻责备,关口重新察觉到自己拿着什么东西,发出小小的悲鸣,将它放在地上。然后,推向圆圈的中央。这个,里面是……
——这是,骨头。
“哇!”
关口坐着,身体却瘫了。为什么?为什么刚才能够如此平静地拿着?骨箱发出声音,在地板上滑了一下。
“不要乱来!”
“啊,啊啊。”
耳后的血管咚咚地搏动,心脏几乎要跳出嘴巴来了。直到脉搏的震动和缓为止,关口的听力显著低下,就像晕眩一般。
“白丘先生,首先是你。你想做的事,就请你在此进行,这是来此地的目的。”
“想做的事——是什么?”
“是什么事?”白丘的声音再一次想起,颤抖着。
“装傻救麻烦了,那么我帮你把。”
“你想说什……什么?”
“因为你希望死者复活,我才如此严阵以待。你应该拥有充分的认知才对吧?”
在说什么啊?这男人。不觉得他是认真的。该不会,真的要进行返魂术吧?如果真是如此,那可不是正常的行为。
关口拉回逐渐远去的意识,质问京极堂的意图。
“喂,等一下,京极堂。你今天不在所以可能不知道吧,这位白丘先生只是没有丢掉骨头而已,并不是真心想做那件事。”
牧师接着说:“对啊,我……我是神的仆人,那种,冒渎的事情……”
“那么,为什么要如此宝贝地抱着那种冒渎的东西?”
“啊?”
当然,看不到表情,只能感受动静和声音。但可感觉到牧师乱了阵脚的颤抖迫切地传来。
“京极堂,你头壳坏了啊。你应该知道这个人有精神性创伤吧?白丘先生长久以来与它对战,在即将克服的现在仍苦恼着。应该站在救人立场的你,面对痛苦的人,却往彼岸架桥,到底要做什么?”
“关口,我不救人,我只是驱魔。”漆黑的一团说。
——对,这家伙不是牧师也不是神父,是驱魔师。
“好了,没什么时间了。过了深夜,这地方就不能用了。”
声音移动了,靠近白丘身边了吗?牧师极为狼狈惊慌。
“但是……但是我……”
——很可惜,我不知道方法。
对了。
刚刚,白丘很可耻似的如此告白了。
“喂,京极堂,白丘先生说……”
“不可能不知道吧,这个人三十年来一直追求着这个,当然应该知道。来吧,你的梦即将实现!”
“梦……”白丘没有否定。
“会……会成功吗?”
“当然。”
“真,真的……会成功吗?”
“但是,你必须要有那个心。”
“但……但是,砒……”
“砒霜,我有。”
“有……有吗?”
“亮!”是降旗的声音,“不要失去理性,这个人在试探你。”
“试探?”
“对啊。在我看来,这位中禅寺先生不是会相信那种超越常识事物的人,所以这是恶意的实验。你的信仰是否真的虔诚,你是否正心——这个人只是在试探你。”
“但是……如果是这样,如果这样我……”
白丘的声音几乎要消失了。
“亮,你很努力,没有什么好丢脸的。中禅寺先生!”
降旗一边喊着京极堂的名字,一边似乎转了好几次身体的方向。对方没有动静,所以不知道在哪里吧,他四处喊叫。
“拜托你,不要再欺负他了。他已经十分痛苦,也充分理解了。”
“降旗,没关系……”白丘发出痉挛的声音,“没关系。”
“有关系。亮,你是说,你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建筑起来的东西,在这种地方被毁掉了也无所谓吗?不要听信恶魔的甜言蜜语,你收齐了全部的骨头,但至今什么也没做。那是为什么?”
“那,那是做法……”
“你应该知道做法。”降旗断言,“对,亮,你知道做法,但没有做,对吧?”
知道?白丘果真知道吗?
——当时那不自然的反应,那是……
降旗用快哭出来的声音,继续说:“明明知道却没有去执行,是因为你有身为虔诚忠仆的信仰之心吧。或许的确没有所谓的戏剧性的正心,但是努力而得来的坚毅朴实的正心,在你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形成了。”
“降旗先生。”
阻止激昂的前精神神经科医生余音的,是很响亮的阴阳师的声音。
“放弃那一时的安慰吧,这位白丘先生无法正心,降旗先生,你应该最清楚才对。”
降旗沉默了。
“白丘先生并不是因为持有虔诚的信仰才不进行返魂术的。这个人没有去做,是因为拥有身为一般现代人的科学素养。只是因为拥有常识,认定那种非科学的事实不可能的。然后还有一点……”
“还有……一点?”
“材料不足。”
“但是,骨,骨头全收齐了……”
“只有骨头是不行的,”阴阳师说,“说实话,是因为拿不到砒霜,对吧,白丘先生?”
白丘没有回答。
“如降旗先生所说,勤奋加学院派的你,要说不知道方法,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都能够找到西行了,要说没找到方法,很奇怪。但是知道了却做不到。首先,没有头盖骨。再加上身为牧师的你,要拿到砒霜也很困难。因此,降旗先生,白丘先生没有时间邪术的理由,是因为怀疑做也不会成功,以及实验所必要的物品不齐全所以不能做,这种物理性理由的成分比较大。”
“并不是没有做吗?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亮?”对于降旗的问题,白丘用沉默回答。
“只是想做也没办法罢了,”阴阳师冷酷地放话,“到目前为止,零件——因为头盖骨不足的理由而忍住了,但是收齐之后,现在的状况不同。因为只剩下备好药品就行了。头盖骨也不是那么我容易到手的东西,而药品虽说入手不易,但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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