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满目星光

    院长奶奶听了墨卿浅对将夜离的介绍，也是一样的震惊。
    她看了墨卿浅一眼，墨卿浅知道她有话想对她说，于是把饼干交给了将夜离，让他和小孩子一起玩。
    将夜离离开之后，院长奶奶才开了口，万般不确定：“小浅，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墨卿浅点头：“奶奶，他就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
    院长奶奶看着墨卿浅认真的样子，苍老的眼睛好像亮了几分，她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那小言……”
    “奶奶，你说过的，人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墨卿浅看着被小朋友团团围在中间的将夜离，一直无神空洞的眼眸终于有了光。
    “星星，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我，不用担心我，做你想做的就好，你知道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快乐。”
    和云沛辰相比，她真的自私的不像话。可是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就让她自私一点，快乐一点，她总不能离开的时候也红着眼。
    夜晚，雨终于停了，星星探出了头，空气中洋溢着一种青草的清新味。
    将夜离在厨房里说要一展厨艺，还不许墨卿浅看，没办法，她只能窝在沙发里，摆弄着投影仪。可到底还是按耐不住好奇，趁将夜离不注意，墨卿浅小心翼翼地走到一旁偷偷观望了几眼，却发现他看着燃气灶一脸紧张，似乎有点手足无措。
    这么大的一个人，不会不会用燃气灶吧？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他含笑的声音：“再看就要收费了，一眼一百哦。”
    他笑得那样明媚，映入眼帘，陷入心房，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墨卿浅立刻捂住了眼睛：“那可不行，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钱，唉……真是可惜了，美色当前，竟然连看一眼都不行。”
    “小卿卿可以。”
    “啊？”墨卿浅还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将夜离就已经走到她面前，拿下她捂着眼睛的手，湖蓝色眼睛紧紧看着她的眼睛，异常认真：“在小卿卿面前，永远免费，小卿卿想看几眼都可以。”
    墨卿浅急忙移开视线，怕自己沉溺在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里：“那……那么好？”
    “当然。”将夜离笑得温柔，“毕竟，小卿卿可是要看我一辈子。”
    那一刻，心好像停跳了一拍。一辈子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突然之间就没有那么漫长，连带着等待都成了最幸福的事。
    他似乎总喜欢说一辈子，可她的一辈子太短了，短到还没有开始就快要结束了。
    “小卿卿先去玩吧，等下就好了，”将夜离揉了揉墨卿浅的脸，“但是这次不许偷看了。”
    忘了等了多久，墨卿浅两眼皮都在打架的时候，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吃饭了。”
    墨卿浅立马跑了过去：“好香啊！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放心，你绝对喜欢！”
    将夜离这样说，墨卿浅心里当然就很期待了。可是，当她看见他做的饭时，心里的期待徒然落空。
    他做的是海鲜粥。看见这的时候，笑容凝固在脸上，心中的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但墨卿浅还是拍手叫好，装作兴奋不已的样子：“这么棒啊！”
    将夜离没回答，只是把她按在椅子上，亲自给她盛了一大碗：“尝尝怎么样？”他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墨卿浅不想抚他的意，只好硬着头皮吃了一口，装作惊喜地说：“嗯……真的好好吃啊！想不到你去法国的四年，竟然还学会做饭了。”
    将夜离没有说话，眼中又是那样的悲伤与苦楚，墨卿浅急忙垂下眼，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将夜离绕到了墨卿浅身后，拿掉手腕上的皮筋，将她不甚散落的头发扎在了一起。
    “小卿卿，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你会厌弃我吗？”
    他的声音实在太轻了，轻的让墨卿浅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了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墨卿浅一直低头喝着粥，一个不注意，就非常荣幸地进了医院。
    这一路上，将夜离都黑着个脸，什么话都不说。
    “那个……你没事吧？”墨卿浅小心翼翼地问道。
    将夜离依旧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对不起嘛，我知道错了……”
    将夜离止住脚步，回头看着墨卿浅：“你知道错了？那小卿卿告诉我，你哪儿错了？”
    “我……不该不告诉你，我对海鲜过敏，不应该让你担心，但是，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将夜离突然笑了，但墨卿浅却感受不到一点点的开心，他把她拥入怀里，声音闷闷的：“小卿卿，你没有错。我确实是生气了，但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不仅不知道你对海鲜过敏，而且还让你进了最不喜欢的医院，是我的错，对不起。”
    “好了。”墨卿浅轻声安慰着他，“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嘛！”
    “还没事呢，你看看你脖子上那一大片的红疹。”将夜离轻抚上墨卿浅的脖子，眼里闪过一丝心疼，“痛不痛？”
