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红尘岸

    在卫君准备去鹿城的前一晚，左骁卫将军府来了一位神秘客人。
    当那辆奢华的雕花纹凤的马车到了将军府，便把府的一众老小都吸引过来，聚满了园，都为着一睹那车上走下之人明艳端庄的琼姿花貌。
    那款步婀娜之人，下得车来，觉前来接应之人没有风王的影，便命人领着直奔风王的房间去了。
    “风王殿下，娰懿今日特来感谢风王救命之恩。”李娰懿敛衽为礼。
    卫君拱手一揖，“公生殿下，实在不必记挂着此事了。卫风救人只是顺便，并无他念，若令公主几次三番道谢，卫风倒是深感不安了。”
    “风王虽如此说，但娰懿又岂能知恩不报？抑不知道风王喜欢些什么？”话落，眼晴扫向室内摆设。“风王这房间好生雅致，看这如此精美的书案，想必风王经常在处泼毫书画吧。”
    “没有公主说的那般经常，卫风不过偶尔涂鸦。”卫君淡淡回道。
    “听闻皇兄说，风王书画更胜名家呢！何时为娰懿作幅画呢？”转头望见窗下琴案，“风王可否为娰懿抚琴一曲？”
    “这……”卫君有些尴尬，“夜深了，待改日抚与公主听可好？”
    李娰懿在房内转过一圈后又走了回来。“风王这屋什么都好，就是多了一丝寂寞。”抬眼略带羞涩地望向卫君，“风王可有婚配？”
    “尚未有。”卫君温和答道。心暗暗嘀咕，她未娶妻人人皆知，她又何来一问？
    “风王可曾有过爱恋之人？”李娰懿突然出惊人一问。
    “这……”突然的问，让卫君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李娰懿似乎也不介意她是否回答，反而自顾自说了下去，“风王可相信一见钟情？”
    “这……相信有吧。”她的确是相信一见钟情的，只是在这个世界，一见钟情是不会生在她身上了。
    “风王，娰懿对风王是一见钟情。风王可信？”看着卫君瞬间呆掉的神情，李娰懿继续道：“那日，你用手蒙上我的眼晴，从哪一刻起，我就知道，风王是我一生等待的人。若风王不嫌弃，娰懿愿以身报恩。”
    卫君闻言一惊，“公主万万不可，且不说君尚未有娶妻之意，单说公主身份，卫风也不敢高攀，亦是不敢委屈公生。”
    李娰懿向前凑了一步，“风王品貌双全，才武略，家势地位，一样不缺，又何来配不上呢？”
    “这……公主，卫风已经自幼定亲，所以不能委屈了公生。”无奈又是这一句，这样她总该死心了吧。
    但显然李娰懿并不好糊弄，“风王莫要再说什么有了婚配在身，娰懿已经查过，风王根本不曾有过任何婚配。”
    卫君心一阵哀叫，这她都查了？
    见她如此敷衍，李娰懿头一垂，侧脸哀怨道：“莫非风王有了心上人吗？”
    卫君不知如何作答，但为了摆脱纠缠，只得狠狠说了声，“是。”
    李娰懿面上一愣，看向卫君的眼晴，“风王在骗月穑俊薄？卫风岂会欺骗公主。是我在鹿城聚云楼的一个妹妹，叫蝶儿。”卫君暗道，蝶儿，对不起了，拿你挡驾一番。
    李娰懿眸光一颤，突然拉起卫君的手，“卫风，我不管，我要做你的人，你不准喜欢别人。”
    突然的告白让卫君无法接受，“公主，请别这样，你这样，卫风会为难的。”
    大昱的女都是如此大胆示爱的吗？还是因为李銮的身体里流有鲜卑人的血，以至他的女儿都是如此的豪放？
    “不，我只要你，娰懿非你不嫁。”李娰懿突然双手捧住了卫君的脸。
    卫君大惊失色，“公……公主……”
    红唇一送，吻上了卫君的唇。卫君当即愣在当场。
    完了完了，她被一个女人亲了。
    ……
    一行人送走公主以后，卫君的大哥卫勋便调侃了起来，“君，看你面色醺红，眼神闪烁，失魂落魄的样，可是被那公主用强了？啊？哈哈哈哈——”
