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诺如月照青衿

18 云鬟香雾成遥隔


自衡吓得一坐而起,仍然是惊魂未定,抚胸良久,才暗自嘲笑,不过是一棵树而已,就算它外强中干又如何,虽然树干里面那么一个诡异的空洞少见一点,自己居然就给吓了一跳,实在不该。
    心情平静了一点,他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睡了一晚。还不知道入了谁的梦,冷眼旁观了拂雪那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直直身子,伸了一个懒腰,才伸展身子,就有一件巫茸茸的东西从自家身上落下。
    自衡一把抓住,才发现是一件雪白的毛皮。
    挠挠头,似乎在那里看过这件毛皮。
    他想了想,才记起是在拂雪马车内看过这块毛皮。
    ――难道,是拂雪昨晚为他披上来的?
    鼻子似乎闻到了皮毛传来那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梅花香气,他的手如给火烧一般烫着,忙扔下皮毛。
    脸颊火辣辣一片,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脸上红炽,深呼吸了一下,勉强镇定了心神,他才走到马车旁。
    但是一看之下……
    自衡怔住了,马车的帘子还是如昨晚一样高高挂上,但是倚在门棂上的伊人却没了踪影。
    他忽然六神无主,第一想到的是:会不会是跟佘青一伙的人,昨晚或者今天早上趁他熟睡的时候挟持了她?
    一吸气,他一跃而上,站在马车顶上四处张望,可是远近都没有打斗的痕迹。
    再回答马车,他钻进马车,细细的查看:除了少了一块毛皮,马车里面一切很整齐,琴还是搁在柜子上,纸张笔墨都放得井井有条,并没有乱动过的痕迹。
    他深呼吸了一下,勉强自己静下心来,不断安慰自己:“拂雪武功高强,纵使重病在身,也不至于毫无声色的被接走。”
    但是她究竟去了那里呢?
    他定下心神静静的听了一下,发现西边似乎有流水的声音,直觉的跃下马车,往那边没命的飞奔。
    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他就看到一条流溪。
    也看到站在流溪旁远眺的拂雪。
    他一颗心刚刚定了下来,忽然觉得脑门一阵眩晕,眼前金星乱冒。
    他猛地吃了一惊,暗道自己刚才真的有那么心急,以致刚定下来才发现自己气急攻心?
    终究没有细想,他略定了一下心神,才望向痴立于溪边的拂雪。
    拂雪站在那里,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溪边风大,吹得她的衣服猎猎作响,她身子羸弱纤秀,衣服更显得宽大,此刻飘飘荡荡,就如那凌波仙子,待要乘风而去。
    自衡难得见她如此平静的面貌,不禁走前一步,却见拂雪面目虽然平静,无悲无喜,漠如冰水;但却令人一见之下,心中无由悲凉黯淡,只觉得此人心中极悲极痛,极伤极苦,不能自持。
    他看着心不由一震,脚下力度加重,踏碎了脚下枯枝。发出很轻的“喀嚓”一声。
    这声倒把拂雪的从迷茫中拉了回来。
    她回头一看是自衡,微微一笑,声音仍旧那么温柔:“你醒过来啦?”
    自衡见她手里握着一把似乎从溪边采上来的芦苇,那芦苇上还结了一些冰霜屑,也不知道拂雪是用了什么法子,那些小霜屑居然没有消融,挂在芦苇枝干上倒也玲珑剔透。
    她似乎刚刚洗过脸,几滴晶莹的水珠犹挂在她的尖尖的下巴上,倒与霜屑相映成趣,头发也伏伏贴贴的挽在脑后,其时晨曦初起,淡淡的把她照得似乎蒙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让人不敢逼视。
    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梦里会看到瑕妆居主人,便想到她是拂雪的故人,也只有拂雪那坦然干净,温润如玉的气度,才能够与瑕妆居主人站在一起,不会自惭形秽 。
    虽然,瑕妆居主人的双目盈盈,波光流动,而拂雪的眼睛,已经沉淀了许多东西,如千年的尘土把她的内心一切都隐没。
    自衡看着拂雪那艳绝风姿,忽然说道:“以后也该多出来走走,你看你出来走动这几天,精神头足了,可不比那时候在宫中病恹恹的容貌犹胜几分?”
    拂雪听他赞赏,微微一怔,继而笑了一下,但笑容中似乎有点惨淡之意。
    自衡见她表情奇异,不禁疑惑,但她脸上犹有湿意,刚才洗脸应该有照影,容貌美丽应该愉悦,为何她殊无半分高兴之意呢?
    拂雪慢慢的走近他,见他脸颊潮红,不禁笑着问道:“咦,你脸怎么那么红?”
    自衡听了一怔,脸红得更厉害,一时间竟然无法解释,说不出话来。
    拂雪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冷笑说:“怕是害怕我独自走了,不去救你……们的诗若吧?所以急着跑来找我,才至满脸潮红吧?”
    自衡脸色顿时又红转白。
    他不是恼拂雪如此误会他,而是觉得自己刚才真的怎么一点都没有想到诗若,连拂雪都知道他应该时刻挂念的是诗若,为什么自己刚才只是担心的是病重的拂雪?却毫无担忧在困境中诗若的念头?
    想到这里,他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一咬牙,冷冷哼了一声,说:“正是如此――宫主,时候已经不早,我们还是赶快上路吧!”
    拂雪一副了然的样子,又冷笑了两声,然后就往马车那边走去。
    自衡又在原地发了一阵呆,只想得心浮气躁,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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