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醒

    莫测被这段话吓了一跳。
    王者之杖的名讳是“覃赢”，这不值得惊讶的话，那么值得惊讶的是......他竟然是长生神赵长生的弟子？！
    而且，从长生神与其对话的语气上来说，这对师徒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至少，原本是不错的——长生神似乎也认为自己这弟子的实力是除去他本人以外最强的存在，还是很看重这位“得意门生”的。
    这或许正是王者之杖本人是八大主教之首的原因。
    这使得莫测不得不再次回想了一遍覃赢的样子......笔挺的劲装，器宇轩昂，眉目间满是凌厉。
    的确像是被称为“王者”之人。
    ......
    但是对话中，长生神似乎与自己这位得意门生产生了某些分歧，从具体的对话内容上看，则是......好像王者之杖·覃赢并不满足仅仅成为八大主教之首，而是想继续挑战神位。
    长生神·赵长生正在劝导自己这位弟子，以他过来人的身份——似乎长生神也认为成神之路是一条死胡同，劝弟子不要往火坑里跳......
    长生神·赵长生对于“成神”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这在贤者之坠的记忆中同样得到了印证，他认为即便成神后，在短时间内能够凭借力量主宰契约世界，但是终归摆脱不了情绪执念带来的后果，最终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局。
    而且，似乎越是在成神之后，这种被情绪执念所影响的程度会越大，越让其加速走向死亡或者疯狂。
    所以，他在规劝得意弟子不要效仿他吗？
    自从两人的这番对话来看，长生神·赵长生并没有什么问题啊，他只是在以过来人的分身在规劝弟子不要继续走上那条不归路，这并非是因为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担心王者之杖晋升成神后威胁到他的地位。
    而从刚刚的另一段记忆来看，王者之杖·覃赢是弑神的领导者与组织者，在没有将长生神的话听进去啊，唉......想到这里的莫测不禁叹了口气——难道这是你们覃氏一族的遗传特性么，总是不听老师苦口婆心的劝导。
    这都多少代了，覃南锴还是这个德行。
    微微收敛心绪，莫大亲王继续研究这段记忆。
    王者之杖·覃赢眉头紧锁，似是心下经过了一番盘恒，最终不得不再次拱手：
    “老师，弟子谨遵老师教诲。”
    长生神·赵长生俯瞰着覃赢，没有面目的虚幻符源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者之杖·覃赢却是沉凝了一阵子，再次仰头，语气铿锵地说道：
    “弟子恳请恩师给一个解释。”
    “为何......”究竟为何弟子不能踏足神路。”
    长生神·赵长生似乎陷入了沉默，似乎在考虑如何回答弟子的提问，甚至是......要不要回答他。
    整个虚拟的场景变的非常安静，只有台上赵长生以及台下王者之杖两人所散发的雄厚符源在有节律的震动着，仿佛在角力，又仿佛在互相试探。
    许久之后，赵长升缓缓抬头，仰望着并不存在的星空，声音轰鸣着仿佛是在诉说远古的故事：
    “你若是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这要从契约的源头说起，要从......契约究竟为何说起。”
    这一回，不禁出乎了王者之杖·覃赢的意外，就连“屏幕外”的莫大亲王都是心中一震。
    这是长生神亲自给与解答，而这解答......好像已经无关问题是什么，都会给到契约世界本源的答案。
    这是以长生神的视角，以契约世界顶点的存在的视角给与的解释。
    这样的机会，恐怕比中彩票还要难。
    长生神虚幻面容的目光看着王者之杖，身上的符源缓缓流转......
