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作品集之葬礼之后的葬礼

第62章


但是他为什么要把车停在那个位置?”
  “也许他不想见她,停车之后就一走了之。分手的时候,不想看到对方,常常会这么做。喂,齐海波,车开回来了,你自己来拿吧。”莫兰猜测道。
  高竞想了想后,摇了摇头:“我觉得这可能性不大,这样的话,他就没办法把车钥匙交给齐海波了。所以他们要么见过面,要么就是齐海波自己把车停在这里的。”
  “她为什么要把车停在便利店门口?”
  “有三种可能,一是施正云把车停在这里,两人见了面,他把钥匙交给齐海波后离开,但齐海波并没有把车开回去,因为她准备外出。二,齐海波故意把车停在这里,是为了引起某人的注意,比如郑恒松,她可能希望郑恒松找她算账,这样就建立了某种关系,这个我也说不好,还有一种可能是,施正云把车停在这里后,直接去找了齐海波,也许就是去还车钥匙的,所以我怀疑,施正云如果不是凶手的话,他也一定看到了凶手。”
  “哇,聪明的男朋友。”莫兰笑着夸奖道。
他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你今天有什么收获?女朋友?”他津津有味地咬着牛肉煎包问道。
  “我看了白丽莎的小说。”
  “哦,写了什么?”他很好奇地问。
  “我又看了朱倩的手稿。发现文章都是朱倩写的,白丽莎只是把女儿的文章拿去发表而已。”
  “是为了纪念朱倩吗?还是为了骗稿费?”高竞转眼就把一个牛肉煎包吃得一干二净。
  “我想,她是为了寻找知情者吧。”
  “寻找知情者?”
  “对啊,她一直想弄清楚朱倩自杀的原因。我觉得是这样的。”莫兰把自己碗里的冷面拣了一些放在他的碗里,自己吃起了脆生生的辣白菜,“白丽莎早就找到了这些文章,她看了之后,就怀疑上了郑恒松,所以,她找人打了他。但是她死前一个星期去找她的堂姐,却意外发现了朱倩留下的一包信件,白小梅说,那包信是最近才找到的。白丽莎在里面找到了郑恒松的信,她终于明白自己打错了人,因为郑恒松在信里写得很明确,他不能去,那天他有公事。如果他没去,也写信通知了她,那自然就不能怪他了,而且也肯定不是他强奸的朱倩。”
  “朱倩的文章里明确自己是被强奸了吗?”高竞问。
  不错,到目前为止,强奸还只是他们两个的猜想。
  “是的,朱倩在文章里写了,她说那天晚上穿过马路,走小路到前面一条横马路去乘公共汽车,结果就在那条小路里,她被人强奸了,她写得很隐讳。” 
  “怎么隐讳?”高竞很感兴趣道。
  “我复印好了,等会儿给你,但她是很文艺的写法。”莫兰估计高竞根本没耐性看完,“其实有点做作,但是那个年龄的少女写东西大概都是这样风花雪月的吧。”莫兰想起了小林同学给高竞同学的那张粉色贺年卡,“在云淡风轻的日子,我们相遇又相识,”哈哈,她忍不住都想引用这几句了。
  “很文艺?”高竞不懂。
  “在美丽的小河边,我们踩着落叶走过长长的夏季,在堆满落叶的林荫道上,我为你拂去肩上的露珠,在蒙蒙细雨里,我没打伞,一片湿漉漉的落叶掉在我头上,圣诞节,我送了你一片落叶作为礼物……”莫兰叽里咕噜地念道着她记得的词句。
  “圣诞节,只送了一片落叶给人家?她怎么这么小气?”高竞不解地问道,“还有,怎么都是落叶啊?夏天哪来的落叶?”
  他困惑的表情让她觉得好笑。
  “人家可能觉得那很浪漫,人家又不是文学家。只是一个爱好文学的小姑娘而已。”莫兰想,怪不得我爸一点都看不下去,想到白丽莎还学少女风,他大概恶心死了。
  “我宁愿把落叶改为尸体。”他忽然说。
  “啊,是吗?我试试看。”莫兰觉得这想法很新奇,“听着,在美丽的小河边,我们踩着尸体走过长长的夏季,在堆满尸体的林荫道上,我为你拂去肩上的露珠,在蒙蒙细雨里,我没打伞,一具湿漉漉的尸体掉在我头上,圣诞节,我送了你一具尸体作为礼物……”
  高竞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联想能力,听上去真恐怖。”莫兰也笑起来,但她马上就被启发了,她想到,在白丽莎的文章和朱倩的文章中,有许多明显的段落,文字作了调换,这样意思就完全不同了,她决定回去作一下比对。
  “你刚刚还没说下去,白丽莎登载朱倩的文章是寻找知情人?”
  “她找到了张小桃呀。”
  “你是说,白丽莎登载了文章,然后张小桃看到文章后主动去找白丽莎?”
