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椅

第41章


我已经
想过了,我要画一幅画”
“那她也”沈盼惊呼一声。
姜华雨痛悔地道:“我没办法劝住她,只有求她,我说:仙妹,我这人太傻,
太没用了,我错了。我只求你千万不要然而她却对我说:姜大哥,谁说你没用?
你这样做,我心里虽然难过,但还是很喜欢的。你一点儿也不傻,你只是对我太
好了”
说着说着,姜华雨又忍不住低泣,过了半晌,他道:“后来数天,她没再对
我提起画画的事。只跟我说她开始并不相信我说的话,反而以为是她自己在做梦,
可后来去打听了一番,才知这都是真的。并不是她在做梦。
她说这样也很好。可我却发现她的身体一天天的虚弱下去了。我明白,她一
定在照《公输巧作〉中的方法,用全部的生命在画那幅画。事到如今我除了心中
悲痛,一无良策。然而她总是安慰我说:姜大哥,我们快要永远在一起了,我真
的好幸福,看着她日益苍白的脸,我心如刀绞。约莫十天后的一个晚上,她来我
身边时,我发现她已快油尽灯枯了。
她强撑着对我说:“姜大哥,我画好了。你看,还题了香山老人的两句诗: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只是怕被左将军发现,我没提你的名,只落
了自己的款。你猜我叫什么?守雨庵主。说到这里,她一笑,可又不无担心地说,
姜大哥,你说我们这样,就真能永远在一起么?我有点害怕。我看着她用鲜血调
和的画,不知该回答什么好,因为我也不明白究竟会怎样。我只好道:一定能的。
她听了,脸上浮起心满意足的神情。
这时,我感到她的身体已在逐渐变冷。歇息会儿,她又说留了张遗书,要求
左将军把这画,她,还有我这把椅子葬在一起。说完之后,她的眼睛就渐渐地合
上了我,我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怀里“
“无可奈何花落去!原来竟是这样的痛苦。”沈盼不禁暗暗感叹。宁远看了
看墙上的画,心想如今姜华雨附身的椅子和这画已经分开了,难道这对苦命鸳鸯
后来还有什么波折不成?于是他就问道:“左将军答应将你与她合葬了吗?”
姜华雨苦笑一声道:“我前生不知造下多少罪孽,老天竟要如此惩罚我!左
将军是答应了。那天落葬后,到了晚上,我醒过来,虽然墓室中一片漆黑,但我
还是看得非常清楚。卿仙的木棺就停在我身边不远。我紧张地等着她的灵魂从放
在棺中的画里出来。过了一支香时分,大约在午夜子时,我忽然听到一声飘飘渺
渺的呼唤,声音很轻,很细,但我听来却如雷贯耳!是她在叫我!在叫”姜大哥
~~“我心中大喜,连忙想出声唤她。谁知就在这时,墓顶忽然传来”扑通,扑通
“几声。她的呼声顿时中断。我正暗暗奇怪。突地墓顶被掀开了,一道月光照了
进来,接着跳下一个人来。
他手中拿着挖土用的铁锨,另一手执着火折四下一照,很快来到卿仙的木棺
边狠命地用铁锨撬着,原来竟是盗墓贼!我大惊,但我那时的灵魂新附椅子不久,
只能在梦中唤人,梦外一点也出不了声。幸亏那木棺极其坚固,那人竟没办法撬
开。他弄了半天,咒骂了几句,扔下铁锨,看来是放弃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可他休息片刻后,径自朝我走来。将我拿在火折子下照了
照,说:这把椅子倒做得不错,能换几两银子,也罢。说完就把我背在身后,爬
出墓穴,我急得当时就昏厥了过去“
“这也太倒霉了!”沈盼和宁远大为叹惜。只听姜华雨又道:“当我再次醒
来时,却发现自己正在一艘起伏颠簸的大船上,我身边放着很多家具。
有两个人在我身边说再过一天就到广州了,这些家具准能卖个好价钱。我听
了心中震骇无比,想到自己将再也见不到仙妹时,我的三魂七魄一时间全都被吓
散了。结果从此以后,我变得毫无知觉“
“原来”吓得魂飞魄散“真是有的。心理学上也有这种说法。”宁远暗道。
可他也奇怪:难道这学说对灵魂也管用么?可又一想,人的灵魂可能就是思想,
思想即心理活动,倒也不无相符合之处。
正当他在思绪联翩时,姜华雨继续道:“这以后的几百年间,我一直昏昏沉
沉,偶尔苏醒过来却又感到心痛难忍,情愿再次昏睡过去。我只记得自己一会儿
被卖到广东,一会儿到北京,最远还曾被卖到南洋。我在无数人手里辗转飘零,
所幸的是一直没有被毁掉。总算老天有眼,直到姑娘你坐进来时,一股女子的气
息又令我逐渐苏醒过来。但当我把你带入昔日的情境时,却发现你并不是卿仙。
