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号当铺

他是母亲怀念那个所谓男人的最好寄托，他就是母亲活下去的理由。可是，世俗是不会理解和接纳这种爱的，村民的歧视只是小事，无穷无尽的谩骂和拷打才是真正的伤害。
    远离山村不理世事那又如何？原来人类排外的心竟然可以如此冷漠和残酷，即使对于同为人类的母亲也不放过。罗杰永远无法忘记，母亲被村民抓到以后被活活烧死的惨壮，母亲是个刚烈的女子，即使是焚身的痛苦也不能让她嘶声喊叫，只是，烈火中的那双眼睛，伴随着他，永远成为噩梦惊醒后痛哭的理由。
    清新、脱俗，还有那母亲也喜欢的百合花，那个女子好象就是母亲还在的假想。如果可以，如果她得到钱就会幸福的话，那么自己一定会再所不惜。罗杰伸出手，挡住了窗外投射过来的月光，好象可以看到自己手里的血管，和，流动的鲜血。
    ※※※
    当铺。
    罗杰凭着记忆，又找回了那一晚的当铺。门口的门牌号码上是77号。还没有准备敲门，门已经开了，从门里吹出来一阵风，微凉而又清香。罗杰走了进去，林妖已经站在那儿，等着他了。
    “欢迎光临，请喝茶。”林妖指了指桌上早已泡好的龙井。
    “我愿意把我的这双手当给你，代价是10万。”罗杰很明确的告诉了林妖。
    林妖笑了笑，“手就不用了，你留着吧，我只要你的那双狼爪。”
    罗杰没有发话，只沉没不语。林妖转身，就拿来了契约书。很快的，就达成了协议。
    “喝茶啊！”林妖再次邀请。
    罗杰望了望林妖，拿起茶一饮而尽。怎么现在的人都不会品茶吗？林妖可惜的看着空空的茶杯，决定下次不用龙井了，这种人的喝法根本就是对龙井的一种亵渎。
    昏昏欲睡，虽然知道现在并不是睡觉的好时候，可是想睡的意愿竟然如此强烈。母亲，是母亲，是湖边正在洗衣的母亲。脸上虽然有着汗水，可是表情是满足的幸福，幸福的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的光泽。还有温柔的眼睛，黑色的长发，好香的味道，一定是发上的那朵百合花所散发出来的吧。朦胧中，母亲的容颜好象更年轻了，就象是那个神秘的女子。罗杰不知道眼前的她，到底是母亲，还是那个女子。两个人好象交织在了一起，又好象根本就是一个人。
    林妖看着已经从罗杰身体里剥离出来的这双狼爪，“你的梦里会是谁哪？”
    ※※※
    从梦中醒来的罗杰，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躺在床上，月光和每一个晚上一样透过窗户射进来。
    翻身打开电视，罗杰只想用声音来解救自己的孤独。虽然讨厌人类，可是又离不开人群，这就是半人半妖的一种悲哀。
    “最近，在郊外的一条河里发现了一具男尸，死者身份应该是本市黑帮份子，死者被怀疑和一起黑帮内部的情杀案有关。犯罪嫌疑人应该是一名女子，希望知情者提供线索。”望着电视上那两张熟悉的脸，应该就是那个女人吧，至于照片上的男子好象就是那个司机，罗杰不禁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僵硬了。
    ※※※
    晚上，郊外的车站，依然没有月光，可是星星很亮。亮的依然可以让他看到不远处草丛那儿的一朵蒲公英，正悄悄而又热烈地绽放着。
    巴士又是无声无息地开进了车站，司机的位置上应该就是那个男人吧，车上依然只有女子一个人。
    女孩站在车门边，白色的长裙，细细的凉鞋，还有那朵白色的百合花正娇艳地盛开在女孩乌黑的头发上，象极了今天晚上的夜和星星。男人把装满钱的袋子，给了女孩，女孩却拒绝了男人的上车。
    空气突然变的阴冷无比，男人望着女孩带着笑意的眼睛，问：“你为什么杀他？”
    “我爱他，他给了我希望，可是又亲手毁了它。我无法原谅他，他不能带我走，那么就让他永远陪着我，哪也去不了。”
    “你为什么又惹上我？”
    “因为你很英俊，我是个很好色的女人。而且，你还很象他。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因为你身上也有血腥的味道。这个味道，象一种标签，你逃不掉的。”
    “你为什么现在又不要我了？”
    “因为还没到时候，世界上的有些事你必须去做个了结。再说了，嘿嘿。”女孩突然发出了笑声，好象是从遥远的黑洞中飘来的诡异笑声。“我们虽是同类，但不是同种的。”
    巴士开走了，带走了女孩。他知道，有些事的确没有做完，只是，他不知道，也许有些事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
    ※※※
    巴士车上。
    “你这些钱还是换成冥币对你会更有用些的。”巴士的末排上，一个黑色的身影闪了出来，昏暗的光线下，那双金色的眼睛竟然无比晶亮。
