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可通天

    通过老妪的话，顾以安大致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这里叫做大牛村，村里有万来户人家，相处也算和睦。
    可从十来年之前开始，这里就有了闹鬼的传言。
    刚开始是没人信的，可是后来，传的人越来越多。
    小地方的人，对这种事都是害怕的。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消失在村里。
    “都是被这些饿鬼害的！”
    老妪混浊的眼中露出极尖锐的恨意来，语气也变得尖细无比。
    “仙人，您一定要把这些恶鬼铲除了！否则，大牛村这些乡亲们，全都白死了！还有我的儿子，我的孙儿，您一定要为他们报仇啊！”
    顾以安轻轻蹙眉。
    “恕我冒昧，您是怎么确定，您的儿子和孙儿，是被这些饿鬼害的呢？”
    老妪的身子颤了一下，回忆当时的情景，显然叫她难以承受。
    “我的儿子，还有孙儿，死的时候，脖子上都带着紫青的手印，他们是活生生被那些饿鬼掐死的！
    “就在那天早上，我看到他们躺在床上，完全没了生气。
    “我才刚煮好糊糊，想叫他们喝，谁能想到，他们就这么没了！
    “天杀的恶鬼呀！”
    老妪整个人颤抖得厉害，两个手掌狠狠抠着旁边的树皮。
    就像在抠着饿鬼的肉一般。
    这样子，完全不像是造假。
    顾以安心中也有些哀恸，老年丧子丧孙，怎不令人绝望？
    可她还是不太赞同老妪的说法。
    这里有恶鬼是真，她的儿孙死状可疑也是真，可如此就下了结论，实在草率。
    脖子上带有紫青印记，可不一定就是鬼怪留下来的，人为也不是没有可能。
    况且，老妪年纪大了，对外界的感知也不如从前灵敏。
    大晚上的，若真有个身健力壮的村民翻墙进来害人，也是极有可能的。
    思及此，顾以安突然开口，“您的儿媳呢？”
    方才她一直没听老妪提起过儿媳。
    可她心里也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儿子和孙子都遇难了，儿媳估计也差不离。
    老妪顿了一下。
    似乎是疑惑她话题转得太快。
    随即才恭恭敬敬地答道：“儿媳，刚生下孙子，就因为止不住血没了。”
    原来如此。
    顾以安轻轻蹙眉，“不知大牛村在何处，可否带我过去再多了解些情况？”
    老妪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到了大牛村的时候，她才发现，这里的房屋排布得很紧密。
    现在正是中午，应该是村民们煮饭的时间。
    可是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的烟囱里冒出了白烟。
    看来村子里的人，确实大都不在了。
    不过应该不是按照老妪所说，被恶鬼害死的，而是听到那些流言逃走的。
    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遇到这样的情况，逃走是正常的。
    其实她觉得，留在这里的人才有些奇怪。
    村子里的道路坑坑洼洼，一时不留神就会踩到坑里。
    只是老妪一个人在前面走得很稳当。
    一个人在村子里住了这么久，对这里熟悉也是正常的。
    顾以安放下了心里的疑惑。
    走了大概有两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地方。
    是一个收拾得很齐整的院落。
    院子不大，却被收拾得十分整洁。
    旁边的石桌石凳上，被擦得发亮。
    “寒舍简陋，仙子不要介意才好。”
    老妪站在旁边，显然是有些局促。
    顾以安摇了摇头，突然指着院中的那一口枯井问她，“您平日里，就是从这里打水吗？”
    老妪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这口井里早就打不出水了，我都是到村东头的小河里挑水的。”
    “村里的人也是这样吗？”
    老妪点了点头。
    看着对方有些局促的样子，顾以安缓了语气，“老人家不必介意，我只是随口问问。走了这么久，您也累了，先坐下来歇会儿吧。”
    老妪勉强坐了下来。
    可只挨了石凳的边儿。
    顾以安将这些收入眼底，也不再多说，只是道：“您现在这里歇着，我在附近走走。”
    老妪下意识就要站起来。
    顾以安忙道：“不必忙了，您在这儿坐着，我稍后就回。”
    老妪却立刻抓住了她的手，“仙子，仙子，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握住她的那双手，力道大得吓人。
    “自然不会。”
    顾以安使了个巧劲，把手挣脱出来，“我只是随便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了。”
    顾以安说是在附近随便看看，其实也没真的走。
    她走出了院子，先在附近转了几圈，然后就使了敛息诀，又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隐身符，悄没声地就跑了回来。
    在墙上趴着看老妪，跟从前也没什么两样。
    她的目光依旧混浊。
    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来来回回地绞着手指，皱巴巴的手上经脉凸起。
    再加上她的动作委实不雅，这样看过去，着实有些丑陋。
    把一个担心焦虑的形象扮演到了极致。
    没有半分破绽。
    只是，顾以安心头还是留下了疑惑。
    一个年迈至此的老妪，每日还得为了打水跑到村东头的河流那边儿去，也太辛苦了些。
    何况那边还全是恶鬼。
    这不能不叫她怀疑。
    像是特意为老妪出现在村东头偶遇她扯出来的借口。
    就算老妪每日都要用水，有必须打水的理由，也大可到其他人家里借水井用用。
    老妪之前也说过自己同村里的人家相处和睦。
    实在不必跑到闹鬼的地方。
    再退一步来讲，或许时时麻烦那些人家不方便。
    村子里不住人的空院子多了去，说是十室九空也不为过。
    总有一户是有水井的。
    担着这么大的风险跑到东头，实在是有些奇怪。
    她正思衬的时候，老妪站了起来。
    来回地踱步，脸上焦虑的神色完全掩藏不住。
    好像是担心她一走了之，不肯为村里人清理恶鬼。
    顾以安笑了笑。
    自以为思虑周全，掩饰妥当。
    丝毫没有破绽。
    殊不知，没有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
    她从墙头翻了下来。
    然后走进了院子。
    老妪见到她，显然是十分惊喜，混浊的眼睛里也泛起亮光，“仙子，仙子，您打算什么时候去清理那些恶鬼？我想提前通知村里的老伙伴，叫他们一同过去，也好出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