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遇到鬼

    那男孩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立刻递过来两张纸巾给卫矛。“给你。我知道你叫卫矛。”
    卫矛吃惊的看着那男孩，“你怎么知道的？”
    直到此刻，卫矛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和他的手指一样骨干白皙的一张脸。就像书里描写的那种十六世纪的贵族一样，俊秀文弱的五官，高雅谦虚的眼神。不过，唯一和书里写得不同的就是他脸上充满了活力的神采，而书本里写着的欧洲的贵族的脸色则个个都是苍白到了几乎没有血色。
    那男孩笑了，笑得像太阳一样耀眼，“我一直很注意你呀。”
    卫矛的胸口仿佛被一顿的重锤瞬间击中，她敢肯定，自己至少有一秒钟完全失去了对周遭所有事物的感知……
    那男孩像是没有发现卫矛的异样，又或者是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不拘小节的人，总之，他已然挂着开朗的笑容谦逊有礼的继续他的话题，“我叫薛韬，你一定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不知道。”卫矛摇摇头，白色的头皮屑随着她摇头的动作晃了下来。
    ……薛韬，很好听的名字……卫矛心里这样想。其实，就算薛韬告诉她他的名字叫“屎”，卫矛都会觉得这是个香喷喷的好名字的。
    见到卫矛晃下来无数头皮屑，对面的女生立刻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但是薛韬却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我就知道嘛，你这种认真读书的优等生怎么会认得我。”
    卫矛的脑子在听到“优等生”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忽然当机了。她念书好是事实没错，可是就连卫矛自己心里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的老师从来没有把她这个人放在心上。虽然卫矛的学习成绩总是能排在班级前五名，可是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大家总是会不约而同的忽略掉卫矛这个可有可无的人。无论是评选三好学生，还是评选优秀学习代表，甚至是班级对前几名的学生进行奖励的时候，入选的名单上永远都没有卫矛的名字。
    除了母亲，这还是卫矛第一次听到别人嘴里吐出对自己的褒义词。她的手攥的更紧了。
    “我是美术系的。”薛韬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说。
    卫矛拼着牙齿打颤的感觉，从嘴里突出了四个字，“我是中文系的。”
    “我知道啊！”薛韬忽然更兴奋起来，“中文系都是高材生啦。”
    卫矛没有说话，一来，她知道这个师范大学虽然是全国重点，不过它的美术系和艺术系却是全国分数线最低并且后门开得最宽松的两个系，进入xx师范美术系和艺术系的多半都是想要混一个本科文凭的“二世祖”，所以卫矛此刻不管说什么都容易被误解为对对方的讥讽；二来，卫矛也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么一个热情的男生继续交谈下去。
    “卫矛同学，”薛韬忽然叫了卫矛的名字。
    卫矛轻轻的“嗯”了一声。
    薛韬忽然摘掉了卫矛啤酒瓶盖底的眼镜，“我一直很奇怪，你干嘛配这么难看的镜框啊？把你的眼睛和脸都遮住了，其实你长得挺好的啊。”
    失去了眼镜的卫矛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不仅仅是因为视线的忽然模糊，更是因为薛韬说的那句“长得挺好看的”。卫矛从来没有被人夸奖过外貌，即便是母亲也只是对自己说过“我的乖女儿长得不难看啊”。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用“长得挺好”来形容过卫矛。卫矛觉得自己的呼吸忽然变得困难起来，那砰砰跳的心脏差一点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卫矛的听力忽然下降了许多，薛韬说了些什么她几乎都听不清了，只是依稀的听见薛韬说：“到了学校，能请你当我的模特儿吗？”
    卫矛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薛韬说话了，失去了眼镜的她视线一片模糊，她那颗只善于读书的脑袋已经变成一团浆糊。
    卫矛顺着薛韬的话尾点点头。模特儿……是什么？是电视上穿的很少的那些美女吗？是坐在画室里摆好姿势让人画像的人吗？……什么都好，随便什么都可以，要，只要能继续看到薛韬就好了。
    卫矛一脸的木讷呆滞，完全将灵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薛韬发现了卫矛已经神游太虚之后，也停止了滔滔不绝的嘴，闭目养神起来。
    坐在他们身边的人则都在心中觉得不可思议，这么一个英俊的小男生，怎么会和那个看起来足够当他妈妈的女人是同学，而且他还那么主动热情的和那“恐龙”聊得不亦乐呼……
