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魂缠身/亮兄

第12章


每年雨季一到,河水暴涨泛滥成灾,常常夺去许多人的生命和财产。当地心肠恶毒的巫婆以“河伯娶妻”为借口串通官员大肆敛财,并且必须牺牲掉年轻女子取悦河伯。后来,邺县来了一位新县令,名叫西门豹。正是他跟巫婆斗智,才将“河伯娶妻”的迷信破除。
    “河伯”传到了日本之后,变成了家喻户晓的“河童”。据说有一位名叫九千坊的头目,带领着河童一族从中国辗转来到九州的球磨川云仙温泉一带的地方住了下来。他经常率领着部下出现在村庄里,惹出许多麻烦,由于他拥有能够将马拉到河边的怪力,所以村里的人都敌不过他。知道此事极为震怒的熊本城主加藤清正,利用河童最讨厌的猿,将为害百姓的河童好好地教训了一番,从此以后河童只好乖乖地住在熊本县筑后川。后来成为水天宫的使者,其分社位在江户之赤羽河岸有马氏的宅邸,后来移到日本桥附近。
    不过,水鬼跟灵魂之间有什么潜在的联系吗?当然,我不可能得到答案。我相信董亮自己也没有弄清楚,不然就不会要我到北京去了。但是,我又能帮上他什么忙呢?
    突然,车内的列车员打断了我的思维。那个列车员的衣服上很多油点,嗓子里也像堵着痰似的,不清晰的报告即将到达的下一站。站名我没有听清楚,他那活塞一样的嗓子鬼才听得清楚。
    报完站名,他锁上了车厢两边的厕所门,然后在一号座位那边坐下。不一会儿,车底传来刺耳的车轮摩擦铁轨的噪声,车减速了,最后停了下来。我望了望车窗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外面的所有景物都消融在这片夜色里,仿佛这列火车不是行驶在人间,而是在地狱。这一定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站,不然不会这样黑灯瞎火。车在这个小站挺了许久也不见一个人上来,只有呼呼的冷风直往车厢里钻。仿佛这些风就是这一站的唯一乘客。
    列车员在一号座位那里打了一会儿盹,睁开眼来,见车厢里的人数并没有增加,便起身要去关车门。
    就是这时,一个男人从这一片漆黑里钻上车来。我把目光对向那个人。他胡子拉茬,满脸沧桑,手里提着一个迷彩的行李袋,一看就知道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在车门口犹豫了好一阵,似乎车厢里座位太多了让人更难选择坐在哪里好,不比节假日,能有个座位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有挑选的份。有时候,选择太多了就等于没有选择。
    他游离的目光突然对向了我,我躲闪不及,两对陌生的目光在寒风涌动的空间里相撞。这一对视,他便朝我走了过来。
落魄的陌生人(1)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满脸沧桑的男人朝我伸出了手,等着我去握。列车重新启动,突然加速。他一下子没有站稳,朝我伸出的手猛的抓住桌沿。我想,他显然把这个破烂的车厢当成了豪华晚会的餐厅,所以主动朝我这个陌生人热情的打招呼。
    “你好!”我礼节性的朝他点了点头。
    他尴尬的笑笑,双手抓住行李袋轻轻的一甩,那个行李袋便落在了头顶的行李架上。行李袋发出“嘭”的一声,可见里面的东西并不轻。我注意看了看他的手臂,比教我们上健美课的老师还要健壮。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心里想道。
    他拍了拍手,在我的对面坐下。
    “嘿嘿,你好。”他再次朝我伸出了手。
    真是个奇怪的人,哪有在火车上见到人就打招呼握手的?并且,我不喜欢在火车上跟陌生人交谈太多。我心里不爽,但是还是勉强的跟他握了握手。
    我的手只握住了三个手指!
    开始他的手在我面前挥舞了好多次,我都没有注意他的右手不一样。现在我才注意到,原来他少了根小指!我心里一惊,仿佛手里握住的不是别人的手,而是一条冰冷的蛇!
