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救姻缘

第21章


这就是古代的轮椅了。周围看看,不远处一架马车,十分不惹眼,但几个仆人,却身手矫健的样子,其中就有那个晋伯。我对他说:"我把你推进我的院子,他们会不会过来跟我打架?" 他又一笑,我尽量不看他,听他说:"你还怕他们?"
  可气! 现在打都打不了他了!
  我推了他的椅子,走到院子里的井边。我放下馒头,进庙里拿了我的破毛巾,破脸盆,我那红牛易拉罐改装的杯子回到井边,开始洗脸洗手漱口。
  他在那里看着我反复洗手和手臂,终于说:"云起,你才华横溢,出口成章,为何要这样苦自己?"
  我笑出声来:"我哪里有什么才华?所说的都是古人诗句,顶多不过是个博闻疆记罢了,过目不忘而已。说白了就是一个背书的主儿! 这儿哪里需要一个背书人,我们家乡也不需要,我在那里,只是个秘书助理。"
  "什么是秘书助理?"
  我说:"秘书是替头儿,就是老板,写信的人,秘书助理就是帮秘书的人,就好比,是这里帮着写字的人研墨的人。"
  他惊讶:"他们只让你研墨?"
  "对呀! 所以我可不是个什么人才。可到了这里居然发现,因为我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可以干些事情,你说这不是小人得志是什么?! 哪里是苦了自己? 我夜里睡觉都乐得哈哈笑呢。"
  "你卖煤饼和炉子又算什么事?" (嗯,他怎么知道的? 但当时正在谈兴上,没细究。)
  我坐在他身边的井台上说:"说来话长了,你想听吗?"
  他又笑了,说:"我何时不想听过?"
  我看着他半天才缓过神来,忙晃了下脑袋说:"佑生啊,你真是害人非浅哪。"
  他微侧开脸,垂了眼帘,唇上带出来一抹笑意。
  我忙敛了心神,正容说:"我的家乡四百年以前还是鱼米之乡,湖泊遍布,环山满是森林。后来,那里建立了一座庞大的皇宫,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房间。建这个宫殿并没有让森林消失,但是那之后的每年的冬天,大量的林木要被伐掉,给皇宫供暖。仅仅两百年,森林就完全消失了。山头光秃,北风强劲,风沙渐猛。湖泊河流相继干涸。一个美好的地方,变成了黄土飞扬的垃圾场。
  我曾住过朝北的房间,冬夜里,狂风夹着沙子打在窗上,象在下雨,实际是在下土啊!
  其实,我的家乡不是人们唯一的错误。有一片黄土高原,原来也是森林覆盖,人们砍伐尽了树木,地表黄土随风雨而失,土地贫瘠,民不聊生了。黄土流入河流,堵塞河道,造成多少洪灾,真是雪上加霜啊。那些林木没有用于什么流传于世的建筑,大都是被烧了做饭或取暖。更可惜的是," 我一拍膝盖站了起来,又开始乱走。我指着我脚下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有全世界最丰厚的煤炭资源,完全可以满足所有人的取暖和炊饭千百年所需! 那些林木被毁实在是人们的愚昧啊!"
  我叹息着:"人们烧一个煤饼,就是少烧一个树枝,烧一大堆煤饼,就是一棵树木。
  哪一天我把七孔煤和一芯炉介绍给所有的人,让从皇宫贵族到贫民百姓都用煤而不再用木,我就会救下森林和多少动物啊! 可惜我势单力薄,也许有生之年只能达其一二,但我若尽了力,死时也就心安了。"
  他轻声说:"你小小年纪,干嘛谈死。" 我看他,他不看我,但脸上似有种悲伤。
  我笑起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呀。我看到了我过去的一生,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无足轻重。我不在意首饰衣着,粗布葛衣也没关系。来这里,除了馒头,真什么也是吃不下。口腹之欲几乎没有了。我只想做一件好事,也不枉来这世上一场。
  我也是有内疚的,烧煤虽然可以免去森林之毁,但煤本身也是污染。一定要努力把污染降低才成。煤灰可以压成砖或制成防火泥,可煤烟在空气里无法收集,至少现在不行。我做好事的同时也做了坏事,日后只有把这煤业所得广用于建立百医堂,为大家修桥补路,收养乞儿来补偿我的过失了。" 我叹息着。
  "那你呢?" 他问。我抬头,他看着我,那目光明亮又温和,我忘了说话,他又说一
  遍:"那你要什么?" 要你! 我差点脱口而出! 赶快晃了晃脑袋,可恶,这简直是勾魂哪!
  我转了转脖子,感到疲惫不堪,不禁说:"我想要一个大浴室,有个大澡盆,我好洗洗澡。然后我要一个藏书馆,书越多越好,没书看,好孤独啊。然后,……就不在我手上了。"
  "什么不在你手上了?" 他问。
  "命运啊,两个人的命运,不在我一个人的手上啊。" 我摇摇头。他没说话。
  我突然感到非常累,不禁拿了水杯走到他椅子旁靠着轮子坐下。我喝了两口水,看见他的手伸过来,要杯子,我把水给他,恍惚中象以前一样,我闭上眼睛说:"佑生,又见到你了,真好。" 我慢慢滑倒在地上,睡着了。
  下雨了吗,水滴落在我脸上。 
 
