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诺如月照青衿

13 东风回首尽成非(下)


看见娇儿的脸色发白,她转头问站在一边发呆的周自衡:“周公子,刚才我说的,你也想到了吧?”
    自衡脸红了红,微微咳嗽掩饰,但还是点了点头。
    娇儿脸色更白,盯着周自衡,嘶声道:“难道你们早知道我的身份,故意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设下陷阱来设计我?”
    自衡倒还没有回答,那拂雪已经抿嘴笑道:“咦,这倒奇怪了,明明是你设下陷阱来计算我们,还说我们害你,你颠倒黑白的本事倒不小啊,难道--是因为看到周公子没有被你美色所惑,你生气了……”
    自衡听她话中有话,不禁苦笑,轻轻拍了那娇儿的穴道,让她暂时不能动弹,然后求饶道:“宫主,你就饶了我吧,别再说下去了……”
    拂雪笑睨了他一眼,瞬间风情万种,令人心动,她点点头说:“那倒是,想说也说不下去了。”她忽然提高声量,曼声说道:“林中的朋友,你们还是出来相见罢!”
    拂雪的话音刚落,一阵笑声便从林中传来:“拂雪宫主果然名不虚传,睿智聪慧,我们这些小把戏真是瞒不过你啊!”
    这把声音很年轻,而且谈吐斯文有礼,但是腔调十分怪异,与人一股冰冷而滑腻的感觉,自衡听得耳朵发痒,牙齿发酸--便如一条蛇游到身边吐信,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随着话声,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带着几十个劲装汉子从林中走了出来。
    自衡打量了一下那个领头的白衣男子,那男子虽然皮肤黝黑,但生得浓眉怒目,样子本来也十分威武,可惜他却偏偏穿着白色长衣,手摇折扇,作那斯文样,看上去却是不伦不类。加上他说话腔调奇怪,更让人心中不舒服。
    拂雪问:“阁下可是江湖上人称"青蛇将军"佘青?”
    那人大笑道:“ 久闻宫主对江湖人事知道甚详,能一眼看出在下的,果然非同凡响啊,哈哈哈哈……”
    他虽然是在大笑,但是语气却是阴恻恻的,与他说话的感觉大是不同。
    拂雪微微笑道:“江湖上的人都说佘将军为人豪爽,比真正将军还威武,只是腔调腻滑,语气与中原人不同,但是……小女子却认为,将军的说得话恰恰与本人的性格相像到极点,同样是阴险油滑,让人心中厌烦。”
    佘青听了她的话,笑容一敛;不刻又笑开,阴恻恻的说:“宫主果然厉害,佩服佩服。”
    拂雪抬头,斜斜的看着佘青,语气温柔:“你心中当然不是佩服我,你所想的,不过是如何能把我们留住,或者说……胁持!”
    佘青终于凝重起来了:“我就算本来不佩服你,此刻也开始有点佩服了。”
    拂雪仍旧是微笑:“那你现在佩服完了,带着这么多人,是打算怎么办呢?”
    佘青脸色有点阴沉不定,良久才说:“不瞒宫主,我们的确是受人所托,要请宫主走一趟的,但是宫主似乎有备而来,我等也不敢托大,不如……”
    他说到这里,叹息了一下:“我们也不想以众欺寡,不如,我就和您身边这位兄弟比试一下,如果这位兄弟赢了,我们立即就走,如果我能险胜一招半招,那,就请宫主跟我走一趟吧。”
    自衡听了佘青的话,心中已经不知骂了他多少句:“卑鄙!”
    要知道拂雪年幼已是一宫之主,早已名动天下,加之精灵聪慧,又有揽月宫的独门武功秘笈,武功可以说深不可测。如此位高权重的人,即使身为女子,江湖上也无人不忌惮几分。
    佘青不知拂雪武功底细,自然不敢与她公平对打,只能与武功稍逊的自衡挑战。
    自衡虽然觉得佘青狡猾,但是心中暗暗安慰:对方似乎还没有知道拂雪内伤极重――拂雪掠阵,怕是比她下场比试,牵动内息更好。
    沉吟了一下,自衡衡度了一下双方的实力,点头应允。
    佘青见自衡答应,一丝喜色闪过眼中,转身看着拂雪,得意的笑道:“宫主意下如何?”