    “这要从铁神的遗留说起。”
    “铁神虽然已经全部陨落，但是其作为铁民之先祖，作为人类之创世神，依旧还有着传说在我等......铁民遗民中传承。”
    “即便在更远古的混沌纪元，在铁神仍然活着的那些岁月，铁神对此描述从未改变，只是......这些历史只能从历代铁民首领口中相传，不能让其他了铁民知悉，这是......绝密。”
    “只是这绝密的消息，如今已经没有了继续保密的意义，首领之间传承的不再是隐秘，而是铁神遗留下来的规律，所以，为师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
    见台下的王者之杖·覃赢脸上疑惑与惊讶并存，长生神略略顿了顿：
    “铁民，并非罗迪尼亚大陆的原住民。”
    “我们......其实源于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先民的家乡叫......地球。”
    王者之杖·覃赢闻言果然意外，眉头紧锁着看向自己的老师：“地球？”
    长生神适当地留白，如同早有预料般地停顿了片刻，让王者之杖·覃赢有足够的思考时间。
    “......”
    “我们只是地球的移民而已，甚至是‘遗民’！因为，先民们在家乡遭受了厄难，这才不得不离开家乡，在铁神的保护下远遁深空，逃离灾难。”
    “我们，正是先民的后人啊。”
    王者之杖·覃赢此时双眼中已经写满了惊骇，这倒不是因为长生神的话太过震撼，而是联想到了什么：
    “老师，您是说......您口中的敌人，难道是月魔？”
    “先民的敌人，是契约吗？”
    这一回，就连莫测都是目瞪狗呆。
    什么？！
    月魔......
    那不是泰兰德口中的精灵月神么？
    泰兰德说过，月神是契约的源头，这一点是没什么问题的，眼前的王者之杖的话里也承认了这一点，而且在当初铁山一号秘境的废墟中，莫大亲王从用“回溯时光”看到了之前的历史，的确是被铁神基因改造后的“精灵”先得到的契约能力，唯一不同的，只是双方对于契约源头的称呼不同罢了——月神，月魔。
    而让莫大亲王如此惊讶的是亡者之杖的后半句话——“先民的敌人是月魔，是契约？”，这句话明显是在反问长生神，问地球先人为什么离开家乡。
    是因为契约！
    在地球上，人类就已经在利用契约了吗？不，是人类与契约为敌！那个时候来源于月魔的契约就已经在地球上出现了？
    月魔，也就是所谓的契约源头并不是罗迪尼亚大陆上的土著，而是在地球上就已经存在了......地球上也有契约者？！
    不不不，并不是这么简单，而是......按照长生神的意思，月魔当初与地球上的先民是对立的敌方，地球上不一定已经具有了契约者，而且根据之前已经确定的历史可以知道，契约者是从罗迪尼亚大陆上出现的，起初月魔只将符源的调用能力赋予了精灵一族，铁民，也就是先民后裔是在艾耶尔库拉岛上被囚禁的时期才从精灵手中偷走了一部分超凡力量，然后经过近千年的传承与研究，才出现了长生神这个能够真正意义上强者，打破了精灵的禁锢，带领铁民重返大陆。
    没错，这两人的对话包含了许多细节上的信息，详加推敲的话，其实与莫大亲王已经确定的历史是吻合的。
    莫测不敢再往深了去想，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两人的后续对话上。
    他心里隐隐有着预期......两人的这一段对话，将会帮助他揭开远古时期那段迷一样的历史。
    长生神早就知道他的话会震惊王者之杖·覃赢，而且这本就是他要表达的内容，微微停顿了一下后，长生神继续用平缓的语气说道：
    “你猜的不错！月魔才是契约的源头，而且......它其实是在先民的家乡，地球上出现的。”
    “这正是其名称‘月’之一字的由来，你我都知道，罗迪尼亚大陆是一颗星球，而这个星球并没有铁神所说的‘月亮’，这或许是因为月魔在地球上出现与地球的月亮有关......铁神的遗留中并没有对此详细的描述。”
    “对于月魔在先民家乡——地球上的有关记载，铁神是如此说的......月魔的出现是突兀的，没有任何的征兆，仿佛在一刹那间，整个天地与世界都不再与之前相同，地球，先民几乎走向了末日......月魔是一个完全看不见的存在，但它又实际存在，与其说月魔更像是突然出现的魔王，倒不如说月魔更像是一种客观存在的......力场。”
