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天王

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医院的天台。
    视野开阔。
    夜空明亮。
    杨念萱独自站在栏杆边仰望星空。
    “怎么上来了？”一阵清新的味道从她身后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MJ。
    “病房里很闷。”杨念萱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伤，我都躺了好几天了。”
    “你睡着的时候还一直喊我名字……”MJ浅笑道。
    “我哪有？！”杨念萱脱口而出。她回头看到MJ温和的笑容，便知道自己肯定是在睡着的情况下喊漏了嘴，霎时间脸羞得通红。
    她这几天老是梦见她抱着MJ亲诶！先是抱着他，然后他笑着望向她，然后她就……所以她才会每次都很开心地一直叫他名字嘛。
    这事怎么能让他知道……
    不不不，她不是大色女！她只梦见过MJ一个男生！
    “你昨天一边睡一边笑得很开心啊。”MJ说道，“梦见什么了吗？”
    “没有！”杨念萱赶紧重重地摇了摇头，“我很少做梦的！”
    “不做梦就不好玩了。”MJ神情温和地望向星空，“在梦里，你总是可以见到你想见的人。”
    杨念萱看了看夜空中飘动的云，心里突然升起一阵酸涩。
    “你知道我第一次把颖欣抱起来的时候，她说了什么吗？”MJ转头，双眸中带着笑意。
    杨念萱的心里一阵失落，随意答道：“她说她喜欢你吧。”
    MJ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说，不管她以后变得多重，我都必须要把她抱起来。”MJ的眼底蕴着温和的幸福感，“因为我抱起了一个人，就不该轻易放下。”
    想起MJ之前两次对她的横抱，杨念萱不禁感到一阵酸涩的幸福。
    “她离开我以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跟任何人接触。”MJ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我怕，看到别人笑就会想到她；看到别人戴手链也会想到她；看到别人打着伞也会想到她；看到别人拥抱也会想到她……我没有办法，让自己不想她。我更加没有办法告诉自己，她已经离开我了。”
    MJ看了看杨念萱，继续说道：“我从来也不敢回想她被刺伤的那天……只要一想起，头就会很痛，全身都会很难受，难受得只想不停地喝酒，最好是喝着喝着就可以死掉。”
    杨念萱早已收起了笑意，心疼地听MJ倾诉。
    “我一直当作她没有走，一直当作有一天她会回来。”MJ的语速缓缓的，每一个字都吐得极清晰，“我伤害了每一个关心我的人，尤其是你。”
    “我……我不要紧，真的！”杨念萱有些不知所措地安慰道。
    “我喝醉酒以后就老是见到她，所以我一直以为只要喝醉就可以和她在一起……”MJ说道，“直到那天我和你被绑到那间公寓，我才知道，一直以来在我身边的颖欣，是你。”
    杨念萱的脸颊再次绯红起来，她无言地望着MJ。
    “如果没有那次杨哲的事，你是不是准备永远不让我知道你的存在呢？”MJ望向杨念萱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也许吧……”杨念萱毫无底气地回答。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她一直都在幻想自己像公主一样出现在他面前，使得他骤然忘记失去屈颖欣的伤痛，在她身边重新展露笑容。
    一路走来，才知道有多难。幻想也终究只是幻想。她不是伟大得默默无闻，准备一直隐瞒自己的存在，而是没有准备好，不知该以怎样的姿态让他认识她。
    “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事，真的。”MJ说道，“苗姐跟我说过，我的书和资料总是很整齐，我的桌椅总是很干净——这些全都是因为你。甚至，你竟然为了我去接颖欣的挑战。为了保护我所珍视的东西，你不惜受这么重的伤……”
    “我的伤没有很重！”杨念萱赶忙说道，“真的，这些不算什么的！”
    “我知道，你真的很好。”MJ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也尝试过让自己开心。我带你去参加‘SuperSinger’，我找你教我弹《卡农》……可是，就连这些事，也通通是跟颖欣有关。”
    杨念萱绯红的脸颊再次沮丧下去。
    “屈颖欣不能没有MJ。”MJ低低地说道，“所以，MJ更加不能放弃屈颖欣，永远都不可以。”
    MJ仰望星空，不敢回头再看杨念萱。
    终于把话一次说清楚，为什么竟然比之前还要难受？心上的愧疚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增加了沉重的压迫感，让他难受得几乎要窒息。
    最沉痛的回忆在这一刻袭上他的脑海。
    ……
    悲剧发生在眩天大桥上。
    这座跨江大桥是政府投入了上千万的成本才建成的，桥底到江面的距离相当于普通桥梁的两倍，宽度更加是令人惊叹。
    因为地处市郊，脱离了市区警力分部的范围，所以这里成了绝佳的PK场所。
    “MJ！”刘恩丽站在一旁，说道，“如果你现在说你放弃屈颖欣，我就放过你们！”
    “不可能。”MJ迅速地回答完，紧接着就撂倒一个高大的保镖。
    另外的几个保镖上前围攻他，他再次投入了打斗。
    他一眼也没有看刘恩丽。
    刘恩丽站在一旁，漂亮的脸颊慢慢地涨红。
    不远的地方突然想起刹车的声音。
    一道小小的影子迅速地向桥上跑来——
    当刘恩丽看清来人是谁，便一下子气得瞪红了眼。
    “如果我得不到——屈颖欣，你也别想要！”刘恩娟冷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叠式匕首，将刀尖对准了MJ。
    一道凛冽的寒光！
    MJ尚未反应过来，便只感到有一双手臂抱住了自己。
    她在他身后，仿佛是用整个生命，紧紧地抱住他。
    少女的手臂环绕着他纤瘦的腰。
    少女的头靠着他的后背。
    他感觉到她温热的气息。
    他还来不及反应——
    “刺——”
