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花开

走入后院，第一眼就看到了雷廷，他在乱花纷飞中，依旧笑的温和，看到我，脸色丝毫未变，没有更多的喜悦，只是道：“迎雪，你醒了？”
    心里有些微失落，我轻点头，正要说话，一个人已经跑上来死死的抱住了我。我好不容易才挣扎开，道：“夜雨，你要勒死我么？”
    夜雨张扬的笑，笑里是纯真的友情以及对我的担心，“我怕你死了呢，现在好不容易活过来，给我抱下又怎么了？”
    我白眼，“没怎么，就是怕死在你手下而已。”偏过眼看到一脸苦大仇深的风乐，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拍着他的肩，道：“怎么样？这几天有进展么？”
    “进展？”风乐疑惑，然后又转为了然，最后竟是鄙夷，道：“一起来就是惦记那几万两银子？”
    我理所当然的道：“那肯定！现在应该有点线索吧？只有三天多就是比武大会了。”
    风乐皱眉，“没有，一点线索都没有。而且，这四天，天倾城死了两百余人。”
    “两百？”我惊呼。
    风乐点头，脸色凝重。
    我默，突然道：“难道我掉在那个洞里也是因为琴音恶魔？”
    风乐点头。
    我泄气，“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么？”
    火舞道：“姐姐，我们四处探访过，根本就没有琴音恶魔的痕迹，怎么能找的到他啊？”
    我皱眉，然后起身，临走前丢下一句话，“我去找司马星涧。”
    司马星涧看到我的时候有些惊讶还有些欣喜，道：“你醒来了？”
    我脸色沉重，“你告诉我所有的事？”
    司马星涧挑眉，“你要问什么？”
    我道：“琴音恶魔总是针对你，肯定是因为跟你有仇，你为什么不肯说出来跟你有仇的是谁？”
    司马星涧脸色冷漠，“没有。”
    我怒，“你不肯说？你还想要更多的人死了才开心是不是？”
    司马星涧道：“我说没有就没有。”
    我道：“你是在维护琴音恶魔么？你是不是根本就知道琴音恶魔是谁？”
    司马星涧面色冰冷，“我说没有！你可以不查，我会把银子一分不少的给你？”
    我愣住，但马上又更加生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星涧转身，“意思是不想让你们再查下去了。”
    “为什么？”我怒吼，见他要走，我连忙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气道：“你为什么不说？你是还想让更多的人死么？”
    司马星涧眸子放射出冷光，“放手！”
    “我不放。”我倔强的道。他身子突然一滑，我手上用劲，一块东西砰然掉在地上。
    我们愣住，然后我蹲下了身，看到那东西时，我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司马星涧语气深沉，道：“你认识这东西？”
    我轻拾起那块温润的白玉，轻道：“圣灵也有一块，是一模一样。”
    司马星涧叹气，“我就知道他还没有死。”他看着我，道：“你不是想知道所有的事吗？我告诉你。”
    坐到大厅，司马星涧似默想了许久，才道：“这是我们司马家欠他的。他娘是大房，但是因为他生出来，脸上有一片花的痕迹，而让爹不喜欢他，所以至小，大娘跟他便被爹命令搬到无回镇去住。”
    “在两年前，爹听闻他有妖术，而派人将无回镇的人全部杀害。我那时候听到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从那以后，无回镇就开始闹鬼，没有人进去后能活着出来，我想着应该是他们的鬼魂不甘罢？”
    我难过，却只能道：“你爹真不是人。”
    司马星涧道：“我也不知道他对待他们的事上为什么这么偏激，根本像变了一个人。我开始也不知道琴音恶魔是谁，现在应该知道是他来报仇的吧。”
    我默。
    “而且，他杀的那些侍卫，都是当年血洗无回镇的。”司马星涧又加了一句，让我本来心存侥幸的念头被打破。虽然隐隐想到是他，但我还是不敢相信，那个笑的一脸受伤的男子竟是这件事的主导者。
    司马星涧淡淡的看着我，道：“就是这样。是我们司马家对不起他，所以我一直没有把事情说出来。”
    我没有再说话，将那块玉放在桌上，然后慢慢的走了出去。
    天倾城好像越来越热闹，因为武林大会将要举行，连妓院都当了客栈用，街道上也是人挤人。而我，反而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望着“无回镇”那三个字时，思绪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来到这儿的场景，那时候，圣灵脸上挂这微笑，有的时候神情会很迷惘，有的时候会很深情，有的时候又会有莫名的悲伤。
    我没有进无回镇，而是去了上次找圣灵的那个地方。
    坐在悬崖边上，双腿晃荡，我望着远方慢慢往下落的太阳，心中唯一浮现的问题竟是那个：
    “迎雪，你说那边的那边，是什么？”
    鼻子突然很酸，我明白了他那天话中的意思是什么。可是，心却比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还痛。
    我静静的坐在那，看太阳落山滑过的轨迹，听归鸟飞过留下的声音，心里有着以前从未感受过的难过。