第五幕 事实真相
    回到学校，薛韬将卫矛送到了公寓的楼下，并且很绅士的将卫矛的母亲给她打包的一个旅行袋的东西拎到了公寓楼下。
    “里头是男生止步，我就送你到这里。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事你可以找我。”薛韬临走的时候递给卫矛一张名片，上头写着薛韬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卫矛很想告诉薛韬，其实男生是可以进入这栋公寓的，她曾经不止一次的看见同寝室的林琳将担任“搬运工”的男生带进寝室里。不过，卫矛没有对薛韬说出心里的话，因为她敢肯定，楼下守楼的大叔见到她之后一定不会让她带男生上去的。
    卫矛很清楚别人是怎么看她的，即使她上个学期期末的成绩是全系第一名，但是她卫矛依然是一个连导师的面都没有见过、被所有同学排挤、被学校里的清洁工鄙视、被守楼的大叔冷眼嘲讽的女孩，适合卫矛的位置是角落而不是阳光之下，适合卫矛的形容词是“古板”“老土”“怪物”“好欺负”而不是那些美丽的形容词。
    卫矛无法改变现状，因为她根本无力撼动自己命运的轨迹。出生之后就被人鄙视的看做是“被父亲抛弃的小孩”，懂事以后就被小伙伴们取笑是“没有爸爸的野种”……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她在年复一年的成长中，慢慢学会了忍受，慢慢学会了封闭自己，慢慢变成了今天这幅怪模样。逆来顺受成了卫矛的“四字箴言”，退一步海阔天空成了卫矛的“人生信条”，一身古板老土的装扮成了卫矛保护自己的盔甲。
    ……
    “卫矛！”薛韬的声音就像是阴天里从云端中射出的阳光，让卫矛灰蒙蒙的眼睛里霎那间变得流光溢彩起来。
    “薛，薛韬……”卫矛结结巴巴的应了一句。认识薛韬已经快一个月了，卫矛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了，至少她已经能叫薛韬的全名了。
    “下课啦？吃饭了吗？”薛韬一边说一边从卫矛手里抢过了那个颜色破旧的环抱袋。
    卫矛手足无措的任由薛韬抢过自己手中的环保袋，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薛韬哈哈笑了两声，“你怎么总是不爱说话啊！走，一起去食堂吃饭。”
    卫矛想要拒绝，她清楚自己的长相，一旦和薛韬这样优秀的男生一起出现在学校食堂里的时候一定会引来很多异样的目光。她还没有让自己麻木到完全无视外界的那种眼神。
    薛韬哪里有顾及卫矛的想法，他早已拎着卫矛的环保袋进了食堂。
    环保袋里有卫矛的餐卡，没有了餐卡卫矛不仅不能吃饭了更没法帮马艳丽带午饭回去。所以，卫矛最终还是乖乖跟着薛韬进了食堂。
    食堂的角落，这里是最不被人察觉的位置，阴暗的角落里卫矛和薛韬面对面坐着。
    “你就吃这些？”薛韬看着卫矛餐盘里仅有的一盘青菜，有些诧异。
    卫矛点了点头，她的生活费不多，能省则省。
    “上次我和你提的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薛韬忽然转了话题。
    卫矛一愣，但随即红了脸。
    开学之后的第二天，薛韬找到了刚下课的卫矛。希望卫矛能确定一个空闲的时间到他的画室里做他的人体模特。卫矛当时就蒙了，她记得自己在火车上是答应过薛韬做他的模特儿，可是当时她并不知道薛韬要她做的是那种要脱衣服的人体模特啊！天呐，脱衣服！脱衣服啊！！卫矛当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可是结果却是，薛韬现在几乎每天都要找卫矛，软磨硬泡的要她答应做他的模特儿，卫矛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卫矛，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可不能耍赖啊！”近一个月的纠缠，薛韬此次显然已经有些耐不住气了，他焦急的看着卫矛。
    卫矛的头放的更低了，她扒了几口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薛韬的话。裸体模特……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卫矛……你，你究竟在抗拒什么？在火车上，你不是都已经答应过我了吗？为什么到了学校就立刻改变主意了呢？……你是不是不放心我？”薛韬忽然握住了卫矛的手。
    卫矛吓了一跳，正要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料被薛韬死死的抓住不放。卫矛觉得自己被薛韬握住的手就快要燃烧起来了。
    “卫矛……相信我是一个正人君子，我是为了让你的身影留在画布上才要请你做我的人体模特儿的。为了我，请你不要拒绝好吗？”薛韬认真的看着卫矛。
    透过厚厚的啤酒瓶底形的厚厚的镜片，卫矛看到薛韬那双清亮的眼睛，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他洁白的牙……
    最后，卫矛僵硬的点了点头。
    卫矛觉得自己恋爱了……这种情况她曾经以为只能是小说里写着的那样虚无缥缈，但是此时此刻爱情来得却又是如此的迅雷不及掩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