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历两百六十五年十一月十六,靖阳君嬴铄欲借大婚时逼宫谋反,甚至丧心病狂到不惜囚禁亲妹颍川公主。
然而老天有眼,谋逆之事不慎走漏消息,被武安君嬴铮率旅贲六卫全数镇压。
旅贲靖阳卫被屠戮殆尽,中尉严定远就地处斩,王城禁军全面清洗。
那是血腥的一夜,也开启了此后腥风血雨的一个月。
景王病重,惊闻逆子大逆不道的谋划,更是又气又急,几乎再也起不来病榻,大权已悉数交至武安君身上。
嬴铮雷厉风行,很快查清了参与此次谋逆的除了靖阳君所领靖阳卫外,还有左相孟楠、中尉严定远及其党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惩治逆贼的同时,御史翻出了两年前的案卷,直言当时已经查出廷尉方钰涉嫌草菅人命,借煽动叛乱阻挠新法推行一事。
御史道,当时本已基本查明真相,但景国随即就陷入了几乎亡国灭种的危机之中,方钰本人也作为使臣,在前去请成时被安阳王杀害。
如今新账旧账一起翻出来,几乎是一夜之间,嬴铄一派就被尽数拔起。
因为牵连的家族人员太广,景国的士大夫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雍都之围是景国人惨痛的记忆,可对于士大夫来说,最为恐怖的时刻却是两年后琰阳的这一场大清洗。
最后,还是奉旨主审的武安君向百官表态,此事只聚焦罪行最为严重的主犯,慑于其势力依附的党羽绝不株连,这才稳住了满朝文武的心。
于是,他们个个闭紧了嘴,看着武安君与新提拔的御史姬卓、廷尉陈鸿一起,从两年前的案底开始一一清算。
前廷尉方钰已为国捐躯,其子方齐斩刑,诛家。
本次谋反一事的主谋左相孟楠斩刑、抄家褫爵,但因其二女首告有功,其余家人中,除王后孟锦惊闻家人谋反噩耗后受惊重病,没有多久便惊郁而亡外,皆免去斩刑,判流放至黔中郡之南。
“这么说来……太子殿下他,对姑娘还是真的有几分情意的。”太子府中,晏晏给坐在案边出神的云容讲完了,小心翼翼地加上这一句。
对了,平叛救驾,立下首功的武安君嬴铮已正式被封为太子。
此前靖阳君谋反一事闹得太大,景王一气之下病转危急。
所有人都已经明显地看出,长则一年,短则几月,景国的江山社稷,都将是新任太子殿下的了。
初初受封,太子殿下就做了一件惊掉了全景国人下巴的事。
他向父王请旨,迎娶原左相府孟家长女。
据他说,孟家长女可谓巾帼英雄,是非分明。哪怕被父亲强行捆绑嫁给靖阳君,她也绝不愿屈从谋逆,在此次诛逆行动中立下首功。
他还说,他与孟家女相互倾慕已久,但因孟楠的威逼,加之二人已窥破嬴铄的不臣之心,因此出演了这样一出双簧。
如今大局已定,他的心意丝毫未变,一点也不嫌弃孟家女如今罪臣之女的身份,决意要迎娶她做自己的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王后。
左相府已被抄家,孟家女无家可归,于是直接被太子接进了府中。
民间闻听此事,鄙夷者有之,唏嘘者有之,亦有许许多多的少女感动于两人跨越刀山火海的爱情,为此淌了不少眼泪。
“姑娘,你笑一笑,说说话,好不好?你老这样,我有些害怕……”晏晏委委屈屈地拉了拉云容的袖子。
云容回过神来,扯动嘴角想要笑一笑,却依然失败了。
仲冬既望那一夜过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再也不会笑了。
此事听起来不可思议,可就像是蜀国司祭在十五岁那一劫之后再也无法见日光一样,她也在那惊心动魄的一夜后,就此失去了笑的能力。
“孟小姐。”外边传来阿真的声音。
阿真是嬴铮两个贴身小厮之一,之前云容与嬴铮府上来往时,与他最为熟络。如今她无家可归被太子府收留,嬴铮便指了阿真到她院里来照看。
现下太子府中能被称为“孟小姐”的只有两人,一人正在屋里,那么另一人就是——
“姊姊,你可好些了?”孟云斐门也没敲,直接就进来了。
她脱下身上鲜艳的芍药红斗篷,露出身上一水儿鲜亮的桃粉衣饰来。
其实她生得妖娆,眼波含俏,粉色最是衬她美貌。可想想孟家如今的境遇,这一身看着总叫人觉得有些刺眼。
云容平静道:“好些了。”