  “对,我跟张小桃打过交道,她绝对是那种说7分,藏3分的人,看上去很坦诚,但其实小心思很多。她很可能找到了白丽莎,并探听她的意思,郑恒松对她有恩,她肯定不想把郑恒松供出去,但是我觉得就是张小桃把郑恒松的电话号码告诉白丽莎的。”
  “既然不想暴露郑恒松,怎么会把他的电话号码主动说出去?”他又吃起了一个牛肉煎包。
  “那肯定是白丽莎说出了郑恒松的名字,还提起了当时她们被骗去跳舞的事,也许话里还点威胁的味道,所以最后张小桃只能说出郑恒松的电话号码,这里有个细节,她很狡猾,说的是郑恒松几年的电话号码,这就意味着,如果郑恒松要查是谁泄露了他的号码,她可以一口否认是自己说出去的,因为她的同学袁青也知道那个号码,但是袁青也许并不知道郑恒松现在的电话号码,因为他们可能交往不多。”莫兰一边吃辣白菜一边说。
  “那只要查一查,白丽莎打电话的顺序就行了。”高竞笑着站起身回到厨房,又拿了一个牛肉煎包出来。
  “喂,你干吗呀,两个煎包还不够?”莫兰问他。
  “太好吃了,还剩三个哪,你不是自己让我明天早上吃两个吗,我再吃一个有什么关系?”高竞笑道。
  “不许吃。”莫兰看着他。
  “为什么?”他看着她,很是疑惑。
  她低头吃辣白菜。
  “因为明天早上起来,我也要吃一个。”隔了一会儿,她说。
  他呆立在那里,眼珠像算盘珠似的左右移动了两下,然后就开始笑了。
  “你是说……”他没有问下去,只是看着她。
  “快把煎包给我留下。馋鬼!”莫兰呵斥道
  “可是,你爸妈在家。”他继续观察她的表情,判断她有没有在说谎。
  “我爸妈今晚不回来,他们住在朋友家了。”她白了他一眼,纳闷为什么有时候他这么傻,非要每件事都跟他说得一清二白才明白?
  他笑起来,马上转身把煎包放回了厨房。
  随后他重新坐好后,抬眼望着她:“你怎么突然又要我了?中午对我那么冷淡。”
  莫兰真想给他一拳,这家伙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于是,她用手抓起一撮面条,递到他面前。
  “少废话!吃了它。”莫兰命令道。
  他看了她一眼,随后抓住她递过来的手,狼吞虎咽地吃起她手中的面条来,最后连帶沾在她手上的花生酱和汤汁都舔得干干净净。
  “叫化子!”莫兰笑着骂道。
  “嘿嘿,我就是。”他贪婪地舔着嘴巴,看着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又忽然停住笑,担心地问道:“你爸妈会不会打电话给你?如果发现你不在会不会……”
  烦死了!莫兰心里骂道。
他一直在轻轻地笑,后来就睡着了。
  床很小,她跟他挤在一块儿很不舒服,但很温暖,他暖烘烘的身体紧紧贴着她,她能闻到他皮肤里透出的野地青草的气味。她搂着他,像搂着自己的孩子,任由他的脑袋搁在她肩上,脸顶着她的下巴安睡,此时此刻,她心里想的却是他日记中的那句话,“我佩服那些可以玩弄感情的人,我怎么都做不到,”她想到他在大雨里空跑一趟的沮丧和伤心,就觉得无比痛心和内疚。
  对不起,高竞,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不知道我干了什么,我一定是疯了,其实我一直以来都非常爱你,她心里低声诉说着,手轻柔地在他赤裸的背上游弋,随后慢慢往下伸去,她又摸到他后腰的那条小伤疤了,那时候他曾经仰起头告诉她那是在地铁里被人捅的,她心酸地叹息道,他这辈子受了多少罪啊。
  他忽然翻了翻身,她的手不经意间落到他的肚脐上,她轻轻抚摸着他扁平的腹部,听到他迷迷糊糊地问,嗯,你睡了吗,她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他的脸,忽然想到他30岁生日那天晚上,他曾经做过的那件让他自己深感羞愧和绝望的事,她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你再也不会那么孤单了,你还有我,她心里低喊着,手顺着他的肚脐下面的中线,哗地一下滑了下去,她听到他像幼兽一样发出几声快乐的哼哼声,刚转过去的身子又贴了过来,他凌乱的头发擦着她的脸,他的手在她的手臂上抓了几下,像是要拉开她,但他的力气消散在一片低低的呻吟中。她的抚摸渐渐让他有了反应,但他仍然没醒,他紧闭双眼,表情紧张,像个在打针的小孩,一会儿咬咬嘴唇,一会儿皱皱眉头,但忽然又笑了,痒,痒,痒,他嘀咕着,又小声哼哼起来。
  她抽回自己的手,轻轻拨开遮住他前额的头发,借着屋子里依稀的亮光凝视他的脸,他好俊啊,她心里暗暗赞叹,以前她只是觉得他长得舒服,可自从今天下午看过他的日记后,她觉得他就像深邃晦暗的夜空中一颗闪亮的星星,俊得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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