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

  "嗖"地一声，一个黑影蹿出来，苏安安捂住眼睛，"哇！大叫。"
 
  秦怡却眼疾手快，拿着拖鞋打上去，拖鞋扬起一阵灰，老鼠却又"嗖"地跑了。
 
  秦怡单脚追击老鼠，扑来扑去，累的气喘吁吁，"苏安安！下床！追老鼠！"
 
  苏安安皱着眉，嘟囔着，"我最害怕的动物就是老鼠了。"
 
  说着慢腾腾地下了床。刚下床，老鼠"嗖"地蹿到她脚边，苏安安大叫。
 
  秦怡追过来，"啪"又扬起一阵灰，她大叫，"你快，快！"
 
  苏安安顺手拿起一本书，胡乱扔下去。
 
  老鼠没叫，秦怡却尖叫起来，"啊，我的脚！"
 
  说完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安安的床上。
 
  两个女孩扑通都压在一起倒在床上，身边是橘黄的小灯和绒绒的玩具熊。
 
  秦怡埋在熊的胸口，含了一嘴绒毛。
 
  "苏安安，我八岁就不玩这个了。"
 
  苏安安终于扑哧地笑了。
 
  他俩的肚子同时发出了一阵声音。咕噜咕噜。
 
  "我饿了。"
 
  "我也是。"
 
  两人面面相对。
 
  "你有吃的吗？"
 
  "方便面。"
 
  秦怡苦着脸，"我也是。"
 
  秦怡起身，去摇了摇纯净水桶。"没水了，你也不知道叫水。"
 
  经过了一番打老鼠之战，两个女孩亲近起来。
 
  苏安安说，"干吃！"
 
  秦怡立刻看向她，"这么多年来，终于碰到了一个和我有共同习惯的人了。"
 
  两个女孩拆了包装袋，拿着两袋方便面各自坐在床上吭哧吭哧地啃起来。
 
  "你真勇敢。"苏安安发自内心地说。
 
  "我以前刚到国外的时候，就和你一样，只要是在屋子里看见活的生物就吱哇乱叫，看见蟑螂都浑身的鸡皮疙瘩，有一次，我看见一只壁虎从我睡的床上缓慢地往上爬，你知道吗，我就死死地看着它的两个黑点一样的眼珠，就看着它一寸寸地往距离不足我十厘米的墙上爬。真的，我都听到我的皮肤一点一点地远离了我的肉。"
 
  苏安安咯咯笑，"我能想像。"
  她好像忘记了这个女孩是她所谓的情敌，很快就和她沆瀣一气。
 
  "我也是，我看到了绿色的豆狗，看到凤凰树上一步一缩的那种毛毛虫，就觉得自己像死了一遭。我现在说起这几个名词，都像是在身上打了一个冷战。"说完，真的冷冷地颤了一下。
 
  秦怡笑翻了。"哈哈哈哈哈，苏安安，你真可爱。"
 
  她们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了。
 
  窗外天黑，两个女孩举着方便面袋子，满嘴残屑，歪三倒四地毫无睡相。
 
  第二天早上秦怡的闹钟铃声大作，而且--这个闹钟竟然还会飞。好像是看到秦怡翻了一个身，又睡过去，这个闹钟就像螺旋桨一样起跳，满屋子像蜜蜂一样嗡嗡飞。
 
  苏安安被吵醒，目瞪口呆地看着螺旋桨闹钟，又更加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怡穿着宽大的维尼熊睡裙，抓狂地满屋子追到处乱飞的闹钟。
 
  秦怡好不容易追到了闹钟，也清醒了，开始换衣服洗漱。
 
  "你每天早上都要进行一番这样的猫狗大战？"苏安安在心里感叹，天啊，原来毫无瑕疵的美女就是这么生活的啊。
 
  秦怡闭着眼睛套上衣服，沮丧地说，"是啊，刚开始的时候我每天都迟到，新东方每迟到一分钟扣50块钱，第一个月，我不但就没领到钱，还交了500块。不过自从托人从国外带了这闹钟以后，我还真就没有迟到过了。就当晨练了呗。"
 
  苏安安喃喃地说，"你还真是乐观。"说完低头扣扣子，"不过这样也好，我也就不会迟到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安安和秦怡朝夕共处，发现两个人是那么相似。她们都有把屋子弄成废品收购站的天赋，更重要的是，都还有能把一枚卡子五分钟之内从满屋子的废物中间刨出来的天赋。两个人下了班就回到宿舍里，开始哀嚎，"饿啊饿啊"，然后大眼瞪小眼地翻出各种口味的泡面，有一次DUKE来找秦怡，进门就闻见屋子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泡面味道，看到地上扔了比那次在秦怡家还多的塑料袋子，几乎要恨上造物主了。
  凭什么，这些小姑娘们，每天的主食就是富含防腐剂的泡面，却每个都满面桃花眉眼俊俏，自己每天都荤素搭配营养摄入适当，照镜子时还老觉得自己面带菜色？
 
