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盲症

第3章


 
  暑假里几个好朋友商量要去晓静的老家玩,作为五年同窗生涯的最后绝唱。前一天上午,晓静通知我,说安安考完试回来也和我们一起去。我听了挺高兴,都三年没见他,不知变成什么样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跟爸妈说起去玩的事,妈妈笑着说:“这下你们三个臭皮匠可全齐了。” 
  我和爸妈聊得挺开心,只有小易不给面子蒙声不响。这是我们多年形成的默契,咱俩就喜欢互相打击,每次他有什么高兴事,我要不一句话不说,要说就往他的对立面说,我们之间从来不兴什么友谊第一,竞争第二的狗屁道理,只要他胜过我,我就给他一盆冷水泼到底,反正只有落井下石,没有血中送炭,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年来小易得了老多荣誉仍能保持头脑清醒的根本原因,爸妈也习以为常由着我们糊搞乱搞。当然我泼冷水的时候要比他多多了,天天跟泼水节似的,他难得有机会,还不趁此赶紧煞煞我的威风,寻寻我的晦气。 
  第二天还没睡醒就听见外面吵吵的,开了门一问,原来是小易病了,发烧呢。妈妈喂他吃完药,准备请假陪他。 
  这时小易突然拽住我的手,对妈妈摆摆说:“妈,不用了,有姐陪我呢,你去上班吧,请假影响不好!” 
  我瞪了他一眼,立马反对,这臭小子明知我们今天出发,我难得出去玩,居然给我耍这阴招。你要我陪我偏不,有本事你来咬我啊。 
  小易跟川剧变脸似的无比迅速换上了哀楚的表情,我一直比较好奇他的脸部构造,你说怎么能如此快而猛地变化运动却不抽筋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我,眼眶里泪花在闪烁,吸吸鼻子恳求:“姐,你就别去了,留下陪陪我吧,一个人在家多没劲啊!” 
  妈妈跟着看向我,询问我的意思。小易见我和妈不做声,决心下一剂猛药,声音透漏着丝丝哽咽:“算了,姐,你想去就去吧,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事,等会睡一觉就行,连午饭都不用吃了。”整个人暗淡下来,垂头丧气的,手指不住地在床单上画圈圈。 
  我妈哪受得住这招啊,马上缴械投降,小易分明把全家的弱点都牢牢抓在手里。我刚想上诉,就被无情地严厉驳回:“你弟弟生病了你还净想着玩,不许去,乖乖在家里看着小易。” 
  没办法了,我只能留在家坐在小易的床边看着他。阳光透过轻纱洒了进来,打在小易身上。 
  他睡得很沉,有种平时见不到安祥,我不是说死人的那种安详,我的形容词一向比较贫乏,描述不好,反正就是很恬静的感觉。烧虽然退了,可脸还是有点微红,小易本来就很白,在光线照耀下仿佛是透明的,仔细看都能瞧见皮下的毛细血管,又长又卷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偶尔轻轻颤一下。阳光给小易周身笼上一层薄薄的晕染,形成梦幻的美感。 
  一瞬间,我有种错觉,好象在偷看一个沉睡的天使,可我心里明白的透亮,这睡着的天使醒过来绝对是吃人的恶魔。 
  我愣愣地望着他,居然发现他有金色的睫毛耶,闪烁着慵懒而迷蒙的光芒,甚是欣喜。反反复复地数,一根,两根……不知过了多久,小易的睫毛动了两下,张开了眼眸,旖旎妖娆的蓝色渐渐扩大,那一刻我仿佛被电流穿过,浑身一颤,脑海里只有一个词闪过:流光异彩。 
  小易唤了我声:“小熙?”我才回了神。是的,小易只有在人前或求我的时候才会表现出礼貌喊我姐,其他时候从来都小熙小熙直来直去,这做作的两面派。 
  他忽然凑近我,眼睛里的小星星熠熠发光,神神叨叨地说:“小熙,告诉你个秘密。” 
  眼帘半掀地抬眼瞟了瞟他,只见他扬起畜生无害的灿烂笑容,心不犹一紧,我太了解他了,他会露出这种天地为之失色的表情,只能意味着极端恶毒、可怕的前兆。 
  果然,“小熙,我是故意的” 
  “啊,故意什么?”我不明白。 
  “我昨晚洗了冷水澡,对着冷气吹了一宿的风,所以今天才会发烧啊。”他恶劣的笑容越来越嚣张。 
  我“噌”的一下,感觉火全窜上了脑门,发抖地说不出话来。小易裂开嘴,用手敲着床架子大声喊:“去不成,哦,去不成!” 