云斐乖乖巧巧坐在她旁边,长长眼睫毛无辜地忽闪忽闪:“姊姊,如今家里只剩咱们两人相依为命了……”
云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晏晏已经极为不满地咳了一声,云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啊,我是说,父亲不在了,兄长、弟弟和其他家人都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只剩咱们姐妹二人留在琰阳了……姊姊,我们可一定要彼此关爱呀。”
“嗯。”云容觉得有些冷,低低应了声,便伸手拢住案上的捧炉。
云斐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忽然眼波一转看了看四周,这便盯住了云容手中这只三足雕花吉金捧炉,眼前一亮:“哇,这捧炉是吉金的?这花纹好精美,我从来没见过呢……这么贵重的东西,怕是太子府也难得一见,太子殿下就给了姊姊,姊姊可真是好命呢……”
云容淡淡地把捧炉往云斐面前一推:“偶然得到的小玩意罢了,妹妹若喜欢,便拿去用吧。”
她低头出神,没注意到云斐俏丽的眉眼间瞬间显出一股戾气,转瞬又消弭无形,轻声开口道:“这可是宝物,姊姊这么随意就送我了,太子殿下怕要生气吧?”
云容没应声,云斐不由得噎了一噎,嘴角一撇,声音更加甜软:“也是了,姊姊是家中嫡长女,是父亲母亲的掌上明珠,好东西自然都是可着姐姐头一份儿,姐姐什么世面没见过,不像我,也就是顺便想起一下子,捎带着也照顾一下……”
云容终于有些疲倦了。她叹口气,“云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云斐猛地露出懊恼之色:“啊对了,我是有一件大事要告诉姊姊呢,但一看到姊姊依然这样亲切可爱,一不小心就忘了正事……”
她停顿了片刻,依然没见云容搭腔,忍不住隐晦地咽下一口气,这才用温婉至极的声音开口:“姊姊可知,太子殿下刚求到了旨意,让我与姊姊一同嫁入太子府做侧妃呢?”
啊。云容认真地想了想,自己确实没关注过此事,便道:“不知道。”
云斐的笑意一下子荡漾开来:“那云斐过来告诉姊姊,可真是找对时候了!姊姊你看,太子府上双喜临门,咱们又是亲姊妹,相互照应,实在是一桩美事。姊姊说是不是?”
“嗯。”云容揉了揉额角,轻声道:“云斐,若是没有事,我可能要先歇息了,我实在是有些困倦……”
“姊姊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云斐忽然猛不丁冒出来一句,声音有几分扭曲。
云容吓了一跳:“知道什么?”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身边的亲妹妹,猛然发现她娇俏的五官颤抖着,眼中闪烁着恶意、愤恨与快感交织的光:“你可真是有福气!是,你是家中的骄傲,天之娇女,从小到大得到的都是最好的,我永远只有捡漏的份儿,哪怕是夫君都是!”
云容没料到她突然情绪爆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云斐,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哈哈,你当然不知道!你这么蠢,怎么可能知道?你大婚那一天……”
“太子殿下回来了。”“太子殿下!”外间忽然传来阿真和一应侍女一迭声的问候。
孟云斐原本满面激动,此时就像是拉满的弓猛然绷断了,一瞬间哑了声音。
云容却在转瞬即逝的灵光中捕捉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着急地开口:“什么?我大婚那一天怎么了?云斐?”
“云容,和妹妹说什么呢?”
门开了,灌进一室寒风。
嬴铮大步走了进来,玄色大氅上落了厚厚一层雪,带进来隆冬的寒意。他转身将大氅脱下交给了阿真,微笑着看过来。
云容还死死地盯着云斐,云斐却突然打起了磕巴:“那个,呃……那一天,我要不是及时找到了太子殿下,姊姊可能已经遭到毒手了……”
“那一天云容受了多少惊吓,你跟她提这个做什么?”