  DUKE十分伤感。
 
  每天早上起床后，秦怡和苏安安都面对窗口，仰起脖子，往耳根后喷奇迹香水。
 
  秦怡有一次奇怪地说，怎么就连这个习惯，我们俩都一样？回去我打个电话问问我妈，她是不是年轻时候有个私生子流落了江南。
 
  安安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这几天里，周南有过一个电话来。
 
  那时安安正在和秦怡手忙脚乱地修下水道，自从宿舍里又多了一个长头发的秦怡之后，下水道就成了她俩的恶梦，总是能像鬼故事一样掏出一撮有一撮的头发。她听到电话响，马上心里像一片云一样掠过，周南。又马上沉下去，怎么可能是他呢，他指不定在哪儿花天酒地庆祝呢。
 
  无论什么时候想起周南，就像准备了整整一盒吉列刀片，抽出来永远是锋利新鲜地切进心里去。
 
  等到她们修完下水道走出卫生间，电话已经停止响了。
 
  苏安安捏着电话，按亮，又让它自己慢慢灭了。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给他回过去。
 
  终于，还是没打出。
 
  也许，她是怕自己接通了就哭。
 
  她的泪水已经流了太多，是不是该让它往心里流了？
 
  有时候她想，我恨他。他的无情和任性终于挥霍掉了我所有的热情。
 
  有时候却又止不住地想他。他们度过的每一个分分秒秒，就像镶在了相框里，罩上了玻璃盖子，永不褪色。她走在路上，看到路上的女孩撒娇地拉着男朋友的手，她会想起他。吃饭时间，也总是想像以前那样，打个电话问问他，今天，吃什么？
 
  见到街上男孩穿大红大绿的衣服，她还是会骄傲地想，真没品味，周南就只穿黑色和墨绿。
 
  吃馄饨，她也会想，还是别吃鸡汤的了，周南喜欢吃三鲜馄饨。
 
  只是馄饨端上来，她发现对面的椅子上没有人，她爱吃鸡汤馄饨就可以吃鸡汤馄饨，身边再也没有人会说，"我不爱吃这个了。"
  她不再需要照顾谁的情绪，不知不觉，心里却晾干了一排排的凄凉，晾在竹竿上，被风一吹，出奇地冷。
 
  秦怡觉得，和苏安安同住的这几天里，就像重回了少女时代，她和女伴牵着手，一人手里一只奶油雪糕，穿着塑料凉鞋去电影院里看电影，看到一半，嘻嘻哈哈地把手里的雪糕沫子往对方的身上蹭。是干净互相依恋的时光。
 
  不知道从哪天起，秦怡在外面吃饭回家的时候总不忘记叫一份打包带走的炒饭，她知道一打开门，苏安安一准要大喊，"饿啊饿啊"，然后像火箭一样抢掉她手里的炒饭。
 
  春天有细雨。遇到秦怡千年难遇地有耐心的周末，还会给苏安安煮咖啡，满室飘香。
 
  "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开一个咖啡馆。生意千万不能好，店里只要有一个做提拉米苏好吃的英俊小帅哥就好，每天我就坐在店里看言情小说。"
 
  "言情小说我喜欢看亦舒，连环，喜宝，人淡如菊！"
 
  "还有喜相逢！还有流浪的红舞鞋！"
 
  她们俩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和出奇一致的爱好。
 
  只不过一想起周南，苏安安看秦怡的眼光就会有一两秒钟的冷淡。
 
  第十三章那晚皓月当空。
 
  月是什么样的，他俩已经忘记了，或者说，当时就没看清，是月如银钩，还是团圆满月。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俩一生，见过最亮的月光。
 
  因为当时在疏朗桐月之间，爱情像谷中清涧，在他们的耳边叮咚作响。
 
  她抬起头来，让他吻了她。
 
  鼻孔里已经不会再有夜来香的甜气。
 
  他们的眉眼，究竟已被雪染风霜。
 
  时光穿过树林和风声，沙沙作响。
 
  再一次牵到了他的手，只可惜万水千山，蹲在了当时的月光下，沉沉地看着已不在彼地的少年。
 
  清明从滨海回来以后，江超还没有找过苏安安。
 
  春天一批新的任务让办公室闲人江超也不得不赶趟儿忙了两天。
 
  埋头在一堆文件中，他不由自主地走神。干净清秀的苏安安，穿着自己送的VERSACE春装的苏安安，撅着嘴可爱的苏安安。
  苏安安就像一个洋娃娃，惹人恋爱，她都不知道，她一副无辜的楚楚神情是多么容易让人心疼。
 
  他自己都很奇怪，他这种怜香惜玉的情怀是哪儿来的。
 
  他一对比恰贝贝，简直觉得苏安安变身为一个横陈的妖孽，把他对女人的态度生生地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