    坐了许久，夜幕降临，月亮悬挂，我终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脚步声。
    脚步轻快，显然主人的心情极好。
    圣灵一把坐在我旁边，微笑道：“迎雪，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我偏头，看到他眼中的惊慌。
    圣灵急道：“迎雪，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是哭了么？我伸出手指抚上脸颊，上面有湿意。我惊讶于我的泪，在洞中那么绝望的时候都可以不哭，可是现在居然哭了。
    圣灵见我不答话，神色更为焦急，道：“迎雪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擦掉泪水，溢出口中的却是三个冰冷异常的字，“为什么？”
    圣灵愣住，他看着我认真的表情，突然扑哧笑道：“迎雪，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我没有笑，说出口的却依旧是那三个字：“为什么？”
    圣灵温暖的眸子慢慢转变成常色，他看着我，眼睛眨也不眨，“迎雪，你怎么了？”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的冰冷，“司马楼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那些无辜的人？”
    圣灵看着我，脸色黯淡了下去，他轻声道：“迎雪……”
    我冷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杀了他们也就够了，为什么连他们的魂魄都不放过？”
    圣灵嘴唇抽动了一下，轻声道：“迎雪，我们不谈这个好不好？”
    我道：“我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连他们投胎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迎雪！”圣灵的语气重的一点，然后轻轻漾开一个微笑，“我们不谈这个好不好？”
    “圣灵，我对你失望！”我毫不留情的道，看到他眼中受伤的神色，我撇过脸。
    “迎雪……”
    我起身，冷声道：“我放过你一次，要是你以后再这样，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迎雪……”圣灵看着我，手伸了过来，想要握住我的手，我连忙闪开，戒备的看着他。
    圣灵的手垂了下去，他直直的看着我，悲伤的道：“迎雪，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心底最柔软处仿佛被狠狠的刺了一下，我收起同情，撇开脸不看他。风吹我的发丝，圣灵的语气很无助，“迎雪，你说你不会离开我的，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抬起脚往前走，我怕我再听下去会心软。
    圣灵哀伤的语气却依旧传来，“迎雪，你说你不会离开我的？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越走越快，努力不去听他的声音，脚步紊乱。但他的声音却依然很清晰的传来，“迎雪……你说过你不离开我的。我现在只有你，只有你……可你却为什么不信我？…………”
    我捂住双耳，干脆飞奔起来，终于将那个声音甩掉。
    跑出许久我却发现不知道该去哪里，望着昏暗的夜色，吹着冷淡的夜风，心境却是茫然，最终停了下来，然后瘫坐在了地上。
    坐了不知道多久，脑子竟是越来越空白，渐渐所有的事想起来都是恍如隔世。察觉到有人来到我身边，我快速的抬头，看到了一脸深沉的风乐，他手中转动的，是跳跃的风灵。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迷茫。
    对视许久，风乐伸出了手。
    我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将手给他，道：“风乐，谢谢你。”
    风乐微笑，道：“我找了你好久。”他拉我起来，指尖突然伸向我脸颊，我一惊，才发现脸颊上还有泪痕。他指尖轻柔，拭去我的泪痕，温和的道：“我们回去吧？”
    我愣，“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风乐笑，看着我，眼神明了，“你想说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丢了个白眼过去，道：“咱是异灵，别弄的跟人间的文人雅士似的，说话还在那学深沉。”然后故作轻松的抬头道：“你看天上的星星多美啊，美的我都想吟诗作对了。”
    风乐怪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道：“天上没有星星，你望的那叫月亮。”
    “有星星的。”我微笑，语气突然变得飘渺起来，“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有很多事，我们不是不知，只是看不到而已……”
