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骑

    太阳在乌云当中出没沉浮，当仿佛在这个时候也失去了热力和光芒的太阳越过头顶的时候。在李家成前面，终于出现了明军哨探！
    明军哨探只有两骑，在一个高处，愕然的看着在林间冲出气势汹汹前行的这一大队人马，还有如铁塔一般走在最前头的李家成。
    这两名明军正是毛文龙撒出去搜寻张世弃的稍探中的一支。
    李家成的目光和他们遥遥撞上，微一招手，已经一马当先冲上前去。他的坐骑是哈萨克交易而来的阿拉伯神驹之一，努尔哈赤遵送给范文程使用，素称雄俊，高状至极，范文程作为谋士文臣，自认使用如此良驹不如李家成更能发挥此马的作用。
    如此良驹，李家成还是第一次在战场使用，李家成稍稍一夹马腹，那健马长嘶一声，后蹄一撑，如箭一般就窜了出去！
    李家成身后的心腹亲卫，也稍稍一怔，看见李家成动作，不约而同地也都是一声大吼，抽出兵刃跟上。可李家成动作实在太快，他们才刚起步，李家成已经冲出去七八丈！
    那两名明人哨探被李家成的来势惊住，也忍不住惊呼一声，其中一骑没有后退却是前出，抽出长矛夹在腋下，只是虎视眈眈的盯着扑来的李家成，掩护后面一骑动作。
    后面那骑士已经飞快的扯出弓袋当中的骑弓，搭上一支火箭，抽出闷在硝磺筒子里面的蔑缆，点燃了火箭引线，张弓搭箭，嗖的一箭，就直射向天空！
    这骑士报信动作，不可谓不快。其间步骤，都是反复练习过的。大明对这些哨探的要求就是眼明反应快捷，手脚麻利，拣选的都是最为灵活的麾下甲士。
    他们不要求和来袭的敌军对战，只要能发出信号，掉头就逃不算怯敌不战，能安全传信再加上保住性命，才算是完成任务。
    这射出火箭，其间一个步骤就是用闷着火头的蔑缆点燃引线。这个时候是不能掉头就跑的。他们首要的任务还是要传信出来。
    不过一人掩护，一个快手快脚的动作。加上胯下都是挑选出来的最好战马，昨天一天，都是李家成麾下被发现形迹，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传信成功，然后溜之大吉，还能一边吊着他们，一边不断的通知附近的同伴。
    可是这次，李家成实在来得太快，几乎就是看见一条黑影，人马都挟着一股狂风也似，转瞬之间就已经到了眼前！
    提矛骑士狂呼一声：“快！俺断后，你走！”
    吼声当中，那明军甲士已经沉裆策马，微微弯腰，借着马势，一矛就戳向正仰攻而来的李家成！
    李家成胯下那匹全黑的神驹，碗大的蹄子在官道上刨起大块大块的泥土。如此松软湿滑的官道上，跑得却是稳稳的。
    这神驹没有披马甲，却戴着一个面具，面具下只是吐出长长的白气，仿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一只凶兽！
    马上的李家成，凶悍之处，更过于胯下神驹百倍。一反手间，恐怕足足有数十斤重的沉重铁锏已经如一根灯草一般被他单手抄在手中，狠狠一锏劈下，正中飞刺过来的长矛矛脊上，扑的一声闷响，那上好长矛上面裹着的漆布铁筋，已经寸寸俱裂，而那明人稍探，虎口已经被震开，长矛矛杆弯成了巨大的弧形，一头扎了下去。
    不等那毛文龙手下骑士反应过来，李家成铁锏已经翻上，在那骑探骑士胸甲上头一戳。立即就响起了一声让人毛发直竖的筋骨断裂声音，肉眼已经可见那骑探骑士胸甲朝下凹去，惨叫鲜血还未曾脱口冲出，这毛文龙手下骑士身子一晃，软软从马上栽倒。
    李家成稍稍略用一下裆劲，已经偏让开收不住脚的那毛文龙手下兵卒的无主战马，胯下雄俊战马长嘶一声，后蹄再度用力，已经长身跃上了高处！
    剩下那名毛文龙手下骑士才发完信号，烟迹才在空中拖出，就听见同伴的厉声大呼，几乎是转过头来的功夫，刚抽出挂在马鞍上的火枪，根本没时间点燃火线，只能当做棍棒来用，就看见一个浑身漆黑的高大铁甲骑士，已经跃至自己面前，连人带马，居高临下的森冷凝视着自己。
    而自己同伴，已经栽落在泥泞当中，只留下坐骑，在官道中央长声悲嘶！
    “狗鞑子！”
    最后时刻，这毛文龙手下骑士只来得及怒骂一声，李家成铁锏已经展动，平扫过来。喀喇一声脆响，这毛文龙手下骑士颈骨已经被这大力折断，软软垂下。尸身在马上顿了一下，轰然倒下。
    这个时候，李家成所部，才大呼小叫的策马冲上高处，出现在李家成身边。李家成骑在他那匹神驹之上，足足高出身边人一个头还多。他环视左右，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破旧的村庄处，一道道的火箭不住升起。
    所有人都不大敢靠近他，只是呆呆的注视着周遭天空中升起的信号。
    李家成此刻，比十几年前清河战役时还要凶悍的多，十多年在野人环伺中养成的戾气，从他身上冒出来，人性恶的一面随着周边环境的影响，侵蚀着原本还算平和的心性，现在所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仿佛是不类人间的气息！
    这个李家成，这个时候才完全展露出他的本性。从二十年前跟随金罗申在李成梁父子处学习抢棒，自幼长于范汉杰身边，离乱之间，见到最多的就是厮杀争斗，尔虞我诈。
    再几经背叛残杀。在这乱世，他一开始学到的就是天底下，没有任何人重要过自己，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豁得出去，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现在总算天不绝人，他李家成在女真雌伏十几载，现在又挣扎了回来。
    没想到刚刚二次出道，便遇到张世弃这个天下之雄，这几日在女真主子面前丢尽了脸面，如再不能将功补过，就再无翻身余地，只做女真人帐下一名走卒而不能！
    这个时候，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原来刻意装出来收揽军心的爽朗温和模样，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李家成要做的事情，就是冲过这里，将一切挡在他面前的敌人撕碎。除了自己，哪怕付出其他人全部折损的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数十骑簇拥着他，所有人都敬畏的看着李家成铁盔缓缓转动，好大一会儿，才听见李家成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声音，从狰狞的铁面具后面传出来，仿佛就带上了金铁相交之声：“诸军尚算努力，现在是双方交战地界，俺不会用军纪约束你们！掳得什么，都算自家的。军中驮马，不载军械，也要把你们得的财物女子带上！明军就算赶来阻截俺们，不管来的是谁，俺只一马当先，谁敢后退一步，自家知道下场！”
    诸骑都是凛然，最后只是同声大喝：“谨尊大人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