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灵系列(之一)

  那麽，凌晓菁会回到他身边。
背後灵之换灵（三）
  三
  
  两个月後的夜晚。
  林坤站在书桌前，看著自己新完成的作品，一脸满意的提了诗，然後盖下印章。
  只见画面上是一片皑皑雪景，景中有蓑衣老翁，独钓寒江。
  他这两个月来的画，大部分是意态雅致悠远的风景，偶尔也有一些仕女图。
  这些画，他全部交给了邹老板寄卖。而邹老板也不负他所望，为他带回了丰厚的回报。
  对现在的他而言，房租水电的费用已经完全不是问题，应该也能够为凌晓菁置买比较奢侈的衣服化妆品。
  但这样还远远不够。他还想要买房买车，他想要意气风发的站在凌晓菁面前，让她看看，他能够带给她什麽样的幸福。
  所以，他需要更努力一些，再多画一些画出来。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
  於是他转过身，来到门前，打开门。
  门外站著的人，是邹老板，看上去满脸狂喜的模样，递给林坤一本装璜精美的杂志：“林坤，你快看头版！”
  林坤将邹老板让进门之後，在沙发上坐了，打开那本杂志。
  这是市内颇具影响的一本文化类杂志。头版讲的是在本市的拍卖会上，一幅新人画家的国画，被当代国画大师，七十八岁的孟冷以两百五十万的价格拍走。
  “那就是你的画啊！”邹老板坐在林坤身旁，激动得不能自己，伸手在杂志上指点，“而且孟冷还说，你的画和诗句，具明八大家唐寅之真髓，功力深厚，挥洒飞疾，他自叹不如。”
  林坤强抑住内心沸腾的激动，点点头。
  林坤接著往後翻了一页，发现了针对这次拍卖，不同的声音──
  另一位在场的国画大师丁见龙，对孟冷的盛赞不以为然。
  丁见龙认为，一个真正的画家，应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风格，而不是与前人相似。与前人相似的画作，就算再怎麽优秀，也不过只能称为仿作罢了。
  林坤看到这里，皱起眉头，按了按额角：“看来我的画……还是有人不认同啊。”
  “就是这样才好啊。”邹老板却仍是满脸喜不自禁的模样，“有争议，才会有卖点和关注。林坤，我想趁这个机会，在近期帮你开个画展，你一定能很快红起来。别的都不用你操心，只是为了筹备画展，你要加紧画画才行。”
  “好吧……我会的。”林坤迟疑了片刻後，这样回答。
  毕竟，他完全不了解商业运作，所以眼下只能相信和依靠邹老板。
  因为他还想要房子和车子，他还想要风风光光的出现在凌晓菁面前，给她幸福。
  邹老板很是高兴的拍了拍林坤的肩膀，站起身，递给他一张支票：“这里是拍卖所得的钱，其中五十万我抽走了。不要怨我抽得多，毕竟我帮你筹备画展，场地布置宣传都需要钱。”
  林坤接过那张两百万的支票，笑道：“能拿到这麽多钱，我已经很满意了。”
  “我就知道，林大画家不是贪心的人。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作画和休息。”邹老板笑容满面，将双手叉进裤子口袋。
  “我送你。”
  林坤站起来，将邹老板送出家门，然後将门关上。
  这时候，四周无人。林坤站在门前，仰起脸，双手举起那张两百万的支票，放在唇上吻了一下，笑出声来。
  他这辈子，从未见过这麽多钱。
  他现在就可以买房买车……不，现在的话，只能买市中心的楼房、普通的汽车。还是等开过画展，他名利双收之时，去买别墅和名车吧。
  再说，画展时间紧迫，他画画还来不及，也没有时间去看房看车。
  林坤刚想到这里，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也许是邹老板忘记了什麽东西吧。
  林坤想著，把支票放进上衣口袋，将门打开。
  淡黄的灯光下，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男人。身形高而挺拔，乌黑长发及腰，皮肤白！如玉，容貌端正俊美的男人。
  男人身著一套黛绿色唐装，唐装自肩到腰，盘绣著一条金龙。男人颈项手腕间，戴著很多奇形饰物。
  身为一个男人，打扮成这样，不可谓不怪异。然而於他，却并没有令人感到任何不和谐。
  “你是……”林坤困惑的看著他，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我是安奇陵。”他面无表情的看著林坤，“安齐眉的哥哥。”
  安奇陵的五官，如名匠用大理石雕刻出一般俊美。而他的神情，此刻同样如大理石一般，冰冷而缺少变化。
  林坤拍了一下手，恍然大悟：“对了，我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你和安小姐，长得真像……但两个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呢。”
  同样的脸型，同样美丽的眼睛，同样高挺的鼻梁，连唇角，也同样微微上翘。
  两个人相像到了这种地步，然而安齐眉像白天温暖的阳光，令人望之可亲，安奇陵却像夜晚幽深冰冷的湖水，令人难以接近。
  “请进来坐吧。”林坤往门内侧身一步，让安奇陵进屋。
