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昭昭

    季临渊深吸一口气，从沉沦的回忆中慢慢抽身。
    望向眼前的路灯，漆黑中那一小竖直像圆柱似的光投在地上，形成一个昏黄的四分之三圈，还有四分之一是暗着的，那是许昭昭的影子。
    昨天下午并非巧遇，是他打听了很久，才从陈雪玲那得知许昭昭突然换了新工作，搬到市中心去了。
    难怪。好久没在她家附近的面包店看见她了。
    他知道那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她最喜欢点的草莓蛋糕，还有黑米奶露，就像他知道现在她最爱去的是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复古的装修，音乐常常有听到逃跑计划的08年我们结婚。
    可是他没料到，一如往常地去那家咖啡店默默地看着她，就像之前那样，只是静静地看着就好了，他不想去打扰她，更不想再次伤害她。
    只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身。
    平常她都是坐在柜台前面的椅子上的。
    对了，椅子上坐满人了，他都没留意。
    她突然的转身，诧异的眼神，他以为她会生气，或者会装作没看见他，可是他没想到她竟然那么开心，就像高中时候一样，就像他们第一次有交集那样，突然地挥手，毫无征兆又纯真满满的热情，她说，嗨。
    笑容满满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拘谨尴尬的痕迹，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像他们就是普通同学遇到。
    他以为他会淡然地回一句，嗯。然后擦肩而过，当作真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偶遇。
    可是他错了。
    她是很淡然的，是他生气了，为她自然的神色，为她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曾经，他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生怕自己精心的伪装在下一秒就分崩瓦解。
    几乎是落荒而逃。
    却又在下个转角忍不住回头去看，她竟然也走了出来，只能逃个彻底。
    于是今天又悄悄地来了，她还是老样子，点的一杯抹茶冰沙，只是从一进店铺到点完单，她一直在店里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
    还好今天带了帽子，他想，不然就要被发现了。
    她拿了抹茶冰沙，头一次没有直接出去，呆呆地站在巨大的玻璃门前，不知在想什么。
    一点、两点的光慢慢地消逝了，天黑了，顺着玻璃微微糊着边缘的反光，他看见她的眼眶，有点泛红。
    她很难过吗？是在工作上不顺心了吗？
    他很担心，天又这么暗了她才准备回家，不放心她的安全，于是远远地跟着她，看着她走路，看着她时不时抚一下眼眶，看她难过地停在路灯下，久久地，凝视着地上的浅浅的光影，仿佛在透过昏黄的光圈，看见了什么很久远的、很想念的回忆。
    好想上前给她一个拥抱，很想告诉她不要难过，他还在，他会一直陪着她的，有什么都可以跟他说的，不要那么消沉，不要...哭。
    可是他不敢，他是个连招呼都不敢跟她打的懦夫，他心中有愧，做什么都怕唐突。
    只能远远地、远远地看着她收拾好情绪，远远地、远远地看着她走进大门。
    他也久久地站在那昏黄下。
    看着楼梯间的灯亮了，看着二楼客厅的灯亮了。
    他才放心地走了，和他渴切倾诉的心，一起隐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