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痴有理

第15章


  
  我同他坐在海边,静静看着这美丽的奇景。
  
  尽管心情是激动难平,但随着天色渐沉,也清楚意识到残酷的现实。
  在远方的绚烂将归于平淡时,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一阵强风突然刮来,吹散了我的声音,再加上浪涛拍岸声,我怀疑他是否有听到?他没回答,而我……亦没有再开口。
  
  也许──知道答案不会是心中所渴望的那个。
  
  「走吧!」我拾起鞋袜重新穿上。
  
  「要到哪?」他定定看着我。
  
  穿好后,我才抬起头,露出微笑道:「回台北。」
  
  一听到我这么说,他脸上露出明显的释然。「妳真的想回去吗?」他犹不确定地追问道。
  
  我调了调帽子,系好带子,遮住了脸上的表情。「不回去……大人会担心的。」
  
  「……」
  
  「快走吧!火车快来了!」我很有元气地催促他,离开车站时,站长有特地提醒我们,这边火车班次少,要注意回去的时间,莫名地,在那时我就将时刻表背上,知道再过三十分钟就会有一班车子。
  
  他注视我一会,然后也穿上鞋袜,跟着我一起往上走,并肩沉默地走着,状似不经意的,他的右手我的左手碰在一起,然后便交缠不再分开,直到我们坐上了北上的火车,两人的手依旧紧紧牵着。
  
  当火车开动时,我告诉自己──时间到了。
  
  看着前方。「你知道……我生病了,对不对?」
  
  「……」
  
  「医生认为我有……忧郁症。」我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忧郁症是可以治好的,妳要听医生的话,配合接受治疗。」他轻轻地说道。
  
  我转过头看着他。「你千万不要认为我生病是因为你的关系!」我想母亲应该已经跟他说了,不然他不会将我当易碎般的玻璃捧着,更不会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知道吗?」
  
  他低头。「……陈敏倩只是我国中同学,妳不要再胡猜。」
  
  我慢慢从他的手中抽回我的。「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她。」没有他的握抓,我的身体也像失了动力般。
  
  「没有!妳不要再乱──」
  
  我抬手轻轻堵住他的唇。「没关系!你可以喜欢你想喜欢的人,不要被我给束缚了,我会疯……是在向你告白前就疯了,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上你,能跟你在一起,只怕我早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了,是因为你,才让我有勇气活到现在,你知道吗?」
  
  这时火车的车速开始变慢,我的心脏一阵强烈收缩,太快了!我怕来不及说完。
  
  我深吸口气。「所以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在这段时间可以喜欢你,可以跟你在一起。」捧住他的脸,细细将他的五官刻进我的脑海里。
  
  「我好高兴你今天愿意陪着我,真的!我觉得好幸福、好快乐!」
  
  明知他只是同情,但我愿意选择相信,那是……爱情。
  
  火车进入和仁站,渐渐缓速停止。
  
  随着车子停靠的作用力,我倾身向前吻住了他的唇,将我所有的情感悉数倾入,当火车铃声响起时,我退开。
  
  「保重!」
  
  说完这句话后,我起身离座,飞快的朝车门奔过去,当火车驶动的剎那,我跳离火车,虽然重心有点不稳,但还是安全站在月台上。
  
  当我转过身,正和火车内一脸惊愕的他隔窗相望,他很快就回神,神情焦急的张口说着话,并站起用力拍打着车窗。
  
  我知道他是在叫我的名字,是在叫我快上车……
  
  我试着露出最灿烂的微笑,紧紧压住他送给我的草帽,免得被火车离去所扬起的气流给吹跑,然后对他挥挥手。「再见、再见……」
  
  当我目送火车离去时,我的心已碎了,倚靠在月台上的壁柱,泪流满面,试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我相信,从此以后──他会自由,不再受我束缚,不会被我拖累,无需为我负上任何责任。
  
  伫立在空荡荡的月台上,周遭一片漆黑,这里比崇德更荒凉,车站前面就是山,鲜有人烟,说我不害怕是骗人的,可是……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我并没有走下地下道离开火车站,而是跃下月台,穿越停满载着水泥的货运火车的铁轨,朝我的目的地──大海走过去。
  