  安奇陵却回答道：“不用了。我这次来，是向您收取换灵的报酬。您现在手头上，应该有了二百万。”
  林坤不由错愕：“我刚拿到手没错……你们是怎麽知道的？”
  “您这个问题，不在我们的契约范围之内。”安奇陵看著林坤，眼神冰冷。
  林坤被他看得有点发寒，於是伸手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支票，递给他：“……那样的话，就算了。这里有二百万，是我们约定好的数目。”
  虽然他有点舍不得，但安奇陵实在透著诡异。如果这笔钱不如数交给安奇陵，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麽事情。
  再说，他现在也用不著这笔钱。而且等画展开完之後，相信他会得到更多的钱，以及名声。
  安奇陵接过支票之後，略略弯腰，朝林坤鞠了一躬，说句：“承蒙惠顾。”
  接著，安奇陵便转身离开。
  林坤看著他的背影，从心底希望，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後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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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带橙黄的明亮路灯，将安奇陵拖在身後的影子，拉得浅淡而长。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只有安奇陵一个人在行走，窄窄的巷道，看不到旁人的踪迹。
  在巷道的石砖地面上，安奇陵的脚步声并不算大，节奏却异常清晰。
  就在这时，安奇陵的背後，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咯咯轻笑。
  安奇陵停下脚步，也笑：“安齐眉，原来你还没睡。”
  说完，他背後的空间，蓦然出现仿若湖水流动的波纹。
  安齐眉从波纹中走出，来到他面前，笑道：“你刚才的脸色，应该是把那位客人吓得不轻。”
  “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安奇陵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一下安齐眉的脸颊，却终究在没有触及到她之前，就缩了回去，“这样，才能够不用费多余的功夫，轻松收回报酬，不是吗？”
  没错。他们一个负责招揽生意，一个负责收取报酬，两人分工明确。
  因而，在面对外人的时候，一个亲切可爱，似阳光；另一个则诡异犀利，似冰湖。
  “你要去哪里？”安齐眉朝他皱了皱鼻子，笑著，“我警告你，不许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我倒是想去。”安奇陵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但是，你一直跟在我背後，我难道还会有这个心情？”
  安齐眉忽然不笑了，神情渐渐变得难过起来：“安奇陵……对不起。”
  “为什麽说这种话？”安奇陵走到墙角的阴影中，坐了下去，“你要是睡不著的话，就陪哥哥我聊天好了。”
  “哼，你才不是我哥。”安齐眉和他并肩坐下，收起了刚才的难过神情，“是弟弟才对吧。”
  “我比你高这麽多，一看就知道是哥哥了。”安奇陵反驳。
  “个子高了不起啊？个子高，就一定是先出生的那个啊？”安齐眉不服气，仰脸看他。
  两个人互相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安奇陵妥协，叹了口气：“好了，算我怕了你。我们不谈这件事了，行不行？” 
  他们两个人是双胞胎。到底谁先出世，现在是再也弄不清楚的一件事，所以常常有这样的口舌之争。
  “对了，安奇陵。”安齐眉偏过头看他，“今天晚上，我陪你在这里看日出吧。”
  “不用休息吗？”安奇陵有些诧异，“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店里？”
  “放一天假，又有什麽关系？”安齐眉抱著双膝，幽幽道，“安奇陵，你很寂寞吧。”
  “哼，自以为是。”安奇陵伸个懒腰，“你告诉我，什麽叫寂寞？”
  安齐眉不说话，只是看著他微笑，笑容中带一丝悲伤：“我们从生下来就在一起，你的事，我最清楚了……就像我的事，只有你最清楚一样。”
  她伸出手，去握安奇陵戴满饰物的白皙手腕。
  然而，她的手指如同无形之物般，就这样穿透了他手腕上的饰物，穿透了他的手腕，最终握了个空。
  “因为我们之间，互为背後灵。”安齐眉低垂了眼帘，“白天的时候，我是实体，你是我背後的灵。而到了夜晚，你是实体，我则是你背後的灵。”
  “我们之间的互换，以每天的日出日落为分割。”安奇陵望向她，“怎麽忽然想要说这些？”
  “没什麽，只是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