    “大哥——”卫君红着一张脸有些薄怒，“倒是大哥，夜夜春宵，流连坊内，乐不思蜀，也不知被人强了多少回了！”
    “诶，向来都是我强别人，哪有别人强我？不过三弟，也该是娶妻了吧，这正当年的，又对女人这么腼腆，也不知自己找点乐，若再不娶个妃，只怕是要憋坏了！哈哈——”
    卫君这大哥，因为嗜酒贪玩，以至长大以后卫叔澜夫妇也未敢将君的性别告诉他，只恐他哪日饮醉不小心胡乱说了出去。
    卫君的二哥卫珩看了看卫勋，皱眉，“琰，别再疯话连篇的了，看你一身酒气，还不回去歇着。”倒是二哥行事谨慎又对君知疼识热，自从几年前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对她更是疼爱有加。
    穆小雅在一旁听得不顺耳了，“去——都回去——”又转向卫叔澜，“还有你，也回去。”
    “夫人……我的小雅，你就让我和君儿下盘棋再回吧，啊？”卫叔澜低声求道。
    “去，回去，我有话与君儿说。”看来这穆小雅才是一家之主。
    卫叔澜不满地嘀咕了两句。
    待几人都退下后，穆小雅方问道：“君，娘问你，有没有心上人呢？”
    “娘，别问这事不行吗？”卫君尴尬摸摸鼻。
    “这有什么害羞的？我看那个什么鲁的，长的不错，我看他看你那眼神，有点不对，是不是……我听你爹说，他摸过你的手？”
    “娘，你又乱猜，贺鲁不喜欢女人，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女人，他只喜欢男人！”卫君脸色泛红。
    “啊？不是吧，那么好看的孩。”穆小雅显然吃了一惊。
    “嗯。所以娘不要乱猜了。”
    “可惜了，可惜了。”穆小雅一通惋惜，又道：“还有那个皇帝，我看也不对劲，他对你好过头了。”
    “娘，别说这些了。”卫君觉得这个话题很尴尬。
    “他们有没有对你，啊？有些什么小动作？比如抱抱，摸摸的？”穆小雅试探着问，“该没有亲过吧？啊？”
    “娘，你说什么呀，不和你说了。”卫君窘得只想溜走，这种事情知已良朋之间讲讲还可以，与自己的亲人谈这事，真是别扭。可是穆小雅显然并不体会她的尴尬，依然不依不饶地问道：“那到底是有没有啊？”
    “没有，都没有……”非常无奈，只好红着脸敷衍。
    “没有就好，我说我们君儿一定不会那么轻佻。”穆小雅很自信地下了结论。
    啊？卫君哑然。这怎么办，好像都被亲了不少回了呀？而且还是被当做男人亲的。
    穆小雅继续她的结论，“要说啊，我觉得那个贺鲁不错，人老实，长的也好。可你爹呢，讨厌人家，说他整日缠着你。你爹喜欢李天祁，但我哪能同意啊，自古以来，最薄情莫过于君王，君，你可不能入宫。”
    “娘——你都跟我爹背地里说些什么啊？多无聊！”卫君心一通哀叫。
    “不无聊啊，这是你终身大事，我们聊的挺上瘾啊。
    卫君彻底无语。
    ……
    清晨的朱雀大街，空旷宽广得好似巨大的广场，太阳尚未升起，便已有一黑衣侍卫由皇城驰出，直奔左骁卫将军府而去。
    到了将军府门口，便对才起身打扫门厅的家奴道：“快叫风王殿下入朝，陛下有急事召见。”
    那家奴扔下扫帚便向卫君的房间跑去。
    直到季安叫了二十几声后，里面才传出一声极其不耐的声音，“知道了！”
    季安急忙赶到大门口，向那侍卫道：“阁下先请回吧，殿下洗漱完毕就会过去了。”
    几缕初升的阳光穿过古朴的方格窗棂，落在那个慵懒蜷缩似只小猫的身影上，映着那满足的睡颜，并那白哲的肌肤照得近乎透明，将那优雅微翘的唇角映照得有如春光一般明媚，室内空气隐隐浮动着若隐若现的荷清香。
    “殿下，您还不去宫里？这一大早来可能是的急事呢。”春桃小心伺候着卫君有梳洗。