    “啊……不痛，就是有点痒。”墨卿浅伸手想要挠一挠，但将夜离一巴掌拍掉了她的手。
    “不许挠，让你长长记性，看你还逞不逞能。”
    “话也不能这样说吧，我平时还是挺惜命，这次要不是因为……算了，不和你说了。”
    墨卿浅一个人自顾自地往前走，将夜离拉住她的手，说：“小卿卿，这不是我第一次给你做饭，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不对啊，她记得很清楚，这确确实实是他第一次给她做饭，所以她才会那么珍惜，恨不得全给吃了。
    将夜离知道墨卿浅在疑惑什么，只是他无法和她解释，只是说：“小卿卿，这确实不是我第一次亲自给你做饭，但以后会有时间的。”
    他说：“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要一起走过，一辈子的时间。”
    他话说的十分认真，墨卿浅没想怀疑。
    回家的路上，他们手牵手并肩走着，偶有微风吹过，抚乱墨卿浅的头发，将夜离就轻柔地帮她整理好，眼神里的温柔快要将她沉溺。
    那一刻墨卿浅止不住怀疑，或许是她想错了。或许，他看她的眼神不仅只有悲伤，还有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宠溺；或许，他心里是有她的，只不过在很深很深的角落：或许她不该疑惑的，或许他们真的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可她又要如何劝服自己，真的要把他扯进这万劫不复的深渊？又要如何劝服自己，洒脱一点放他走？
    她不行，哪一个她都做不到。可是能怎么办呢？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她从没有抱怨过命运，可现在，她真的很想问问它，她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她？将她所拥有的全部收回，所期待的全部毁灭。
    “将夜，你会后悔吗？”
    将夜离愣了下，似乎被墨卿浅这没头没脑的话吓着了。反应过来后，他举起了与墨卿浅十指紧扣的手，绽开了微笑：“永不后悔。”
    “我也是。”
    遇见你永不后悔，喜欢你永不后悔，在一起永不后悔，所有与你有关的一切，我永不后悔！
    “将夜，你相信人有下辈子吗？”
    如果这一生注定是这样不完美的结局，那么下辈子呢？下辈子你愿意许给我吗？
    将夜离听见这个问题怔住了，虽然他的小卿卿总喜欢问一些奇怪的问题，没什么好奇怪的，可他的潜意识里觉得，不是，这个问题对于她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于是他的“不相信”卡在了喉咙里。
    他说：“相信。”
    果然他的小卿卿一直紧握着他的手松了，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
    墨卿浅想起很久之前，小小的将夜离坐在湖边，用那双孤寂忧郁的眼眸问她：“小卿卿，你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她这样一个问题，只是曾经她也问过一个人这样的问题。那人静默了一会儿，而后仰首凝视着满天繁星，清澈的眼里映着灿烂星光。
    “会的，”他的语气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一定会的。”
    后来他再说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他说人死之后都会变成星星，默默注视陪伴着地上的人，还有那一句——“等我死后，我不会变成星星，因为我知道你啊一定分不清那个是我，所以啊，你可要记住了，我会变成月亮，在每个夜晚陪伴着你。”
    所以听见将夜离这个问题后，她迟疑了一会儿，继而用坚定的声音说道：“会的，一定会的。”
    他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肯定，又问她：“那人死后的灵魂会变成什么呢？”
    “会变成星星，一直在天上默默守护着地上的人，”她顿了下，又说，“不过也有的会变成月亮，因为他怕有人分不清他是哪颗星星。”
    他笑了，笑容里有几分欣喜。
    他说：“谢谢你，小卿卿。”
    后来，她才知道那一天是他奶奶的忌日。
    将夜离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从不相信什么鬼魂，什么来世，他认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过是对这一生悲惨生活的谎言而已。
    将奶奶去世前，拉着他的手两眼泪汪汪地说：“唉，这辈子来不及让你好好孝敬我，下辈子你可一定要伺候我到老啊。”
    他双眼哭得红肿，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奶奶，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有下辈子了。”
    将奶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望着执拗的孙子，哭笑不得道：“世上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且期盼有来世，你小子怎么就不相信呢？”
    “他们之所以相信人有来世，是因为觉得今生拥有太多遗憾，而后悔曾做过的决定，继而后悔整个人生。可我不会，我不会后悔我所做的任何一件事，不管是对是错，因此我并不需要所谓的来世。”
    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将夜离，那时还不到十一岁，稚气未脱的脸上是与之不符的成熟。
    他之所以问墨卿浅这个问题，不是因为他的内心动摇了，他只是在那个时候，太想，太想他的奶奶了，而墨卿浅让他的想念延迟了下去。他不相信鬼神，但他相信他的小卿卿。
    他撒了谎，面对墨卿浅期望的眼睛，好在这个谎言让她欣喜。
    她握着他的手，轻柔的话语里充满了坚定：“将夜，如果这辈子不合心意，我会在下辈子等你，一直等你。”
    彼时晚风徐徐，吹散她的话语，吹落他脸上的微笑。从墨卿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将夜离就改变了自己的心，从这一刻起，他坚信人有下辈子，无论如何，绝不会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