    “力场?”王者之杖·覃赢惊呼出声。
    莫大亲王心中也是重复这两个字。
    “不错，它是一种场！就像是电磁场，力场等等科学上的概念一样，月魔也是一种场。”长生神·赵长生给与了肯定的答复：
    “而月魔的‘场’，与人的精神和思维有关。”
    “它所反应的，正是人类的精神世界与情绪。”
    王者之杖·覃赢沉默了。
    恩师的话中，蕴含着太多的内容，以至于他一时间难以消化其中所有的细节。
    而莫测脑海中则是迸发出一个念头......果然。
    月魔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恶魔，而是一种看不见又摸不到的存在，用长生神的话来形容的话，它是一种能够反应精神世界与情绪的“场”。
    月魔是契约的源头，契约......果然与情绪有关！这符合莫测之前一直的猜测。
    这激起了莫大亲王的好奇心。
    这所谓的“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是能够具现化人的思维与情绪，还是能将人门脑海中所想的事情表现出来，这有着太过广阔的想象空间，以至于令想象力非常丰富的莫大亲王都无法想象。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着覃赢。
    他眉头紧锁，仰头自己的恩师：“老师......”
    “弟子很难想象月魔究竟为何物。”
    长生神·赵长生则是缓缓叹了口气：“这不是你的错，即便是为师，也曾经对铁神存留中关于‘月魔’在先民家乡时期的属性进行过长期的思考，但是......依旧一无所获。”
    “铁神遗留的信息，终归还是太少了。”
    师徒二人同时陷入沉默，只有一上一下两人的符源在有节律地外放，仿佛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王者之杖·覃赢叹了口气：“老师，你谈及月魔在先民家乡时期的存在，可是想说月魔......跟着先民一起到了罗迪尼亚大陆，而且......它与在地球上的存在形式却不同。”
    这是王者之杖的猜测，当然，这同样是莫测的猜测，而且这是事实。
    罗迪尼亚大陆上契约者众多，可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能够表现人类情绪的“场”存在。
    而且月魔自始至终未曾出现过。
    长生神高座的身形少有地有了些动作，对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轻轻颔首:
    “你说的不错。”
    “能想到这一点，你果然是为师最为满意的弟子。”
    “先民之所以离开地球，正是因为‘月魔之场’的出现，在地球上，先民与月魔进行了长达百年的斗争，却是几乎灭绝......先民为了延续火种，为了存续下去，不得不动用仅剩的，所有的力量离开地球，去往新的家园。”
    “正是罗迪尼亚大陆！需要提醒你的是......铁神，铁神并非我们所说的那样，是铁民的先祖，是这世界创世神，真实的情况是......铁神只是听命于先民的奴仆，甚至可以说是工具。”
    铁神就是机器人么，当然要服从人类，三大法则你懂的......听到这里的莫测心中附和道。
    “而人类无法在寻找新家园的漫长旅途中存活和延续，毕竟，无论是先民还是我们遗民，甚至是现在的契约者，身体都太过孱弱了......为了实现抵达新家园的目标，先民们使用了他们当时的一种技术，那就是可以通过保存一种名为基因的东西，铁神在经历了不知多久的旅程并抵达罗迪尼亚后，由铁神通过基因重新制造出遗民。”
    “这听上去匪夷所思，不过却是真实的记录，好吧......这不是你问题的重点，重点是......先民虽然通过这种方式逃离了地球，逃离了‘月魔的场’，不幸的是，他们仍然没想到，月魔竟然跟随着他们，一起抵达了新的家园，也就是我们的罗迪尼亚大陆。”
    “从地球上没有结束的战争，竟是转移了战场，从另一颗星球继续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