    风乐看着我，亦是强笑，“没有想到，在人间呆不了几天，你还真快成文人了啊。”
    我微笑，尽量让自己笑起来很开心，只是我们都知道，我的内心已经充满伤痛，一切的笑，只是为了掩饰伤痛而已。我伸出手指，聚集了几个雪灵。雪灵闪着亮光，在夜色跟月色的映衬下很漂亮，像在舞动般。
    雪灵越来越多，跟风乐的风灵缠绕，最后我竟看到有火灵及雨灵，我讶异的睁大了眼，却看到火舞夜雨还有雷廷一起向我们走过来。火舞扑进我怀里，叫道：“姐姐，吓死我了，我们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你。”
    我微笑这抚着她的发，正想开口安慰，夜雨一拳已经击到了我肩膀上，口中不客气的骂道：“他妈的，你要急死老娘么？你知道老娘跑了多少地方去找你？连清河镇都去了，害我以为你死了呢。”
    我没有生气，微笑着看着她，突然间很感动我们这份友谊。我笑道：“我这不没事么？你别担心啦？”
    “你叫我怎么不担心？”夜雨越说越哽咽，最后竟干脆拉开在我怀里的火舞，自己抱着我哭了出来，“在异灵界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我怕你死了就没有异灵再跟我一起看观尘镜了。”
    我感动的快要落下泪，却觉得肩膀很湿，我连忙推开她，尖叫道：“夜雨，你连鼻涕都往我衣服上擦？”
    夜雨一脸理所当然，“我是为你流的，肯定要擦你身上。”
    我嫌恶的道：“那你为别人流去。”无视她的瞪眼，我尽量离她比较远，却发现雷廷却站在我身后。我一愣，道：“雷廷，你来了？”
    雷廷微笑，轻点头，道：“我也担心你。”
    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温暖，我惊讶，我竟如此在乎他对我的态度，我笑的有些不自然，“雷廷，谢谢你。”
    雷廷笑的温文，但是很疏离。一边的火舞叫道：“姐姐，你不是要玩灵素么？我们一起玩好不好？我的灵素是红色的呢。”
    我笑，然后聚集灵素。
    晚上回到无回镇时我直接就回自己房间去睡了，特意没有去注意圣灵回来了没有，躺在床上闭上眼，脑子竟是一片混乱，遇见圣灵以来一幕幕都如同重演般在我脑中晃荡，令我挥散不去。我恼的想拿个木棍把自己敲昏了，终究下不了手，自己的脸已经是这个形象了，要再长个包什么的，该叫包子的就不是风乐，而是我了。
    迷迷糊糊的终于睡着，梦里依旧是一片混乱，圣灵哀伤的脸一直一直晃动，没有言语，只是看着我，看的我想要逃，却是哪里也逃不掉。模糊中，他额间的花痕居然发出刺眼的光亮，一点一点的蔓延，光芒将他全身笼罩，渐渐竟将他吞噬，我看的惊讶，想要走过去救他，但是却无论如何也过不了，他眼神哀戚，也不呼痛，只是看着我，我努力的想要冲过去，用毕生的灵力，却终是移动不了分毫，在光芒要将他全部吞噬掉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猛的睁开眼，看到的是亮光。
    天已经亮了，有些许散碎的阳光射进房间来，我茫然的坐起来，不知道要干嘛。直到火舞走进来，我脑子才清醒了一点，道：“火舞，那么早啊。”
    火舞将装水的盆放在桌上，道：“不早了姐姐，我们都在等你呢。”
    我疑惑，“等我？”
    火舞点头，“对啊，等你吃早饭。”
    我起来穿好衣服鞋子，再洗漱好，然后任火舞挽着我走到院子里，他们果然都已经在那里，看到我，夜雨鄙夷道：“居然起的那么晚。”
    我坐在她身边，不客气的端了粥喝，然后道：“也不晚啊。”看了下四周，装作漫不经心的问：“还有人呢？怎么没有来？”
    夜雨环视了一下，道：“无回镇里住着有人？”
    我白了她一眼，道：“我问的是圣灵。”
    夜雨嬉笑，“你直接说嘛，嘿嘿，他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有见到人了。”
    我迟疑了一下，道：“如果我说，圣灵就是琴音恶魔……”
    “圣灵是琴音恶魔？”夜雨跟火舞同时惊讶的大叫。
    我轻点头。
    火舞道：“怎么会？圣灵那么好的人？”
    我道：“我也希望不是，可是除了他，我猜不到还有谁比他的动机更大。”
    场面静默，过了许久，先开口的居然是雷廷，他道：“琴音恶魔绝对不会是圣灵。”语气坚定。
    我鄂，风乐亦道：“琴音恶魔绝对不会是圣灵。”
    我道：“为什么？”
    风乐看我，眼神从未有的坚定，道：“我不知道你所说的他的动机是什么，但是我敢确定琴音恶魔绝对不是他。”
    我愣。
    雷廷道：“你昏迷数日，圣灵从未离开过你身边，他又怎么能去杀人？”
    我震惊，我这点倒没有想过。
    火舞道：“对啊，姐姐，圣灵一直就陪着你，你昏迷了多久，他就在旁边陪了你多久，又怎么会有时间去杀人？而且是杀那么多？”
    “那……可是他，很有杀人动机……”我愣愣的开口，思绪如麻。
    夜雨白眼道：“有杀人动机就一定要杀人么？”
    我轻轻的道：“难道是我错怪他了？”
    众人不说话，我愣了许久，雷廷才道：“圣灵昨天晚上一直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误会。”
    我惊讶，“没有回来？”
    大家点头。
    我起身，“我找他去。”
    四人亦起身，同声道：“我们一起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