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洗剑录

第42章


皇甫云伸手帮她拭了脸上的泪水,喃喃自语道:“琴儿就是小孩子脾气,我穿一件衣服又有什么不妥了,若不是师父所赠,琴儿说不穿我还不是不穿。”他自幼随师父生活,对男女情爱之事本就淡漠,说出话来更是直肠直肚。两人一天的患难之交,已互相在心里滋生了对对方的相慕之情。萧琴听他终于吐露情意,颇为欢喜,破涕为笑道:“你别老是说要听我话,让人家知道了还以为你是个没骨气的懦夫。”皇甫云笑道:“好,那么换成你听我的话,快把腿上的伤上药了。”
皇甫云去向师父要来金创药之类的药膏,萧琴微微捋起腿上的裤管来,露出一双春葱玉藕般的小腿,只是腿上好几处伤疤,如同美人脸上的黑痣,十分显眼。皇甫云轻抚着她腿上一块几寸见方的大伤口,满是疼惜地道:“这个伤口要不是咬在你腿上该多好。”萧琴道:“那么咬在谁腿上?”皇甫云捋起裤管,道:“咬在我腿上。”萧琴道:“那很好……”皇甫云一征,萧琴道:“那样我就可照顾你,成天伴在你身边了。”皇甫云听了心中一热,赶紧给她上药。
萧琴看着皇甫云蹲在她脚下,有心要戏谑他,道:“我讲个笑话你要不要听?”皇甫云来了兴致,凝神看着萧琴。萧琴道:“八仙中的何仙姑追赶一个妖怪,那妖怪甚会变化,一会儿变成一头老鹰,一会儿变成一条蛇,一会儿又变化成一间草屋,何仙姑追赶了半天仍抓他不住,正在这时,一只青蛙跳到他脚下‘呱呱’叫了几声,何仙姑笑道:‘妖怪,你以为变成一只青蛙我便不认得你了吗?’”皇甫云把一块膏药涂在她鼻上,道:“好啊,你耍我是只青蛙。”二人嘻嘻哈哈打闹在一起。
便在这时,门外敲门声响起,连镜月在门外叫道:“云师兄在里面吗?”皇甫云过去开了门,连镜月端了一碗汤笑盈盈地走了进来,道:“这是小女特地为师兄熬的鸡汤,这就请师兄趁热喝了吧。”皇甫云接过碗,道了声谢,转过来送到萧琴面前道:“琴儿,你身体虚弱,这碗汤还是你喝吧。”萧琴把眼一瞪,脸色漠然,不理睬他,解下腰间的笛便吹了起来,吹出的笛音忽高忽低,生硬刺耳,有意与连镜月作难。
连镜月道:“这是给云师兄喝的,萧姑娘若觉得这汤好喝,小女另外去吩咐厨房送上一份。”言下之意竟似嘲笑萧琴从未喝过这么好的汤眼谗。萧琴听得火起,笛音一转,奏出《天狼啸天》曲,老狼王“霍”地站立而起,皮毛抖索,威风凛凛,一双凶狠暴戾的目光火一般灼热地怒瞪连镜月,喉中发出低低的沉吼,只待萧琴一声令下,它便箭一般地扑上去。
连镜月吓得花容失色,纤腰一扭,躲到皇甫云背后,拉着他的双手,颤声道:“师兄,我怕!”皇甫云道:“琴儿,不要吓着了小师妹。”萧琴眼看连镜月对皇甫云的“亲妮之态”,又听皇甫云居然出口“袒护”连镜月,跨上狼背,怒道:“好,好,我不打扰你们的好事,我……”吹笛驱狼,那狼王驾着他几步迅疾地窜出了房门。皇甫云大呼:“琴儿,你去哪?……”飞身追了出来,但茫茫夜色中哪里还有萧琴的身影,皇甫云心焦如焚,心想这么乌黑黑的夜中她一个小姑娘却又到哪里落脚,深怨自己嘴拙气得萧琴离去。
皇甫云正自惆怅,背后一声幽幽的叹息道:“萧姑娘也不知生什么气,连汤也不喝就走了,我说过要再熬一碗的。”皇甫云听出是连镜月,叹道:“她就是这火爆脾气,也是我不好。唉,不知她会去哪?”连镜月道:“要不要派几个人出去寻一下。”皇甫云叹道:“她行踪无定,却又到哪里去寻,或者几天后她就会回来了,多谢姑娘美意。”
然而几天后还不见萧琴的倩影出现,皇甫云偶尔也还想念她来,但这几天他加紧在连倾城的指点下与一群师兄弟辛勤练剑。他报仇心切,练起剑来甚是努力,闲暇时把师父所授的剑法细加揣摩,演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烂熟于心,得心应手为止。
这晚,皇甫云正坐着把玩怒剑出神,心想这真是一把稀世宝剑,师父曾说要用它去杀一个出卖主人的大坏人,却不知这个大坏人是谁。正想之间,连镜月推门而进,又送进来一碗鸡汤。皇甫云不好意思地起身道:“罗师妹,真是麻烦你得紧,这么晚了还让你送吃的。”连镜月甜甜笑道:“我喜欢看着你喝汤,快喝吧。”皇甫云盛情难却,端起碗正要喝,外面“呯!”一声弄碎了什么。皇甫云道:“我出去看看。”连镜月道:“没事,小猫玩耍碰倒了花盆,快喝了汤吧,不然等会儿凉了。”
皇甫云端起碗便喝,一碗汤骨碌碌一口喝了个干净,正要赞几句鸡汤的美妙,却突觉脑袋沉重,昏昏沉沉,眼皮打架,眼前事物渐渐模糊,趴在桌上便睡过去了。沉睡中肩胛上被什么刺了一下,触电般清醒过来,一枝金灿灿的金钗“叮!”一声掉落于地。抬起头来,见连镜月手中拿着那柄怒剑正要闪出门去。皇甫云迷迷糊糊地道:“罗师妹……你……你拿我的剑……要上哪去?”连镜月突然向前一纵,抽出宝剑往前一砍,击在石栏上,大声道:“好啊,你这只畜生,竟然好端端打破一个花盆,你想逃?我砍死你。”四周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声猫叫,她转身入内,把剑轻轻放在桌上,柔声道:“云师兄,我借了你的剑去赶一只猫,云师兄累了,快上床躺下好好休息吧。”