  传言
  我那天醒来时已是满天星斗时分,佑生坐在地上,我躺在他怀里。我初睁眼,看见明亮夜空下他温和美好的面容,几乎以为自己在一个美梦里。我一定是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又垂了眼睛,似乎抱歉地说:"地上太冷……"
  我一下子翻身滚到地上,马上去扶他,一边说:"冷你还在地上坐着?!"
  他双腿麻木,根本起不来,我就帮他把两条腿先伸直。动了他的伤腿时,他哼了一声,低垂了头,浑身发抖,双手抠进地里。我心里有一个地方刺破了一样疼痛,咬着牙,帮他按摩他的另一只腿,一句话也没有说。
  也许就在此时,我决定配合他演这场戏。我不问他是如何找到我,不问他的背景,不问他的妻妾如何欢喜他的归来,不问他记不记得我说过的择偶条件……我什么都不问,如果他告诉我,那是他的选择。因为我不问,所以我也不去想。
  我只要他轻松地来,笑一笑,快快乐乐地离开……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次……
  我这是不是典型的第三者阿,不,是第三,四,五者,第五者! 我TM别活了! 在原来的地方当个第一者还被第二者给甩了,在这儿当第五者,这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
  但是没办法,一想起他的样子,我就想象不出怎么才能对他讲:"别来了! 和你那一大堆妻妾呆着去吧。" 我不愿让那双眼睛中出现一缕悲伤,因为我知道他已经经过多少苦难。
  哎,舍身喂虎就是这种情形吧,或者,以身饲虫,依呀! 还是喂虎了吧。还是不要舍身就是了,他也不敢吃我,顶多拉拉抱抱,那感觉也不错……也许我是老虎呢? 对,怎么没这么想! 不是虫,我是老虎! 他是来喂我的,最终被我吃掉! 他的妻妾一点儿没捞着……
  这么想着,心情舒畅,可见这世上没有什么想不通的败局,一念之间,胜负成败,黑白颠倒!
  这之后,我们越来越忙。不仅这个镇上,别的镇也有人来买我们的炉子和煤饼。淘气已成了独当一面的主管,小乞丐们都成了师傅,更多的乞丐流民加入,我得找新的地方了。我们买了新的马车和马,路路不拉车了,它很高兴,我常骑着它在镇外的田野小路上跑跑。
  每一个客户来,我每次都要反复和他们讲怎么使用炉子,防止煤气中毒,还让他们签下名字,说已经得到培训,保证按我说的去做。我不想惹任何麻烦,什么都想料敌先机。在外面把自己防的滴水不漏。结果,谁知道,从心底深处失了把握,弄得自己神魂颠倒。这是不是报应啊。
  佑生十天半月来一次,每次早上到,晚上走。他总是那一袭朴素的蓝衫,一条头带。
  来时满面风尘但兴致勃勃,走时神色疲惫,语意阑姗。
  他总给我带一两本书来。我们到河边坐下(我的庙已是个煤工场),我会向他问不认识的繁体字。有时候是拦路虎,有时候是一群羊。碰到一群羊时,他会把整个句子讲解出来。读书是咱们的老本行,自然会有很多感慨和遐想,和他谈论起来,常常你来我语,精彩非常。他只是这时,话还多点。我在学校里有过无数这样的探讨,倒也不觉得异样,他却时常激动得眼睛发亮,盯得我心里发慌。难得的是,第一本书后,他就开始摸索出我的喜好。经常带来什么书,告诉我,你上次喜欢XXX,这次也许会喜欢这本。他竟然大多不错! 但他也介绍给我多种不同的书籍,各个方面都有。我不喜欢的,只看一页而已,他就会推荐另一本,从不勉强。
  河畔杨柳,夏日微风,阳光在水面的光,映在他身上,让我为之恍然。
  下午,我们会去一家茶肆或小餐馆,喝喝茶(真差),吃点东西。我也就吃个馒头,来个青菜,他吃得就更少,但每次都要分吃我一小块馒头。我们总选一个角落,他喜欢我坐在他身边,而不是对面。我们在吃吃喝喝中,交头接耳,低声地说说笑笑,我觉得就这样,直到永远,也没什么不好。
  唯一遗憾的是,我再也不敢象以前那样轻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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