    “现在去有什么用，早朝都散了，明知我近日睡得死，你们又不叫我。今日若是进宫，这鹿城也去不成了，所以还是不去了。”说罢，抓起一把剑去后花园练剑了。
    春桃望着那个清雅飞扬的身影一叹，她这主还真是气定神闲，连圣上的话也敢不理睬。
    一大早便帮着卫君打点着出行物品的家奴们，都知道他们这个少主嗜睡的毛病，也都以为她还在睡着，谁也没去叫醒她，直到，那一声“陛下驾到——”响起。
    整府的人都出来接驾，唯独少了一人。
    “风王呢？”李天祁扫了眼齐齐立在面前的一群人。
    “这……”卫叔澜夫妇互相看了看，心知肚明，除了床榻上还能在哪儿，只好回道：“可能还未起身。”
    “未起身？”李天祁胸腔有些憋闷，“我卯时不到，便叫人来通知卫风入宫。想不到他居然还在睡觉！”一拂袍袖向卫君的房间走去。
    卫叔澜夫妇急忙紧跟，想赶在李天祁之前，去叫醒那个尚在梦的人。
    谁知赶到，才觉那房内空空如也。
    直到见到了那个飞舞于一片花树的美丽身姿后，李天祁顿时怒不可抑，“卫叔澜，瞧瞧你的好儿！他明明起身，却弃国家大事于不顾，宁可在这儿练剑也不肯进宫。”
    等到那薄衫飞扬，初雪般的淡雅的身影千呼万唤始出来时，李天祁不由怒道：“卫风——国难当头你犹自不醒，黄河泛滥，百姓遭灾，你却在这里风花雪月。你……满朝武皆等你前来商议救灾大计，你却对圣命置之不理，你可有真正承认过我的位置？可有将大昱当做你的国家。”
    “好似卫风已经同陛下说过今日要去鹿城，陛下何以如此健忘？”卫君看他一脸的怒意，云淡风清道。
    “你——”李天祁气结。
    “君——不可对陛下无礼。”卫叔澜夫妇，这才知道出了这么大事，这孩违抗圣命不说，还耽误了国家大计。
    卫君看了眼旁边急切的父母，心恼怒他又让自已的父母担忧，不由讥讽道：“李天祁，又来告状！真亏了你这一国天，把精神头都用这儿了，有那时间，你就不能批批折？”
    “君——放肆——”卫叔澜叫道，“你可知道为人臣的规矩？身为人臣当如何谨言慎行，你居然敢出口顶撞圣上。”
    卫君面色清冷，“爹，没有那许多规矩，我的规矩由我定。”
    “放肆——还不给陛下跪下谢罪！”穆小雅也觉得这孩太过分了，好歹他是一国天，好歹他有恩于卫家，好歹他焦急的是天下苍生大计。
    “娘——我不必跪，我与陛下有过协定。”卫君看向李天祁。
    “你，你这孽……”穆小雅真是生气了。
    “小雅，你别生那么大气。”卫叔澜赶紧在一旁劝道。
    “你这孽，身人臣，怎可不为人效力，不为陛下，你还要为大昱的百姓啊，当年你娘我不就是因为看我百姓受辱，方誓要为国除敌，征战沙场。可我怎么居然生了你这个孽，投了突厥也就算了，可还把那儿当成自个儿的家了，也不懂得认祖归宗，不知道为我大昱百姓鞠躬尽瘁，难道你还想回那个西突厥？还想将大昱当做敌人？用你的铁蹄来蹂躏大昱的百姓？”穆小雅越说越激动，“你……干脆把你爹娘也都当成敌人！你个不孝孽。”
    “娘——”眼见娘亲被自己气到了，卫君一阵心痛。“娘别生气……”
    “你这孽，白白读了诗书，空有一身才学，不报效国家又有何用？”
    “娘……我错了，别生气。”卫君低声祈求着娘亲，娘亲的生气让她有一丝害怕。
    “你若知道错了，去与陛下认错。”穆小雅微微喘息着道。
    “娘，我和你认错。”她怎么能抛下脸面对那个人服软。
    “你这孽，还不认错，你不跪陛下，由娘来代你跪。”穆小雅说着便要跪。
    “娘——”卫君声音一颤，一把拖住穆小雅，啜泣着道：“娘……我错了……你别生气……”
    “那还不给陛下跪下认错。”
    卫君眼角犹带着泪水，缓缓向李天祁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