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焰火

  “咚！咚！”伴着激昂的鼓声，先锋的利斧也配合得天衣无缝。他们的脚步踏在地上，粉尘四起，那种威力，让人毫不怀疑——这个厂子，从此要清洁太平了！
  “菩萨！请上那些高处废墟的地方，那地方昨天有鬼发出哭声，把这里的人都吓坏了！”杜平看来一点也不怀疑，昨天就是鬼魂作怪，他向那领头的傩队说明着，引领着，带着浩浩荡荡的傩神队伍，似乎将整个厂区狠狠地搜了一个底朝天。
  驱鬼活动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这才结束，那些扮演傩神的汉子早已是汗流浃背，面容困倦得不行。
  “好啦！我们回去啦！从此你们就安享太平吧！再也没有厉鬼敢危害你们了！”那为首的汉子和杜平握着手，笑着收下红包：“谢啦！傩神保佑你们平安富贵发财！”
  “谢谢！谢谢谢谢！”杜平边说边送着傩队的人们，一直把他们送到厂门口很远，还是不住地千恩万谢！
  运成站在门口，手上和大腿依然痛不可忍，就象有尖刀子在刮肉似的。
  “爸爸，放心了吧？”运成强打起精神问杜平。
  “但愿如此吧！谁知道呢？”杜平笑笑：“菩萨不穿裤，都是这样做！”
  