    拂雪淡淡的笑,看着自衡,眼波甚是温柔:“拂雪……自然是相信我们能够安全离开的!"
    佘青见拂雪神态从容淡定,不禁干笑了一下:"宫主看来对这位小兄弟信心十足,那在下更是要全力以赴了"
    他口上说得客气,但是见拂雪从见面开始便待他十分不客气,言语间更是处处挑荏,他成名也早,在江湖上少人敢惹;加之性子凶残狡猾,那里受的这等闲气?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如果待拂雪落入他手里,他必定狠狠折磨,令她生不如死,才消心头之恨。
    自衡抽出腰间长剑,捏了一个剑诀,凝神以待,而佘青也慢慢地把自己的蛇王杖拿了出来.
    眼看二人如弦在箭,就要一触即发了,但忽然却听到拂雪在旁缓缓道:"此刻风雪大降,天色昏暗,枯树昏鸦――如此穷山恶水,实在不适合比武,不如在下为两位弹奏一曲,以增雅兴,可好?"
    自衡尚未表态,佘青瞳孔微缩,戒备的看着拂雪。
    拂雪看佘青神态,了然微笑:“我自弹我的,不会用琴声扰乱二位比武――如果真的惊扰了,就权当是我们这方输了。”
    佘青久闻揽月宫是那如瑶池仙境般的地方,里面的女子个个是人间绝色,更是那吟风弄月的好手,拂雪是揽月宫主,自然更胜一筹,竟然连比武,也嫌弃景色不够优雅,要弹琴助兴。
    虽然心里觉得拂雪把他们的比试未免看得太儿戏,不免有点看不起拂雪。但听她许诺说琴音不会打扰他们,他觉得附庸一下风雅亦无不可,所以也就点头答应了。
    拂雪抱过琴,双手一抚,一阵悠扬而清越的磬音响起。
    而自衡与佘青在这琴声响起的瞬间,同时出手!
    佘青身子一纵,鬼蛇杖顿便化作千道杖影往自衡头顶百汇穴招呼过去。
    自衡右手持剑,左手一个灵巧的俯撑,身形暴退,险险躲过佘青的这一招!
    佘青一招比一招狠,他本来还忌惮拂雪的琴声,怕她从旁扰乱,但细听下发现拂雪琴音开始低沉,但渐渐便如拨开云雾见日月的转向清越灵动,仿佛是高山流涧,空灵清新,又像是幽谷鸟鸣,让人心中一片明澄,听者心神不但丝毫未乱,而且神思愈发清晰。
    高手过招本来不容分心,自衡在佘青听曲分神时已经慢慢抢回先机,此时见他一捏剑诀,一招"仙人指路",直取佘青胁下!
    佘青虽然失了先机,但神智清明,忙望侧一滚,但腰侧长衫给自衡削了一块下来。
    佘青一滚虽然躲开了刚才致命的一招,但是身上雪白的长衣已经沾上了泥雪,不免狼狈,但他心里却被这一剑逼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致,笑吟吟的对自衡赞叹:“好剑法!”然后又往拂雪那里看了一下:“好琴音,好曲子!”
    拂雪闻言也微微笑,眼波流转,似乎在回答道:“承蒙谬赞!”
    佘青敛起笑容,持杖平胸,说道:“周兄,你一直用那些平凡的招式,莫非是怕我看出你的门派吗?我接着可会用尽全力了――那些江湖人人都会的招式恐怕不能抵挡住我的攻势,到时你可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自衡见佘青如此坦白,沉默了一下,然后抱拳说道:“佘兄既然如此坦率,在下自当竭尽全力!”