我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始终希望卿仙的灵魂能够及早托生转世,那样的话,我
们还有重逢的可能,但我又失望了。就当我准备再次沉沉睡去时,却没想到今晚
一睁开眼,竟然看到了卿仙临终时画的这幅画!!我激动欲狂,使得身子也动了
起来,以至惊吓了二位,实在对不住。可我求求你们,请把我和这张画放到一起
烧掉吧,只有这样,我和卿仙的灵魂才能再次结合到一起。”
说到这里,沈盼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坐上椅子就做梦。原来姜华雨误把她当
作卿仙,便幻化出昔日的情境,想让她激发起前世的回忆。可她根本没这种经历,
到了某种时刻自然会产生抗拒而清醒过来。听了姜华雨的要求,她忙转身去取墙
上的画,可忽然想起这画是复印件,不是用鲜血画的原本:“这可怎么办?”她
不由愣住了。
宁远也想到这点,便道:“姜华雨,这画是复印件。哦,应该叫拓本。
真本尚在苏州,我们马上帮你买回来。沈盼,你快打电话给那苏州老板,叫
他千万不要卖出去。“沈盼”哦“了一声,才待去打电话,可又想,编个什么理
由出来让那苏州老板别卖掉呢,总不成把姜华雨灵魂附椅的事说出来吧?
趁她拨电话的当儿,宁远又安慰了姜华雨几句。可他听完后再也没说话。宁
远感受得出,这个极度悲观的灵魂又处在绝望的边缘了。宁远刚想劝他事情还没
那么糟时,就听沈盼举着电话叫道:“啊?那北京人已经把画拿走了?!”这么
一叫,宁远阻止都来不及,沈盼一叫之下才想起姜华雨就在旁边,也暗自后悔,
就忙追问那北京人的联系方法。可老板回答说不知道。这一下子,房中顿时静默
下来。宁远和沈盼看着椅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半天后,只听姜华雨平静地说道:“这都是天意。不过两位的大恩大德,
小人会永远铭记在心。此外,我还想求你们一件事。”沈宁二人心想自己又没帮
他什么忙,只不过听他讲了一夜前朝旧话而已,哪谈上大恩大德?于是宁远忙道:
“你说吧。我们一定答应你。”姜华雨道:“七天后是闰十月初一,我想请两位
在那夜子时将我用火烧掉。那样我的灵魂就会从椅灰中脱离出来,我会自己上北
京去找她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一定要找到她。”
沈盼和宁远虽觉奇怪,但还是立刻答应了。姜华雨极为郑重地道谢后,又道:
“那小人就此告别了。祝两位白头谐老,永不分离。”说完后便沉默了。
到了这时,宁远仿佛忽然从梦中惊醒似的,一下从椅子中跳起来。他看了看
身边的沈盼,两人眼中均有迷惘之色,好象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场浑浑噩噩的大
梦,直到如今他们才回到现实世界中来。他们定了定神,又转身看着这把圈椅,
它还是一动不动地摆在屋中央。似乎从没说过话,再看看墙上的画,画中女子依
然一脸忧愁。
但二人心里明白,这一晚听到的所有事情并不都是梦。此时,窗外天边已经
露出了一丝鱼肚白,乳白的晨曦浅浅地披在无数现代化的高楼大厦顶上。沈盼道:
“怎么办?”宁远沉吟片刻,道:“宁信其有吧。”
后来几天,他们再坐上这把椅子时,一切都没有发生,仿佛姜华雨彻底消失
了。一直到七天后的午夜,他俩遵照吩咐,把椅子搬到一个隐秘处悄悄地火化了。
自始至终,椅子都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在即将烧完之时,两人清清楚楚地看到
火光中升起一缕青烟,飘飘渺渺,扶摇直上,并在他们头顶绕了几圈后便径自向
北方去了。
“希望他能早日找到妻子。”望着消失天际的青烟,沈盼默默地祈祷着。
宁远温柔地揽住她道:“没想到我俩会经历这种奇事。我快成鬼神论者了。”
沈盼回头笑道:“那你以后还想再经历一次么?”宁远道:“下次如果能遇
上一位古代美女,那倒也不错。”两人说笑一会儿,眼看椅子已化为一堆灰烬,
被风吹散,这才离开了。至于姜华雨的灵魂究竟能不能找到他的妻子,亦或这件
事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一场幻觉梦境,他俩心里都没底,因此也没向别人说起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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