嬴铮声音是一贯的沉稳,深处却隐隐有一丝不悦,“天色晚了,云容看着也累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你们才遭此大难,如今又是隆冬时节,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如何是好?”
“……是,谢谢太子殿下关心。”云斐甜甜地笑起来,对嬴铮礼了一礼,退了出去。
“云容,你不能这样总不吃东西啊。”
嬴铮躬下身,心疼地摩挲着云容尖细的下巴,“我知道你伤心,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你再如何也无济于事。”
云容不得不抬起头来,声音有些颤抖:“殿下……”
她不敢抬头,更不敢抬头。
因为一抬头,就会看到他画卷一般温润的眉目依然美好如初,弯月似的明亮眼眸中盛满了情意——那些她再也无法回应,更不配拥有的情意。
是她追随他而来,可又是她先背弃了他。
然而,兜兜转转,他居然还是原谅了她,她又回到了他身边。
可是当她再度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回不到最初。
他不再是六十年前那个清风朗月的蓝衣书生,而她也不再是那个初到人世,懵懂大胆的妖精。
红尘百态,有多缱绻温柔,就有多凛冽残忍。
他们身不由己地陷入命运的漩涡,纵使召回彼此,却也再也找不回最初的模样。
如今,他和她又排除万难在一起了。
可她甚至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
她的眼中已含了泪水,视线模糊成一团温暖的烛火。这烛火摇摇晃晃,便化成了熊熊燃烧的大火……滚烫又冰凉的大火充满了她的世界,熟悉得让她想要落泪。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一天靖阳府的火光中,和嬴铄一起。
或者是更早一些,几个月前,蜀国举国动 乱,火光吞噬了启明神殿之时,她就该和他一起,烧死在那片被诅咒的土地……
他们都该死。
可她却不得不活下来。
“殿下,我……配不上你。我已经二十岁了,我嫁给过蜀王,差一点嫁给……”她哽咽了一下,说不出那个名字,“我如今还是罪臣之女,而殿下是太子,未来就是景国至高无上的君王……”
“说什么呢。”
嬴铮温柔地打断她,“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身不由己。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好不好?你只要知道,你很快就要嫁给我了,我会给你这世上最盛大的婚礼,你会成为名垂青史的王后,我打下的江山,有你一半。”
“可是殿下……”
“没有什么可是。”嬴铮又一次打断了她,语气陡然低了几度,“莫非,你还想着……那个逆贼?”
云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一把将她的肩膀扳过来:“云容,你不能为了一个死人这样折磨自己。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犯下的是多么丧心病狂的罪行,难道你不明白么?”
他猛地把她抱进怀里,力气大得云容几乎喘不上气,“云容,你明白!你明白,所以你才亲手杀了他!可你太善良了,即使是杀掉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你也会产生深深的愧疚。是我不好,若我能早点察觉,若我到的再早一点,我绝不会让你陷入这样的危境,不会让你的手上沾染鲜血……”
云容泣不成声:“不是的,不是的……”
她想辩解,可是再也没有力气说话,只能任由泪水浸透紧抱着自己的人的衣襟。
“殿下,殿下!宫中有急事请您过去!”阿真忽然在门外叫道,声音有些急切。
仿佛冥冥中有什么感应,云容忽然觉得心痛如绞,几乎喘不过气来。
宫中发生什么了?!
嬴铮松开了怀抱。
他低下头,仔仔细细拭净她眼角的泪水,“云容,我进宫一趟。天色晚了,你最近身子也不好,早点歇息。”
云容抽泣着应了声,他又捋了捋她垂落到一边的鬓发,起身出去了。
她听着他走了,在骤然冷下来的屋里呆坐了半晌,才鼓起勇气,让晏晏出去打探究竟是什么事。
阿真那样着急,宫中一定是出大事了。
但四下街坊依旧是一片晚间的静谧,太子府中也并无什么异常动静,可见绝不是……王座易位这样的大事。
荷衣陪她枯坐了半晌,才等来气喘吁吁跑回来的晏晏。
她一把抓住门边大口喘气,惊恐万分:“姑娘,颍川公主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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