    利器刺入了少女的后背，鲜血汩汩流出。
    她紧紧地抱着他，使得他的整个身体都狠狠地颤动！
    整个世界突然静默下来。
    仿佛就在一瞬间，周围失去声音，失去图象。
    一片空白。
    一片寂静。
    MJ转身抱住了即将倒地的屈颖欣。
    “颖欣……”MJ的面容惊愕，似乎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啊。”屈颖欣的笑容像银铃一样清脆，身体却宛若一只娇弱的蝶，翩跹地朝地上倒去。
    MJ赶忙也俯下身子，跪在屈颖欣身旁，将她轻轻地搂在怀里。
    鲜血从屈颖欣的背部流出来，慢慢地氲湿了MJ雪白的衣衫。
    “你不要吓我。”MJ的声音低低的，充满了害怕失去的怯懦。
    “我不痛，一点都不痛。”屈颖欣笑道，“可以保护到你，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啊。”
    “我不要你保护，我不要。”MJ的声音忍不住开始颤抖。
    “傻瓜，MJ是个大傻瓜。”屈颖欣的笑容清澈，“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啊。不要老是装出一副跩跩的样子，让别人以为你是一个很冷漠的人。这样的话，关心你的人都不敢靠近你了。”
    “我不要，我不要别人靠近，我不要！”MJ的气息开始紊乱，“我只要你！你不要吓我了好不好？”
    “你一定也知道这一刀有多深。”屈颖欣笑道，“要不然你会马上把我送去医院，而不是给我时间说这番话。你怕如果把我送去医院，我就没有时间跟你说话了，对吧？”
    “不是，不是，不是！”MJ拼命地摇头，回避屈颖欣的问题。
    “好了，听我把话说完。”屈颖欣凝望着MJ，目光霎时间变得温柔美丽，“记不记得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我就会变成天上的云朵，一直俯瞰着你。如果看到你孤单，我就会派星星下来守护你，让你开心……”
    “我不要星星！”MJ颤抖着打断道。
    “相信我，你会遇到那颗星星。”屈颖欣的笑容温和轻柔，“只要你幸福，不管我在哪里，都会开心得流泪。”
    “没有你，就没有幸福了。”MJ的声音像是渐渐坠入了冰窟，“你不懂吗？”
    “不，你相信我，你一定要幸福……”仿佛是背上的伤口加速了流血，屈颖欣的气息变得急促而不均，“不管我在不在，你都必须要幸福……答应我……”
    MJ望着屈颖欣，沉痛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了。”屈颖欣的气息平稳下来，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腕，有些任性地说道，“以后我不在，你要戴着我的手链替我PK。我永远都要当TFM学院的第七高手……”
    MJ握住屈颖欣的手，再度点了点头。他想开口说话，却唯恐自己的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下，惊扰了屈颖欣。
    于是，他只是凝望着屈颖欣，安静地听她说每一句话。
    “听我再说一句话！很……重要的……一句话……”屈颖欣的体力随着不断流出的血液而渐渐被抽去，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MJ仍是点了点头，专注地望着屈颖欣。
    屈颖欣的微笑恬淡美丽。
    “我爱你。”屈颖欣用尽最后的力气，口齿清晰地说道，“MJ，我真的好爱你。”
    “我也爱你。”MJ再也忍不住，泪水滚滚落下，内心疼痛到了极致。
    屈颖欣的微笑依旧那么美。
    可她的眼神，逐渐，逐渐地，涣散开来。
    MJ俯下身子，轻轻吻上屈颖欣的额头。
    他的吻宛若樱花的花瓣一般，清新而美好。
    阳光正照耀着眩天大桥，四周明媚而安静。
    白衣少年的衣衫已被鲜血染得通红。
    他久久地抱着自己死去的恋人，怎样也不松手。
    只有近处的人才能发现，他是把头埋在少女的脖颈处，静静地哭泣。
    这样美丽残酷的画面，真的，仿佛只是一场梦呢。
    ……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慢慢就睡着了。”MJ的声音异常平静，“醒来的时候我就躺在医院里，颖欣却不见了。我问大家颖欣在哪里，他们都叫我不要太难过。我跟他们说颖欣会回来的，他们都不信，没有人相信。”
    听着MJ的叙述，杨念萱的心狠狠地抽痛着——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不想理他们了。”MJ浅浅地笑道，“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等颖欣回来，让她帮我骂他们。”
    MJ再度望向杨念萱，笑容又替换成了深深的忧伤：“我一直以为，就算我真的遇见那个星星一样的女孩，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开。可是，认识你之后，我觉得，我没有办法把你推开。”
    杨念萱有些诧异地望向MJ，眼底缓缓升起一丝光芒。
    “也许有一天，关于颖欣的一切真的离开我，而我也可以放下颖欣。”MJ的唇角轻轻地弯起，“到时候，我绝对不会辜负你。只是现在，我不想你再为了我受伤害，因为我还没有资格。”
    杨念萱点了点头，轻声答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她努力绽放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清澈而璀璨，不觉让MJ看得怔住。
    过了几秒，MJ才收住目光，缓缓说道：“你以后要对我说：‘我是杨念萱，那个笑容像星辰一样璀璨的杨念萱’。那样的话，我一定会记得你。”
    “嗯！”杨念萱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是杨念萱，那个笑容像星辰一样璀璨的杨念萱。”
    MJ无声地微笑了。
    夜空上的云朵轻柔飘动，星辰璀璨美丽。
    轻柔的晚风吹拂过来。
    杨念萱静静地凝望着MJ的微笑，仿佛见证了花朵绽放的时刻，那样的幸福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