    佘青傲然一笑,紧握蛇杖,站立在那里等待出招的时机。自衡也凝神守元,严密戒备。
    不刻,一阵寒风呼啸而至,几乎把拂雪那清越的琴声压过,而鹅巫般的大雪,下得更密了……
    佘青忽地清啸一声,鬼蛇杖一扬,竟然幻出数十道幻影,向自衡压来!
    自衡看对方招式狠毒,不敢托大,凝神戒备,严守中门,举剑相迎,但仍然只能堪堪接住佘青的招式。
    佘青一边大笑一边道:“刚才那招是我鬼蛇七式威力最少的一招,周兄还打算隐匿自己的能耐吗?”
    自衡并没有回答,不过是把剑影舞的铺天盖地,守势更严密!
    佘青看自己把自衡逼得几无退路,接招更是手忙脚乱的,心里不禁更得意。
    下面的招式更是漫天价的招呼过来,一下便把自衡上中下三路全部锁住,全身更是笼罩在他的杖影之下。
    眼看自衡便要避得靠近的一棵树下,而佘青招式凌厉,自衡竟避无可避了。
    自衡在此刻,微微吸了一口气,急的把身一纵,随着他的青衣飘拂,竟然一下就飞跃到树上。
    然后疾冲,一剑直至,冲向佘青。
    如一阵风雪掠过!
    佘青大惊,一个铁板桥,但是仍躲不过自衡如影随形的剑势!
    但是明明看上去不快的剑,明明是不凌厉的招式,居然躲不开!
    他已贴到树干上,只能以退为进,以攻为守,举杖急刺!
    胜负立现!
    佘青的鬼蛇杖刺入了自衡的手臂!
    而自衡的剑贴着佘青的胁下,刺入了他身后的树上!
    佘青眼光闪动,虽然是出乎自己意料的赢了,但也不禁得意大笑,收杖转身,对拂雪朗声说:“宫主……”
    拂雪微笑颌首,但却不是对着佘青,而是对着自衡温柔的招招手,“自衡君,过来……”
    自衡默然,收剑转身,依言走回马车那里去。
    拂雪纤纤素手离了琴,从腰侧掏出一个小青色瓷瓶,递给自衡,轻轻的说:“此乃揽月宫秘制的青玉膏,快把你的伤口止血了再说。”
    自衡低声道谢后接过,然后默默的为自己上药。
    佘青见拂雪居然不理他,不禁再开口,但是一声“宫主……”还没有喊完,见拂雪看过来冷冷的目光,不知道为何竟然把下面的话吞回口里。
    拂雪待自衡上好药,把药瓶归还,她慢慢接过收好,然后用低低的,略带疲惫的声音说:“好了,我们走吧!”
    佘青终于耐不住了,朗声说:“难道诺大一个揽月宫的宫主,居然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
    ……
    拂雪微微叹息,有些无奈的转头,说:“将军说的可是小女子?但是……”
    她顿了顿,脸色依然苍白,眼角眉梢依然是那股疲惫:“……小女子何曾说话不算话呢?将军何不看看刚才你挨过的树干?”
    佘青立即看刚才的树干,只见树干上却没有剑痕,只有一条已经死了毒蛇挂在那里,而它的头已经深深的陷入了树干,显然是硬生生的给自衡的剑刺进去的!
    难怪自衡刚才的准头那么差,那么近的距离居然刺不中他,原来不是刺不中,而是为了救他!
    佘青既然被称为青蛇将军,自然对蛇有研究,冬季蛇一般都是冬眠,估计刚才他们刚才激斗,把冬眠的蛇惊醒,惊醒的蛇本来暴怒,要咬挨在树上的佘青,但是自衡刺剑时见到,为了救他,以至落败!
    佘青看那蛇的样子,居然是剧毒的“七步倒”!想到刚才自己险险的被咬到而不知晓的话,恐怕已经……
    佘青还在那里惊疑不定,拂雪一切已看在眼里,回头对自衡淡淡的说道:“走吧!”
