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沉,进行了一天的义卖活动也即将结束,方雨霖他们一行人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一个身影却急匆匆朝他们走来。最后似是太过着急了,竟迈开步子一路小跑。
方雨霖等来人站定,迎着霞光细细打量了番,发现竟是李扉文。
李扉文轻喘着气,朝两位皇子和郡主行了个礼,又偏过头朝站在方雨霖背后是孟凌挥手,笑着打招呼:“嗨,小孩儿,又见面啦!”
孟凌总被她叫着小孩儿,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她跟前。
“方姑娘,听说你们在筹资,要建什么寺庙,我同父亲商量了下,这建造之事,便由父亲监督实施,我也前往帮忙。”顿了顿,李扉文的神色认真起来:“也算是报方小姐和二皇子的救命之恩。”
方雨霖听闻此言心中一喜,听见她所提的报恩,连忙摆了摆手,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算是替我自己积德行善了。”
李扉文爽朗地笑了下,步子却不经意间挪到了孟凌附近,对着自己的头顶比量了几下,有些惊讶地道:“小孩儿,一段时间不见,居然又长高了啊!”
孟凌温笑了下,轻声问道:“扉文姐姐,你感觉如何?可恢复完全了?”
“感觉好得很,最近又和父亲一起出去了,监督施工哦。”李扉文语气中带着自豪。
孟凌连忙夸赞了声:“姐姐好厉害!”
闲聊了一阵子后,东西也早已收拾好,孟凌决定即日便带着善款回到寺庙,李扉文则一道同往。
方雨霖要回方府,刘昱和刘明则回各自住处,温筠躬身朝他们作了个揖,便转身要离开。
平阳郡主就当没看见般,一脸冷漠,直到他的背影远去,渐渐被拉长,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淡淡地瞄了眼,随即又转回视线。
方雨霖和平阳郡主拦了马车回府,刘昱和刘明同行。
路上刘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阳儿今天是怎么回事?还有今天那个突然出现的温.公.子,可是与你有来往?”
“大哥,温筠就是文修。”刘昱轻叹了口气,沉声答道。
刘明一下子僵在原地,愣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问道:“那莫非阳儿与温筠……”
刘昱摸了摸鼻尖,想着自己该如何向游历在外的大哥解释清楚他们二人间那段过往。
所幸时间充裕,两人便一边慢慢踱着步,一边一问一答。
刘明终于理清了来龙去脉,心中顿时沉重起来,长叹一声,无奈地道:“阳儿这丫头!”
刘昱回到了住所,十七来报,说他调查了跟踪孟凌那人,只见他时常出入在郊区的一座阁楼中,那家住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颇为英武,不像是寻常之人。
刘昱心中疑惑。此前关注孟凌的,有那股黑衣人势力,胡人使者,眼下又多了这一人,究竟是为何都盯紧了孟凌。
沉思片刻,决定择日亲自拜访,探探那人的底细。
这边孟凌回到了客栈,想到募集到了足够的善款,明日便可带回寺庙,并且李姑娘主动提出帮忙施工,这下人力和钱财都有了保障,寺庙定会很快便重新修建起来的。
想到这里,孟凌难掩心中喜悦,忍不住叫店小二上了一坛不算太烈的酒。
他从小到大还未沾过酒,但多少是个男人,总归要借着喝酒显出几分豪放来的。
孟凌迫不及待地替自己斟了一杯,小心地喝了下去后,感觉胃里一股暖意,很是舒爽,又迅速倒了一杯,接着便向上瘾了般,一杯接着一杯下肚,渐渐感觉头脑有些昏沉起来。
于是趁着自己还有意识,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床侧走去,沾到床沿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夜半之时,孟凌急匆匆地起来了,酒喝得太多,让他腹中有些胀痛,掌着烛台便向茅房摸索而去。
回来的时候却绕了许久,本来离住处只有几步远,迷迷糊糊中一阵乱绕后,竟不知自己已经身在何方。
约摸已近丑时,街上空无一人,孟凌迷迷糊糊地在街上乱游荡。
夜间风凉,吹得孟凌酒气散了些,头脑渐渐恢复清明,睁开眼借着街边灯笼中的烛火,费力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见自己竟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
身边幽幽灯火,在漆黑如墨的夜中像一只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孟凌不禁脊背发凉,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有些无助地在街上乱绕,试图回到自己暂居的客栈。
一阵狂风袭来,街边灯火突灭,瞬间陷入一片暗沉的死寂。
但即使光线如此黑暗,孟凌还是隐隐看到了一双眸子,不知是醉酒出了幻觉,还是那眼睛真在前方,总之幽深得像潜伏在丛林深处的野兽,随时迸发着一种要将猎物生拆入腹的凶光。
孟凌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转身逃避着这对眸子,但无论他怎样绕,都始终绕不出这双眸子的注视,这种仿佛猎物被牢牢盯住的感觉让孟凌心生恐惧,鼓足勇气颤声问道:“谁、谁躲在暗处?出来!”
