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如梦(真身清穿

第30章


  所有人都说他醉了,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是那么清醒,因为痛觉越来越清醒,折磨越来越清晰。
  端着醒酒汤的双手一直在不停地颤抖,原本曹寅身边的小丫头初雪生性单纯,着实不敢为这大逆不道的事情。
  纳兰明珠不屑地瞪了她一眼,夺下她手里的纸包,把药粉一点点撒进了汤药里,小丫鬟眉宇揪成一团:“纳兰大人,我们对万岁爷下药,被他知道了,怕性命不保吧——”
  “去去去——没出息的小丫头,这碗醒酒汤一会儿交给那九丫头端进去,这主子喝了这碗药,我也就安了心了,省的她再和我们家容若纠缠不休的。一个女人没了身子,她还能死皮赖脸地赖在我纳兰府里。这么做也是遂了主子的心,一箭双雕,他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要你小命?”纳兰明珠啐了一声,这样好的机会他再不把握住,他也白当这几十年的朝野权臣。
  他不耐地使了个眼色,小丫头只好端起汤药小心翼翼地去找小九。
  原本要进厨房拿点心的云若瞠目结舌地立在了窗口。
  她也完全没有了方向。
  她应该成全纳兰明珠吗?如果皇帝真的同小九发生了关系,一切就都了了吗?
  他就会获得小九的爱情了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此事真的发生,小九和公子的感情定然会被摧毁无疑。
  念及此,她飞转身跑向小九的房间,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醉了以后一直在叫她的名字,一声声,小九,小九,撕心裂肺。
  从来都没有人这么深情地唤过她的名字,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于心不忍。
  于是在初雪把解酒汤端到她面前的时候,小九并没有多想地就点头答应给皇帝喂服。
  可是为什么这解酒的汤药非但没有解酒的功效,反而他的双颊酡红的更厉害,他的意识朦胧的更厉害。
  已经不仅仅只是想要拉住她的手,想要她陪在他的身边。
  他的力气很大,一个翻身就把她困在了床靠上。小九后脑沉痛地撞到那镂空的雕花上,疼痛地想要呼出声来。
  康熙敏捷的嘴唇就压了上来。
  她几乎窒息了。
  在完全没有呼吸的片刻里,大脑如临轰炸一般,她不知道在发生什么?
  全力地推搡与他而言似乎没有半点成效,反而让他进攻的欲望更为强烈。
  “皇上,你醒醒!”小九碍于他的身份,又不敢真的动手打他,只是拼尽权力地抱住自己,躲避开他的进攻。
  “不要动——”康熙的双臂紧紧地圈住她僵硬的身体,吻落到了她的脖颈。
  恐惧地眼泪胡乱地往下掉起来,她想大声尖叫,喉咙却又像被什么扼住一般,她感觉在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剧烈的颤抖。
  “小九——”一个细弱却响亮的声音穿堂而入,是云若。
  小九几乎不敢回音,她甚至不敢去知道自己如今已是什么模样,她的衣衫已经凌乱成什么样。
  云若搅了面冰水的毛巾,贴到了康熙的额角,因为第三个人的出现,他的动作才终于迟缓下来,只是意识还是不见清醒,紧闭着双眼,沉痛地倚着头。
  “小九你快离开这里吧,走的越远越好,纳兰大人不会放过你的,这汤里是他下了药。现在你知道皇上他为什么会这样了……”云若焦灼地解释着,只是皇帝脸上越见深重的红晕却着实令人难堪,小九脸哭的像花猫,紧抱着双肩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感谢。
  “那你——”小九迟疑着想远去的步子,眼神哀恸地望着她。
  “请你一定不要轻易放弃公子,我很小的时候就进了纳兰府,我知道公子的脾气,你是他在乎的人,皇上也是。但是他总是那么忽视自己的想法,你要勇敢地去爱他,知道吗?”云若微笑着望着小九,嘴角醉人的梨涡晕开温柔的弧线,她的手一直都抓着康熙灼热的手掌,而且被他越拽越紧,他还在不停地叫着小九,小九。
  但是这个深爱着他的女子却可以如此泰然地向她微笑。
  “爱情就是需要我们一次义无反顾的付出,至于能否收获,那是上天安排的命运了——”
  急行北去的马车上,她的耳际一直在重复着云若的话语,她会得到自己的爱情吗?而自己呢?