    自衡上药后已觉伤势大好,闻言点头,一跃而上马车,扬鞭策马,准备驾马车走。
    “慢着!”
    佘青还是开口了,他声音本来尖锐而滑腻,此刻竟然便得沉重低厚起来,说话速度变得十分缓慢。
    “宫主果然厉害,居然还可以一边抚琴一边看清我们的比试,但是……终究结果还是我刺伤了自衡君,那么,自然是我赢了。”
    “至于……自衡君救我一命,“佘青沉吟半晌,才继续说道:”……佘青不是不知恩不报的人,以后路上自当尽力保二人安全!”
    “而且……”佘青顿了顿,竟然低沉的冷笑起来,“……宫主好计谋,竟然想到用琴音影响我的性子,知道佘青是个奸险之徒,比试中怕佘青用那卑鄙手段,居然用那中正的琴音影响,果然我中了你的计……”
    佘青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开始尖锐起来了:“……让我不但用那武功正式比武,而且……居然连一点乘人之危的举动都没有做,还处处维护对手……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比赛是在下赢了,宫主答应在下赢了便跟我们走,为何作那无耻之徒的失信之举呢?”
    拂雪听了佘青的话,淡淡的笑,垂下眼帘,睫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抹的阴影,此时又一阵大风雪刮过,吹得她衣襟翻飞,头发飞舞,而她纤弱的身躯似乎也要跟着飞走一般!
    “将军说什么呢?比试自然要公平,救命之恩自然要报,何必说得那么声色俱厉呢?”
    拂雪的声音依旧懒懒的,大有不堪之意:“拂雪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也不是不守信的人啊,况且,拂雪可没有承诺过什么……不过是说过我相信我们能走而已……何时又承诺过什么……将军难道说不是么?”
    佘青细想她刚才话语,的确不算承诺过,但那时大家听她如此说,却都以为她答应,故而没有怀疑,想不到居然被拂雪在此刻反将了一军。
    想到这里佘青又回复他那阴恻侧的声音,冷笑:“报恩的事以后再说,宫主二人想走,怕不容易吧?纵使宫主尔等二人武功高强,合我们多人之力,怕也能留住宫主二人。”
    自衡见佘青一众开始围了上来,便开始暗暗警惕,心想无论如何得保拂雪安全,冲出重围!
    拂雪终于抬头,再微微一笑,笑容中带有些烟尘散尽的味道:“将军此刻,当然可以留住我们二人……但是,一个时辰后,将军与将军的属下怕也毒发攻心,那时怕也一样留不住我们?”
    “你……什么时候……”佘青听了大惊,暗暗运气走匀全身,当他运到食窦穴的时候,脸色微微变了。
    “是不是觉得‘食窦穴‘那里如有针刺?刚才我弹琴,可不是单单让你立那中正之气,佘青将军的为人,小女子久有耳闻,又怎么敢如此轻敌?”拂雪嘴角笑意更浓:“刚才风雪大作,我借了一股子风,撒下揽月宫独门秘制的□□,你们都没有发现吧?”
    拂雪斜睨了佘青一眼,见他如言的运气后脸色大变,不禁笑如春风:“弹琴自有弹琴的好处,就是,我的手怎样动,大家都以为我在抚动琴弦,而且那时大家都在关注你们的比试……那里有人会注意到风中是否有点微细的粉末呢?”
    她笑容越盛,声音却出奇的低柔:“所以,我们并不怕——待你们一会运气的时候,毒便更运行的快;或许……不用一个时辰,怕你们便可以共赴极乐了。”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佘青吃了一把辟毒丹,他的属下也纷纷服下解□□,但是从他们的如死灰一般的脸色便知道那刺痛在服药后一点都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痛。
    拂雪似乎说话说得疲惫了,略略停了一会才继续笑道:“……揽月宫的独门□□你们的普通解□□怕是不能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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