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可通天

    想明白这一层是考验什么之后，顾以安心中平静了许多。
    焦虑，往往是来源于一无所知。
    但是有了初步判断之后，这种感觉，会减弱许多。
    虽然，不时还会有些低落的情绪涌上心头。
    虽然，这些情绪甫一出现，就呈燎原之势。
    每到这些时候，顾以安就会在心中一遍一遍地默念清心诀。
    直到这些情绪完全消失为止。
    慢慢的，那些时不时会冒出来的情绪也慢慢变少了。
    这个时候，顾以安才意识到，这些情绪，是源自于她心头没错。
    但是，这里的环境，将她的那些情绪引导到了极致。
    所以她才会如此烦躁。
    以至于，做出了那些令她自己也万分不解的事。
    顾以安心中更添了几分沉重。
    只是第一层，就这般厉害。
    很难想象，之后，会如何艰难。
    还好她及时发现了不对。
    又及时稳定了情绪。
    这个时候，她神思才算彻底清明过来。
    想起无涯殿中，最多只能待半年的事。
    根本不存在走了一年两年多的事。
    顾以安抬头。
    白茫茫的雾气将她的视线完全阻隔。
    应该不只是这个作用吧。
    或许还会影响五识。
    当真是厉害。
    她抬步，坚定地走了下去。
    前方的雾气散了不少。
    光透了出来。
    其实不只是前方，周围的白雾都在缓缓散开。
    光从四面八方涌进来。
    顾以安停下了。
    她在想，究竟哪里是真正的出口。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其实，四面都是出口。
    只要她坚信自己的判断。
    终于，在白雾全都散开后，顾以安发现自己的脚下出现了一座桥。
    桥下是清澈的河流，清澈得可以看到河底的石子。
    这应该是第二层了。
    顾以安看着水面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儿的，还有树叶打着旋儿落入水中。
    一派静谧安然的样子。
    可她并不相信，这里真的这般无害。
    果然，在她刚刚迈出第一步时，水面就开始汩汩地冒着气泡。
    像是煮沸的汤。
    随即，里头出现了满脸怒火的人。
    是顾怀民。
    “你这个妖孽，是你害了我！害得我在陛下面前颜面尽失，害得我从此以后官途尽毁！”
    满脸狰狞。
    完全不似在外人面前沉稳威严的样子。
    顾以安心中一悸。
    这是年幼时残存的对父亲的敬畏。
    可随即，她就笑了起来。
    “父亲，我不是妖孽。”
    她是林氏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女儿，是相府名正言顺的小姐。
    她的出生，饱含着林氏的期望。
    “您的失败，是因为您的作为与人伦相悖，所以才失去了皇上的信任，失去了百姓的拥护。
    “父亲，您的错，从来不是我造成的。”
    她笑得从容温和，语气也十分坚定。
    只是眼底的苦涩，还是泄露了心中的情绪。
    “或许，是老天的疏忽，把我安排成你的女儿。”
    她努力地笑着，抬步继续往前走。
    顾怀民的脸被溅起的水花打落下去。
    然后，又有新的面孔出现。
    有顾以心，还有李姨娘。
    一个歇斯底里地怒吼，一个满脸虚伪的假笑。
    顾以安连话都懒怠说一句，直接走了过去。
    很快，两个人的脸就消失在水中。
    随后出现的是令曦。
    问她为什么如此阴魂不散，还跟着来了苍梧宗。
    顾以安只是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之后出现的，有何无愆，有悠悠，还有非雨，以及她在比试中遇到的其他人。
    顾以安只是微笑。
    唯有在看到悠悠和非雨时停了片刻，还想跟她们寒暄几句。
    可惜，无涯殿在这方面，做得实在不够精细。
    悠悠在重复地埋怨着顾以安不需许她吃太多糖，而非雨，则是一个劲儿地催她赶紧干活。
    惹得顾以安莞尔。
    非雨姐姐，哪里是这么急性子的人。
    说是管事催她还差不多。
    只可惜，两个人只会说这些话。
    顾以安心中感慨。
    等她出了无涯殿，该去拜访一下故友了。
    还有娘亲。
    一别十二年，不知现在可好。
    顾以安思绪怅惘了一瞬。
    随即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
    她已经看明白了，这一层，就是叫她回顾前事的。
    重新走过之前的路，这种体验着实奇妙。
    问心无愧还好，若是从前做了什么亏心事，再遇到苦主的控诉，可就不一定有她这般轻松过关了。
    果然，之后出现的人中，还是她这些日子见过的人。
    叶无锋，顾清月，王若瑶……
    叶无锋不满的竟然是怪她分走了十六号洞天的功劳。
    而顾清月就更加有意思了，居然嫌她不肯透露暗令堂分配的任务。
    这般无理取闹的理由，也不知无涯殿是怎么想出来的。
    顾以安全都一笑置之。
    唯有源离真君发怒的模样，当真叫她吓了一跳。
    毕竟是元婴真君，生起气来还是很吓人的。
    尤其，进入无涯殿之前，源离真君的黑脸，着实叫她惴惴不安。
    “臭丫头，本座不过离开了一会儿的功夫，你居然就拜了遥存那小子为师，真是没眼光！本座一个元婴后期修士，还兼八品阵法师，你都看不上眼么？”
    这话说的，像是源离真君有意收她为弟子一样。
    顾以安忍俊不禁。
    她之前还在想，这些人的不满，是基于现实，还是源于她的印象，或者全是无涯殿凭空捏造。
    现在看了源离真君的反应，她已经确定了。
    就是无涯殿凭空捏造。
    一个元婴后期修士，想要什么样的弟子没有，怎会为了她一个无名小卒动气。
    虽然，有了扶摇这个道号，她也不算无名小卒了吧……
    顾以安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很快，桥就到了尽头。
    可顾以安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
    倒在第一步，和倒在最后一步，结果都是一样的。
    并无半分差别。
    果然，在她的脚就要落在实地上时，河中一下子冒出个身穿灰色道袍的女子。
    是碧霞道人。
    果然！
    她之前就疑惑。
    若是说她修仙后的种种经历，怎会少了碧霞道人。
    她在修仙界中经历的磨难也不算少了，比夺舍更加凶险的也不是没有。
    然而，到底还是碧霞道人，给她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
    “前辈好。”
    这回是她先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