                  第十七章：潸然泣下
  经过大半天闹腾，大家已是筋疲力尽。馨馨说：“哎呀，困死我了！”把门一关，往床上一躺，不久就发出了轻轻的鼾声。杜平关切地看着运成：“你又累又痛，快点去睡吧，被蜈蚣咬了的地方，还痛得很吧？”运成点头：“不晓得这鬼东西为什么那么厉害，真是痛得让人受不了。”运成的脸黄黄的，痛苦地扭曲着。
  “快去睡吧，这么累，睡着了也许就不痛了。”杜平伸手摸摸运成的手，滚烫滚烫的，说明还没有好转。
  “爸爸，那我睡了，你也睡吧！今天你太累了！”运成打了个哈欠躺下来，杜平也躺下来，也许是由于太累，他一躺下就鼾声如雷。运成因为太痛，无法入睡，躺着就是睡不着，不知闹腾了多久，这才感到有些迷迷糊糊的。
  “呜——呜——”运成隐隐约约听到，那鬼哭声又响了起来！
  运成吃了这一吓，再也睡不着了，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才是深夜十一点。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运成深感疑惑——它为什么要这么闹？它的目的，是不是要搞得我办不成这个厂子？可是也不对啊？它明明知道工人们都走了，也没有其他人听得见，它干吗还要这样哭闹？莫非它真是不想我在这里办这个厂子？要说买下这个厂，有利害冲突的要么是金绍光，要么是这个厂原来与自己结了仇的其他人，可是，金绍光这样做对他自己没有什么好处啊！我办不成厂，他也未必办得成呀！要说是仇人，我运成从来没有结过什么仇人啊！
  运成左想右想，就是不解，不知到底是人还是鬼，天天到这深夜就来这里鬼哭狼嚎的吓唬人。他妈的，我运成怎么这么倒楣？想办点事儿怎么这么难呢？运成怒从心头起，也顾不得剧烈的疼痛，从床上爬起来——操他老奶奶，我今天拚了命也得搞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有了这背水一战的念头，运成胆气横生。他轻轻地推开房门，走向哭声发出的地方——今天，这声音还是在山腰上，那个硝库废墟的地方。
  “呜——呜——”这声音越来越凄厉，让人想起厉鬼。
  “你哭吧！你哭吧！有你哭的！你要是个鬼，我要叫你魂飞魄散，你要是个人，今天我非得把你抓起来！我要把你扭送到派出所，让你去尝尝铁窗的滋味！”运成气恨恨地想着，把这几天遇到的困苦都发泄到了这可怕的声音上。
  “呜——呜——啊——咳咳！——”运成还听到了似乎是人在咳嗽的声音！是的，他似乎是人！
  运成越走越近。黑暗里看不出任何东西，但是运成看到了火光。这让运成更是头皮发炸：因为小时候他听过爸爸讲鬼故事：在杳无人烟的荒原上，那些野鬼点燃了篝火，然后围着火堆跳舞，它们跳啊跳啊，看到路过的人就把他投进火里，然后抓住他的灵魂取乐......爸爸讲这个故事的目的也许只限于想让他和调皮的运福不乱走,可是,却给了他很深刻的印象,一有这样的情境,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它来.
  运成不想让那堆火或者说是隐藏在火堆旁边的鬼魂或者人发现自己，他选择了一个隐蔽的角度，慢慢地靠近那火，他的眼睛在黑暗里现在有了适应力，能微微看到周围的东西——那火堆边，似乎有一个蹲着的人影，他在发出声音：“呜——呜——”
  是的，他是人！运成现在可以肯定，这个声音，他在哭，那声音之惨痛，运成闻所未闻。妈妈死的时候，运成听过爸爸哭，可是爸爸就象狼嚎一样，又象老黄牛的哀鸣。而这个声音，它明明就是一个女的在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人毛骨悚然。
  运成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害怕，而是一腔怒气——好啊！你这个杀千刀的女人，你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来为难我李运成？难道你觉得我这个人还不够惨是不是？
  “你在这里搞什么？！”运成猛地冲过去，一把将那女人的衣领揪了起来！女人面前的纸钱堆了一堆，正发出桔色火焰，从这焰光里，运成看到了一双惊恐无比的眼睛！女人大约吃惊不小，半天喘不过气来，她死死地盯着运成的脸，眼里是无边的哀痛和惊慌！她的纷乱的头发被泪水浸湿，粘在脸上，让运成更觉得她七分象鬼，只有三分象人。
  运成觉得这女人的样子太可怜，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她的衣领。女人又蹲在地上，一边将那些没烧化的纸钱往火里送，嘴里又发出“呜呜”的哭声，一边还喃喃地说着：“可可啊，我的可可！娘给你送些钱来，你在那边好好地过——啊——”
  “你不要再哭了！”运成焦燥：“你知不知道，你的哭声把给我做工的人都吓跑了！还害得我请了傩神来驱鬼！你这样会害死我的！你知不知道啊？！”
  那女人大约没想到这些，她又吃惊地看着运成，半天，才轻轻地说：“我的可可死了，为什么我连个哭他的地方都没有啊？”女人说着，又伤心地哭起来。
  “可可？他是谁？他为什么死的？”运成摸不着头脑。
  “他是我儿子啊！他才十一岁，一个月前他跟着舅舅到这里来玩，从此就没回去了，厂子炸了，看到他时他已经不会说话了，还少了一只脚！呜——”女人说着，更加痛肝痛肺的恸哭。
  啊。——运成明白了，那天他从那个洞子里过来看到的那个少了一只脚，白骨森森地露在外面的孩子，就是她的儿子可可！
  运成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自己的痛和这个女人比起来，算得什么？
  “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哭呢？这么深更半夜的，你不怕吗？”运成由无比愤怒到深深地同情起这个可怜的女人来！
  “我不怕，我就是怕见不到鬼啊！那样的话，我的可可就不可能回来了！我天天在这里烧纸钱，盼望我的可可到我身边来，我还想摸摸他的脸，看看他，听他喊我一声妈妈——”女人说着，泣不成声。
  运成的泪水流了出来：“那你家里的人呢？”
  “我的老公，他现在已经到爆竹厂里上班去了，可可死后第七天，他就去上班了，家里要吃的，没有办法啊！我要是在家里哭，他一定更难受，他一定睡不着啊！这样，他白天去上班就可能出事，所以，我只有晚上来这里，才不会影响他，也才有可能看到我的可可——”女人说完不再理运成，又呜呜哭起来......
  "你放心哭吧!我不会阻止你!可怜的——阿姨。"运成叹了口气，返回宿舍，把杜平和馨馨都叫起来，告诉他们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你不就是想安慰我们，编故事给我们听吗？反正这鬼地方我明天再也不来了！”馨馨听着这声音又心惊肉跳起来。
  “不信？我们去看一下吧！”运成对馨馨和杜平说。
  “我不去！怕死人了！”馨馨惊恐地后退。
  “爸爸，请你们相信我吧！”运成恳求。
  “别怕，馨馨，爸爸和哥哥都在这里。”杜平拉着馨馨，跟着运成走向哭声发出的地方，他们看着那痛哭的女人，几个人静静地立着，一个个泪流满面。
  
                  第十八章:合力同心
  “爸爸，她太可怜了！爸爸，她太可怜了！她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可怜啊？”馨馨抽泣着拉着杜平的手：“爸爸，办花爆厂怎么这么可怕呢？为什么这么可怕大家还是要办？运成哥哥，你难道不知道办花爆厂这么危险吗？你为什么还要买下这里？要是我们以后也出了这样的事情，那该怎么办啊？哥，你为什么不好好想想呢？”
  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鬼魂作怪，而是一个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理智的女人，她游荡在这片已成焦土的废墟，唯一的希望是想见到已经死去的儿子的鬼魂！她的凄怆的哭声，撕扯着运成一家人的心灵——人世间多少惨烈的故事，他们好象尽已见过。
  “爸爸！”运成转过脸看着杜平：“为什么我想买下这个厂子，为什么我一定要办这个花炮厂，我并不是不知道它是多么危险，因为我见了太多的血泪，经历了太多的苦痛，我们老祖宗发明的东西，虽然造福了很多人，可是也伤了不少人的生命，这里边就有我的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