却隐隐听见一声嗤笑,紧接着一道黑影自街边一座酒肆的房梁上闪现出来,手中刀光阴寒,直直朝孟凌劈来。
孟凌撒腿便跑,但他没有习武的功底,刚跑出几步,便觉双肩被人狠狠按住,他挣扎着转身,对那人又踢又踹,却猛觉胸口一阵剧痛袭来,那人竟生生将长刀自孟凌身后穿透过来。
孟凌只觉喉咙一片腥甜,在鲜血飞溅出来的一瞬,一道暗影浮动,极其迅速地朝这边闪来。下一刻孟凌便觉肩上束缚着他的力量消失了,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暗影悄无声息地移动着,在街道房屋间飞掠,同袭击孟凌那人打斗周旋。
抽空间他还提高音量唤了声:“孟凌!”
躺在地上半梦半醒的孟凌隐隐听见有人在唤自己,费力地睁开了眼,却只见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又听方才那道声音传来:“别睡!”
孟凌提起了几分精神,伤口疼痛将他刺激得清醒了许多,费力地反应了半天,才微微张了张嘴,喉咙间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昱哥哥?”
刘昱在和那黑影的打斗中占了上风,无奈那人轻功极好,见自己打不过,便脚底抹油溜走了,刘昱担心孟凌,便没去追,而是快步走到了孟凌身边,伸手摁住了他正在流血的伤口。
孟凌一声惨叫,下一刻却被他架了起来,朝着一处地方行去。
到达之后,孟凌才发现去的原来是刘昱暂居的客栈。
孟凌见自己已经安全,刘昱又在,惨白的脸上紧张神色稍稍松弛了些,加上醉酒,失血过多,一时间头脑昏昏,平躺在床上沉沉合上了眼。
刘昱自己是个习武之人,免不了会受些大大小小的伤,因此也习惯了自己给自己包扎,当然是在方雨霖不在的情况下。
眼下孟凌情况危急,又不能找大夫,不然会有暴露的风险。于是解开了他的衣裳,按着自己的法子简单替他处理了伤口,止住了血。
刘昱便躺到了屋中的另一张大床上,随时留意着孟凌的动静,不敢合眼。同时想到孟凌的遭遇,心中有些后怕。幸好他在想到孟凌被人盯上时放心不下,这才夜半出来查看,不然孟凌很可能小命不保了。
刘昱辗转反侧,一时难以入眠。
幸好天已经快亮了,白天刺杀孟凌这人应该不会太肆虐,因此能暂时太平了一阵子。
第二日一早,刘昱便差人将孟凌受伤的消息告知了方雨霖。方雨霖毕竟懂些医术,告诉她又不必担心泄露此事。
方雨霖一早接到信,便急匆匆朝刘昱的住处赶去。临行前让白芷替她打包些各式各样的草药和药方,以防万一。
方雨霖到达刘昱的住处时,一进门便看到他在院子中吹风。微风掀起了他白色衣袍的下摆,到底是早上,风带着股凉意,他摩挲了下胳膊,紧了紧衣襟。
方雨霖快步上前,有些心疼地道:“冷了怎么不进屋,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刘昱见方雨霖来了,勾了勾嘴角,眼中清冷俱散,转而温柔地凝视着她,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子,轻声道:“我这不是在等你。”
方雨霖心中一软,微微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二人一同走进了房间。
方雨霖见到床上躺着的孟凌,心里狠狠揪痛起来。这个小少年因特殊的身份而历经坎坷,受尽磨难,本应和她弟弟一样享受呵护和疼爱,却无端承受了许多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伤痛。
方雨霖尽可能小心翼翼地重新替他包扎了伤口,然后坐在床沿,向刘昱打听来龙去脉。
“你是说,孟凌又被其他人盯上了?”方雨霖听完刘昱的讲述,微微沉思,垂眸道。
“那人的身份,暂时无从知晓,不过云儿对此有没有什么看法?”刘昱拧眉道。
方雨霖想来想去,无比确定的也只是孟凌是陈妃和国师的孩子,而在她有关前世的记忆中,国师和陈妃都已经死了,这在现世也是已经发生过了的。
“有没有可能国师并没死,死的只是替身?”刘昱试探地开口问道,他是由温筠易容一事联想到此的。
方雨霖凤眸中闪过一抹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的有道理。他既然能做到那个位置,自然有过人之智,如果仅因这一变故就丢了性命,实在有些荒唐。”
刘昱回到住处时,天已经黑了。远远便见屋中点着灯火,窗外映出一片温馨的昏黄。
刘昱心中一软,又往前靠近几步,便见一个清瘦的人影迎了出来,有些急切地朝他走来,拉着他的衣袖轻声问道:“怎么样,那人可是国师,你同他谈妥了吗?”
刘昱见方雨霖一脸迫切,轻轻点了点头,搂着她的腰将人往屋里带,又将她摁在了椅子上,半蹲着对上了她清澈无暇的眸子,柔声道:“云儿,辛苦你了。”
方雨霖摇了摇头,辛苦倒说不上,她是心甘情愿的。
“孟凌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有些嗜睡,不过今日一晚够他睡足了,明天应该就活蹦乱跳的了。”方雨霖语气都轻快了起来,绽着笑容说道。
刘昱见她一提到孟凌,竟露出了他许久未见过的潋滟笑容,心中有些泛酸,凑到她跟前在她粉嫩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见这丫头猛地红了脸,心情大好,存心羞她似的,刚刚离开的唇再次覆了上去,同时伸手扣住了她不断往后移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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