    女孩或许是被吓到了，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显苍白，“你是谁？”
    “林妖，森林的林，妖孽的妖。”
    “你怎么上来的？”女孩紧紧的抱着手中的钱袋，生怕被别人抢了去。好象看出了女孩的心事，林妖轻笑出声，“放心，拿出去的钱我是不会要回来的，这可是罗杰用自己的一样东西当来的哦。不过人类还真是好笑啊，就算是死了也会对一样东西这么执着，也不管这东西对自己有没有用了。”
    不分年龄、性别、国籍还是种族，人类就是会在一生中执着于一样东西，林妖不知道这究竟是优点哪，还是一个缺点？
    女孩的眼里流出了眼泪，“我知道，他对我好。可是，一个人的心容不下两个人，为什么他出现在他之后？”女孩抱着钱袋无力地滑倒在地，“他说，没有钱就不会带我走，我什么都不想，只想让他带我走，这有错吗？我杀他，只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因为我讨厌一个人，一个人！”
    林妖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女孩，女孩头发上的百合花已经开始枯萎，就象是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女孩的身体已经开始模糊，并从她那细致的双脚开始分解，一点一点的就象美丽的萤火一样夺目。也许灵魂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该去的地方了吧。
    女孩抬起头，幽幽地望着林妖美丽的金目，“你身上不但有血腥的味道。”
    “哦？”
    “还有绝望和希望，真奇怪啊！”女孩的身体慢慢消失了，最后留在林妖脑海的，是一个美丽的头颅和一个奇怪的笑容。
    天上依然没有月亮，只有闪烁的星光。
    地上，枯萎的百合花静静地躺在钱袋上，林妖孤身一人。手轻轻一挥，金色的火焰立刻吞食了它们，已经枯黄的百合花盛开在金色的火焰里，异常妖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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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铺里。
    林妖还是老样子，躺在他的太师椅上，旁边的茶几上是一杯上好的龙井，正冒着热气。
    “你还真悠闲啊。”小龙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林妖身旁，“哎，你怎么有兴趣看报纸啊？你不是说这都是人类无聊的表现之一吗？”
    报纸上的一则头条是：黑社会老大的情妇谋杀情夫后自杀，两者尸体都已在找到。标题旁的照片上，是一个恬静而又美丽的女子，白色的长裙，如黑色瀑布的头发上别有一朵百合，就象女子一样清雅。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啦？我都找不到你。”小龙随手把报纸一扔，气呼呼的问。
    “去见一个美女了哦！”林妖向小龙眨眨眼，暧昧的一笑，然后闭目养神起来。
    “什么！有这种好事也不带我一块去，你还真不够哥们哎！”小龙气愤地哇哇大叫，不过好象已经打扰不到林妖的睡觉的好心情了，因为这位仁兄已经向周公报道了。梦境里一定会有百合花的香气吧。
    ※※※
    几天几夜的飞机和火车，再加上徒步的山路。罗杰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中国四川境内的一个偏僻山村里。自然的山水果然是不会改变的，就象是一个出浴的美女，雍容华贵、美丽清雅。母亲的惨烈让罗杰血液里的兽性激发，他并不想杀人，只是那些人的嘴脸让自己感到恶心，他们看着火中的母亲时既然是带笑的，好象只是在烧烤一个普通的猎物一样简单。泥土里早就没有了当年的血腥喂，甚至由于人类鲜血的灌溉，青草长得特别翠绿，吸食了人类鲜血的土地上正盛开着一大片的野花，红红绿绿的，很是好看。
    又回到了梦里的湖边，只是没有了母亲。湖水象是镜子一样，照射出了罗杰的脸。太阳正往下落，好象是落到了湖里，湖水一下子变的通红，周围的树木也披上了一层红色的霞衣。这个时候的湖水，应该是温热的吧。把脚伸进去，是微凉的，但是很舒服。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湖水渐渐的淹过身体，其实罗杰并不想自杀，他只是想看看，湖水里是否有母亲，和那个女子。
    太阳终于还是消失不见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湖面依然平静，没有人知道有谁来过，也没有人知道有谁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