  深夜飘忽地风卷起车帘,她探出车窗外,看到流星闪过湛蓝的夜空。
  好像突然有希望燃进了心底。
  “请让我们都能幸福。”小九在衣角摺了一个圈,奢侈的许下这个愿望。
  北上的马车片刻未停,就像她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到他的心一般。
  穿越这个国度的南北线,不知疲倦。
  灼雪之殇(上)
  极地的寒风把整个冬夜啸响。
  积雪不时折落松脆的枯枝,无休无止的雪,似是要把这个国度倾没。
  散珠般的落雪噼噼啪啪地敲打在寂无人声的军营帐上,变成一支不成曲调的弦歌,凄迷的梦境里,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又坐回到他的身侧,抚琴的那个人,似乎在向着他迷离地微笑……
  那个笑容是那么的微小,仿佛她把所有的精气神都幻化到了那支终不成调的弦音里,串成一首没有音律的离歌,像是在做彻底的告别,告别那些积成已久的伤痛,告别那无法再把握的消逝年华——
  弦音零散,却从不悲戚,一丝丝萦绕心田的温度,似乎想是要把他唤醒,又不忍扰了他难得的好梦——
  渐渐地音消了,那张原本就迷蒙的笑靥逐渐的涣开了,而从远及近的是另外一张容颜,如水般清亮明晰的笑容,带着她独有的温度,一点一滴化开他心头的寒意——
  她那么奋力地一步步在向他靠近,可是那个怯弱的自己却总是把一切当作是寻常,幻想着如此安然地让她陪伴着自己一生。
  他听到心底一阵冷笑的嘲讽声,那么犀利地划破他的耳膜,那个声音严正的质问他:“你凭什么要她如此卑微的度过一生?纳兰性德你凭什么!”
  刹然间的慌措,使他骇然无从回答,他蓦然地惊觉于这阵恐慌,试图大声地叫唤她的名字,因为他怕连她都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就像曾经那段来不及珍惜的情感,变成追悔莫及的伤痛。
  可惜她还是听不到他遥远的呼唤,吟着笑的脸也越飘越远——
  惶然间睁眼,单手抚住惶惶乱跳的心口,却抚不平紊乱急促的呼吸声。
  满头细密的汗珠,在这个滴水成冰的世界里,触手已是一片冰凉。
  帐外的风雪半刻没有停歇过。
  帐内只有一炉炭火,供给着寥胜于无的温度。
  就着那盏透着清寒之色的烛灯,他摊开了手心底的那片同心锁扣,卢蕊临终前的话语犹然在耳,他曾经是那么固执地以为,那句应允不过是可以让她走的安心的托辞。
  然而今天,他却终于明白了她的苦心。
  那时她要他把这枚锁扣交给他的下一任妻子,她说那应该一个由他自己挑选的妻子,只有自己选择的爱情才是会被上天祝福的。
  那时的他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做出选择了。
  然而此刻,当北国的风雪啸响这个沉寂寒冷的冬夜。
  心底仿若被倏然点亮,这个似有若无的梦,终于让他明白,如今而言不要再伤害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更胜于那风雪的思念仿似远隔千山万水,暖溪般淌入这个冰冷的夜。
  笔墨染下字句: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那个思念的人在哪里,她是否又能在故园守着她的执念,等着他回去呢?
  第一片雪花落到掌心的时候,是在盛京。
  只是再往北,却举步维艰了。
  秋冬之间仿佛只存在着一条边界线,只消越过此线,寒气就铺天盖地卷来。
  已经冻到牙齿都没力打架的小九,紧紧怀抱着她那单薄的衣衫,瑟缩地躲在一家残破到几乎可以算是露天的客店门口,怔怔地望着那些南来北往的羁旅客。他们都牵着肥硕的牛马,穿着宽厚的皮毛,大口饮酒大块吃肉,在酷寒的严冬里畅快淋漓地让酒精和美食温暖自己的胃。
  而她却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回到了童年那荫蔽的空间里。满眼都是行人,却没有一个是自己的亲人,没有一处可以给自己一份单纯的归属感。
  她应该去找纳兰吗?还是就让自己从此在他们的生命中消失吧,或许这是一个理所应当的结局。
  把搅乱的尘土重新抚平,把他们原先的世界重还给他们的生命。
  小九不过是一个不应出现的巧合,过后,皇上还是要走他英明神武的康熙之路,纳兰还是要回他旷世才子的慷慨之途。
  或许那些将将被篡改的史实,在她的退出后,又会回到了正轨。
  冷风灌进她毫无防备的脖颈,生生地剐疼她的眼窝,她极力地忍住泪水。千万千万不能流眼泪,任何一滴液体落下来,此刻都会被空气凝成冰粒,哭的话,带来的只怕只有疼痛了。
  她故作坚强地颤抖了一下,这好像成为她唯一还可以取暖的方式。手插在那冷羞涩的钱囊里,从福建几乎落荒而逃的她此刻仅剩的这几个铜板,究竟是应该用来填肚子呢?还是继续寻车北上,作车马费。
  还是就这样,潦度余生。
  如此困窘的境地,怕是再也见不着天日了。
  她不由得开始嘲笑自己,回想这一年多的境遇,像闯入了一部宫廷戏里,繁华铺染,权欲至巅,她却至今未找到她的角色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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