  气得不行,胸膛急促起伏,我转身就走,经过房门的时候听到拿腔拿调的歌声:“我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还是直哆嗦,你说一个才10岁大的小孩,怎么就能这么阴险狠毒啊。我甚至都不能告诉爸妈,即便说了他们也绝对不信心目中最最乖巧的儿子会犯下这等滔天罪行。 
  暑假整整两个月我都没同小易说一句话。听晓静说起她们玩得特开心,真刺激我,此后我再没见过安安,至今深以为撼。 
  开了学我上初中,我们学校原要住宿的,我有夜盲症,晚上看不清东西,就走读不参加晚自习。 
  我是在小学的时候发现自己夜盲,有时候觉得奇怪,为什么白天那么熟悉的环境到了晚上就像是另一个世界般的陌生,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永远只能看见事物的一面而看不见另外一面?之后的日子里经常认人不清倒似乎一再证明了这一点。 
  初中4年是我最压抑的4年,不愿多提。唯一值得纪念的是我当上了班长,成了老师最喜欢的学生。那段时间比较孤僻,因为我的成绩一骑绝尘,在同学眼中是那种只会死读书的人,没人和我亲近。我也懒得辩解,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一个人偷偷怀念着小学时和安安、晓静拉着波奇到处遛的快乐时光。 
  郁郁闷闷过完了初中,我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在我最灿烂的年华,遇到了他……       
ps1208 2007-10-20 09:17  
第四章 遇见   
  初中的时候流行席娟、于情的言情小说,我不能免俗,曾疯狂地看过很多,对里面的海誓山盟也五迷三倒的。 
  每每我沉浸在美好的爱情世界里时,小易总会悄无声息地窜到我身边,抄走我的书,然后戳戳我的脊梁骨:“就你这模样还看什么言情小说,哦,也对,你这种人恐怕只能在这些精神垃圾里感受一下爱情过过干瘾,继续,继续啊……” 
  虽然常常被气得咬牙切齿,可我无法反驳,我有自知之明。 
  我不漂亮,和美丽沾不上一点边,小眼睛,鼻子有点塌,了不起也只算是清秀。身材就更不用说了,除了长的高外,就没其他优点,跟一根电线杆儿一样杵在那里,小易曾经恶毒地讽刺我是“中国营养协会推荐”。不明白?事情是这样的。 
  一次我在家里试新买的衣服,小易看了眼就叹气说:“中国营养协会推荐!” 
  我也是傻,早该猜到他那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还愣是问他为什么。 
  他就说不就是“金龙鱼”的广告么,我想起来那个知名的食品油广告,一面红旗挥动飘扬,印着“1:1:1”的大字,可还是没想通,接着就听到了他阴狠的答案“你的三围!” 
  哦哦哦,这个死家伙。 
  在小易的荼毒下,我决不敢相信一见钟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比较欣赏细水长流的感情,设想我和我的那个他应该是在日久接触下渐渐相互吸引,却完全没料到我居然能在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一个人,这种感觉自相识之初便肆无忌惮地迅速蔓延,一点没有道理可言。 
  97年夏天,高中报到第一天。 
  我的高中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学校之一,集中了全市一流的优等生。其中大部分同学原本都是本校初中部的学生,像我这种从外校考进来的少之又少,据后来了解,我们班50人才有10个是外校考生,而我就是这五分之一。 
  进教室的时候,已经坐着很多人,吵吵的像菜市场。大家忙着自我介绍,多数人原就是这个学校的,即使不同班也看着眼熟,一来二去立马就聊开了。 
  我挑了个后排的位置,望着他们的热闹场面,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我插不上话,只能傻呆呆地低着头干坐着,反正初中四年一个人也习惯了。 
  这时旁边有人问:“同学,这里有人吗?”声线温和得有如孱孱的流水声,我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安安也是这种温柔嗓音。 
  兴奋地抬起头,我看到张比记忆中安安还要白净、文气的脸庞,细细的刘海遮着秀美的额头,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温和的光华,我算头一次领略到儒雅俊逸的风范。其实光从外貌条件说,他绝对还算不上特别抢眼,但就和书里说得一样,在那一刻正好对了我的眼,我顿时就愣住了。 
  呆了半饷才反应过来,赶忙说:“哦,没人。”他轻轻地在我身旁坐下。我猜我当时的表情一定特别傻,不然他不会笑了出来,嘴角微弯,犹如春风抚面。周围嘈杂的声音好像一下子消失了,我只能听见自己如同打鼓一样的心跳声,咚咚,咚咚,脸都越发热了起来。 
  我们没有说话,我没有主动搭讪的勇气。但我仍幸运地知道了他的名字,江洋,他是老师任命的我们班学习委员,当老师叫到他名字的时候,他站了起来,微笑着对大家点头示意,那时我觉得只有用光彩四射来形容。 
  我在心中把他的名字默念了好几遍,江洋,江洋,真好听。 
  之后老师排了座位,我们一排男生一排女生夹花着坐。我长的高,有1米7,是女生的最后一排,全班的倒数第二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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