皇甫云直睡了好一觉,到第二日日上三竿这才起来,桌上兀自躺着那枝金钗,拿起来满腹狐疑地看了半天,突然一个“琴”字映入眼帘,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一般,双眼直直地盯着那个字好半天,喃喃道:“是琴儿,是琴儿……”昨晚的事一下子在脑中全都浮上来了。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猛然惊醒,昨晚罗师妹明明想盗取我的剑,被我醒来看见,却装成驱赶小猫,一时困惑无比,罗师妹表面上端庄素著,冰清玉洁,谁料到……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师父生前留下之剑,她如果直接开口向我索要,或许我便送给她了,可是她为何要设计于我。那么萧琴定是在暗中保护我了。她却为何不现身与我相见,难道她还在生我不小心讲错话的气?却不知她现下怎样了?两相比较之下,他骤然明白,连镜月表面上关爱有加,其实全是包藏祸心,有所图谋;而她,……
在这瞬间,皇甫云眼前闪过一副奇妙的图画:一个黄衫秀发的俜婷少女,骑在一匹威武的老狼上,抚笛轻吹。笛音轻柔,微风卷起她的丝丝柔发和裙衫下摆……皇甫云一时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奔出屋来,对着天空大喊:“琴儿——琴儿——……”
此后数日,萧琴的倩影总是萦绕在皇甫云脑中,就是在梦中也不时要出现她的一颦一笑。他恼恨连镜月欺骗了他。但他这个人向来不记小恩小怨,对别人加于自己的伤害总是极易淡忘,见了连镜月仍不免要偷偷瞧上一眼。
这日,他正独自在较武场上练剑,忽闻一阵痛苦的呻吟声传来,正是熟悉的罗师妹的声音,赶紧收住剑,朝出声处奔去。转过一个花坛,青草掩映中,连镜月正伏在草地上“唉呦!”连声。皇甫云急道:“师妹,你……你怎么了?我背你去见师父。”连镜月面色惨白地伏在那里,断断续续地答道:“不……不……行了,七……七步……蛇……”
皇甫云失声道:“你中了‘七步蛇’毒?”“七步蛇”是一种蕴含剧毒之蛇,又叫赤练蛇,其色赤,长如练,其毒甚烈,若中其毒,中毒之人所行不过七步,便必因血行加速,毒质扩散而毒发身亡,因此被称为”七步蛇“,歹毒无比,闻者心惊!皇甫云忙连声问道:“咬在哪里?哪里?”连镜月困难地道:“背……背上……”皇甫云一怔,心口呯呯乱跳,但情急势危,他也顾不得害羞了,掀起连镜月背上薄如蝉羽的衣裳,果见两片肩胛骨之间一个锯齿形的小伤口,红红的有一斑血迹,不再多想,俯下身子便吸。
皇甫云刚把嘴唇凑近连镜月的背,连镜月便大喊出声道:“救命啊……”皇甫云道:“师妹莫怕,我帮你把蛇毒吸出来就没事了。你大喊反而加速毒质扩散。”连镜月却是只顾大喊。突然杂乱脚步声逼近,一人道:“绮儿,你在哪里……”正是师父连倾城。皇甫云只顾伏在连镜月背上吸血,头也没抬起来,突然头顶师父一声暴喝“畜生!”有如霹雳炸雷一般。皇甫云口中吐掉一口血,转过身来,师父正双目喷火地站在背后,连镜月扑到连倾城身上便放声大哭。
皇甫云还未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连倾城怒火炽烈,一脚把皇甫云踢得飞出丈远,口中叱道:“这畜生色胆包天,给我绑了,关进地牢。”皇甫云大呼道:“师父,我……”连倾城抢上往皇甫云胸口便是一掌,怒道:“你这个败坏师门,忘恩负义的畜生,还有脸叫我师父!”这一掌虽未使得十足内力,但却阴狠得很,直打得皇甫云气为之窒,几乎要闭过气去,喷出一大口鲜血,心里想大喊“冤枉!”却一句话也喊不出。
一大群凌绝教的同门围在那里,都大喊:“师父,一剑杀了他。”“无耻!”“光天化日……流氓!”“连小姐也敢欺负……”一句接一句的骂声传入耳中,听得皇甫云心如刀绞,这些人平日对他恭敬有加,便如同胞手足一般,一旦自己有难,便纷纷撕破脸落进下石,突然面门上遭到重重一击,却是一个凌绝教弟子拾起一根木棍抢先而上一棍击在他头部,立时打得他满脸是血,跟着又是一阵夹头夹脑的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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