  在我脚向前踏空前──我一直深信再过不久,就可以脱离这一切痛苦……第七章-上
更新时间: 01/25 2007
  
  
  这一次,我真的要死成!不管是我或是「我」。
  
  当我走向海边时,是这样下定决心,因为这世界对现在的我来说──太苦、太苦了。
  
  第一次割腕自杀,我没死成,但却造成了我跟「我」。
  
  我──是呼善珍感性的那一面,纯然的用情感堆砌的,所以我只想顺着情感走。
  
  「我」──是过去的呼善珍理性的那一面,是深信这个世界所订下道德、法律、人与人之间分际的规范,所以「我」会想让所有的事情变的更「合理」。
  
  但什么事才是合理?
  
  婚姻也可以用合理说的通,合则来,不合则去,人与人之间的份际都是可以丈量的?
  
  「我」可以理解这部份,但我不能接受,因为这完全彻底否决了呼善珍这个人的存在意义,「呼善珍」只是一个生命的代名词,只是人类理性的想依循生物本能所制造延续生命的产物罢了。
  
  如果是如此──人根本就不需要感情,因为连感情都可以用理性衡量多寡和进退。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宁愿舍弃所谓的文明、理性,因为不需要!生命的结合与创造本来就是源自本能,既是本能,又何需要再冠上那虚伪的制度外表?
  
  只是当我做出这样的选择时,舍弃「我」时,没想到我竟会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对与错,每往前走一步,都是空的──
  
  舍弃过去,欲创造出全新的自我时,竟是如此的无所适从。
  
  或许疯了也好,我就不用在这样的矛盾中挣扎。
  
  或许……死了也好,可以不用再思考、感觉这一切了……
  
  望着前方,此时的海是黑色,但是拍打到岸边的浪花却碎白成沫,清楚地打出分际,告诉你哪边是海哪边是岸,也是生与死的交界……
  我继续走着,只想在勇气消失之前,奔进去──
  
  蓦地,脚下一个踏空,下一秒,这个世界在我眼前翻转了过来,地心引力失去了意义,速度很快地,然后感觉到一股重击从我的背后袭来,再来是热刺的磨擦、滚撞,接下来──我脑袋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昏过去?只知道一睁开眼,看到的是满天星斗。
  我愣愣地看着那天空,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灯炮镶在那里?直到好一会,才意识到那是星星。
  
  我……摔下来了?!尝试动了动,身体像不属于我似的,无法有所感觉,也无法使唤。
  
  移动着眼珠子,白色石面突墙就在我旁边。
  
  是──防波堤……
  
  我没有注意到,所以才会踏空摔了下来……
  
  不知道伤的有多重?全身的力气像失去了一般,感觉到头颈下方有个柔软弹性东西文件着,试着动了动手,还好──还可以动,慢慢的举起,轻轻拿起压在我头下的东西。
  
  一触碰我就知道那是什么?是陈杰信早先买给我的草帽……它,救了我,宽大具有草根轫性的帽檐在我落地时减低了冲撞力,保护了我的头部并没有受到直接的伤害。
  
  意识到此,泪水不禁涌上,只是──一阵莫名的风刮了过来,在我还来不及反应抓紧时,那风便将我手中的帽子吹走。
  
  「不!」
  
  下意识地想要抓回,但身体却动不了,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风将那顶帽子愈刮愈远,在砾滩上一下落地、一下飞起,直到接触了海……
  
  白天──风是从海吹向陆地,是海风。
  
  晚上──风是从陆地吹向海,是陆风。
  
  原本我该乘着陆风一起奔进海的怀抱里,没想到却让陈杰信送我的帽子先去了一步。
  
  看着帽子最后轻巧巧地落在海面上,随着浪浮流,一会被送上滩头,一会又被带下去……,我的视线紧紧盯着那帽子,随着它上它下、高高低低的起伏着,揣测着它何时被淹没、消失……
  
  时间在不觉中流逝。
  
  「呼─善─珍……」
  
  恍惚中,听到风中传来呼唤我的声音……
  
  「呼──善──珍──」
  
  刚开始并不在意,直到那声音愈来愈清楚,收回望向海面的视线,费力的抬起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原以为已碎的心在剎那间缝合,并开始急遽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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