    “呃……你好!”我尽力掩饰我的不舒服。
    然后是沉默,我和他都默默的听着这列即将在历史舞台上淘汰的旧火车发出哐当哐当的聒噪声。仿佛这列火车没有终点,要永远这样哐当哐当的开下去。
    “小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啊?”他终于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拍着桌子提醒我说。他的架势好像他是讯问室的警察,而我是死活抵赖的小偷。而这列破旧的列车,恰好形同阴森的讯问室。我心不在焉的望了望周围,那个列车员又坐在一号座位那里打盹了。这个夜真是寂寞无聊,聊点什么也未必不可。
    “嗯,你说吧。”我一边回答,一边想象他即将问出的问题。难道他是第一次踏上这列火车,要问他的目的地还有多远?或者听我口音不像本地的,要问我是哪里人?在列车上遇到主动搭话的人,大多数都是这样的问题。
    “我说出问题之后,你要在一秒钟之内回答出来。好不好?”他说这话的时候一手握成拳头,似乎害怕嘴里的问题提前跑了出来。
    “要在一秒钟之内回答?”我以为听错了,重复问他道。
    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想了想,就答应了。
    “你听好了。假如你参加一百米赛跑,你超过了第二名,你是第几名?只有一秒钟时间,快点回答!”
落魄的陌生人(2)
“当然是第一名。”我脱口而出。
    “哈哈,你猜错了!”他高兴得如一个藏猫猫的小孩终于找到了玩伴躲藏的地方。我很奇怪这样一个沧桑的男人居然还有这样的童心。
    “为什么错了?超过第二名的人不就是第一吗?”虽然我对他的问题不是很热心,但是还是想知道答案。
    “你超过了第二名,但是没有超过第一名啊,”他的眼睛发出狡黠的光芒,“所以,第一名仍然不是你,你只是第二名。而原来的第二名变成了第三名。”他层层剖析,神态一如数学课上的教授。
    “哦。”我恍然大悟。
    “这个问题考验的是人们的定向思维,绝大多数人只会想到超过第二名的只有第一名,所以有了先入为主的定势。哈哈,你也不例外哦。”他拍着巴掌笑道,丝毫不掩饰缺少一根小指的右手。
    我不知道,他说的这个问题将在以后发生的事情中给我莫大的启示。生活可不像小说,小说里的伏笔都是有预谋的,而生活中的伏笔是无法预料的。
    “您是干什么职业的啊?”我渐渐对他有了些好感,觉得这个人挺可爱的。虽然他的外表跟他的性格有天壤之别,但是毫不影响两者水乳一样交融在一起。所以,我对他所从事的职业产生了兴趣。
    “我以前是干警察的。”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
    “您的意思是,现在没有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了?”我问道。
    “现在在北京做社区保安。”他失意的回答。我能理解他将身上的警服换下,然后穿上保安服的心理落差。
    我本来想问他,为什么好好的警察不做,要跑到北京去当保安。但是这样直接的问法不好,我不便打破沙锅问到底。他的眼神告诉我,我已经不小心触到了他的伤心往事。从他刚才的快乐看来,他似乎费尽了心思要把那段往事埋在心底,所以见了人便表现得过于热情和兴奋。我的妈妈便是这样。每当她遇到了不好的事情,又怕我看出来,于是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兴高采烈,借此来掩饰。所以,每当我见我妈妈特别高兴的时候,总怀疑她又在隐瞒我什么。
    他舔了舔嘴唇,问我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脱下警服么?”
    “嗯?”我对这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我看着他,他的眼睛流露出倾诉的欲望。我想,也许那段往事他很少跟身边的人提起,但是跟我这个陌生人讲讲没有关系,甚至他因为长久的掩藏,急需一个听众来缓解他的心理压力。就像阿拉伯故事中那个知道国王长了一对驴耳朵的理发匠,因为向其他人说出这个秘密会遭杀头,但是这个秘密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实在难受,理发匠便挖了一个地洞,在地洞里大喊“国王长着一对驴耳朵!”
    他现在就是那个理发匠。
    “为什么?”既然他自己想倾诉,而我恰好好奇心十足,何不顺水推舟呢。
    “因为……”他开口了。
    我期待着他给我讲出一个长长的故事来对付这个漫漫的长夜。未料他刚说出“因为”两个字,却转口问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相信这世上有水鬼吗?”他问道。这个问题有如一块快速掷出的小石头,击打在我的心窝上。
落魄的陌生人(3)
如果是一个好奇心特强的小孩子,或者是一个思想非常传统的老太太这样问我,我肯定不会惊讶。即使像董亮那样遭遇怪事的年轻人问我,我也可以接受。就算我承认这个世界上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着许多无法解释的现象,但是,一个做过警察的有着严密的逻辑推理思维的人,居然问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存在水鬼,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个……”我吞吞吐吐。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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