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

第19章


事实上他以前认识的女人里只有一人这样堕落。女人?他脑子里将这个字眼重新闪了一遍。
    “其实我也不是总这么堕落。”杨薇琪正在和一盆巨大的香蕉船奋战,她又用力地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之前说,“今天在所里遇上令我极度郁闷的一件事,我需要降温去火。”
     “上一次你说因为遇上高兴的事了,所以要吃冰淇淋庆祝。”
    “你不明白女人。”杨蔚琪嘴里含着东西,说话有点含糊,她用餐巾半挡着吞了半天才吞下去,丝丝地抽着冷气说,“开心和郁闷都需要发泄,而且方式通常是一样的,比如花钱,还有自虐。”她观察了一下战果,对郑谐说,“你真的一口都不吃?味道真的很好,吃它时会想起小时候。那边我没动过。”
    “自从我小时候因为吃这个闹过一回肠胃炎后,我就再也没碰过这东西了。”
    “你闹病那回也未必就是因为它,或许是巧合而已。”杨蔚琪叹服,“你抵制诱惑的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时霖一直等到他们要离开时,才去跟郑谐打了招呼,那时恰好郑谐他们也要离开。
    因为其中很多人都是初识,所以开头总是客客气气地介绍。介绍到和和时,郑谐说:“这是筱和和。”一直低着头的和和抬起头来朝杨蔚琪腼腆地笑一笑。郑谐稍稍顿了半秒钟,补充说,“我妹妹。”
    杨蔚琪眼中闪过一点点的诧异,似在回忆里搜索什么。然后她微微笑,轻轻地握一握和和的手:“很高兴认识你,和和。多特别的名字。”她又将脸转向郑谐,打量了两眼,“其实你们俩看起来还真的有一点点像。”在场剩下的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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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霖仍是按计划将和和送回家。临走时郑谐似有话要对和和讲,但又忍住了。和和回头看他,他停了停,说了一句:“别熬夜,早点睡。你眼圈又黑了。”
    时霖开车时想起那句话又笑了:“真是一物降一物。阿谐那家伙素来一副什么都与他无关的样子,没想到当起老妈子来也这么称职。”
    和和低着头笑了一下:“他从小就喜欢在我面前冒充家长。”晚上车窗玻璃犹如镜面,和和斜脸看着自己,“我真的跟他长得有点像?”
    时霖扭过脸看了她几眼:“耳朵最像,你俩的耳垂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和和噗一下真的笑了出来。
    时霖补充说:“你相信不?很多夫妻生活了一辈子后,容貌就会越来越像。你和阿谐大概也处得太久了,站在一起,那感觉倒真的像亲兄妹一样,协调得很。”
    “哦。”和和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想了半天说了一句,“今天那位杨小姐,气质非常好,又很亲切,像电影里真正的贵族小姐。你不觉得吗?”
    “没太注意。”时霖又发现和和的一个优点,她对同性充满了善意和欣赏,而不是如他常见的排斥,“我只是没想到郑谐这小子竟然肯陪女人到这种地方来,他一向不喜欢顺从别人的,只有别人顺从他的份儿。”
    “他喜欢这里的杯子。”和和无厘头地答了一句。
    时霖突然很想去向郑谐请教关于女人的问题,不过他很快意识到,郑谐的三个月女友经验,绝不会适合他,于是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三个月。他回想了一下,他印象里郑谐交往的女朋友,中学的,还有在国外认识的,果真没有一个超过了三个月。郑谐是那种原则性极强的人,他自己当初还是学生时代随口说的一句莫名其妙的玩笑话“保鲜期三个月”,都可以成为他日后岁月中颠扑不灭的真理以及强硬的行动指南。他简直要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概他不小心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了,和和想了一想,摇摇头:“我觉得这位杨小姐会是个例外。”
    “郑谐这回难道认真了?”
    “嗯,直觉。这位杨小姐,恰好是他从小到大都很欣赏和喜欢的那种类型,不管外貌身材还是个性。”和和以专家的口吻郑重地说。
    时霖想昏倒。他意识到一件事,和和话很少,通常一个话题说上几句,她就会失了兴致。但是与与郑谐有关的例外,比如现在,她对于郑谐的未来问题研究得似比郑谐自己更专注。
    “那你知道你自己喜欢什么型的?”时霖尽量以一种轻松的口吻状似不经意地问。
    “我?”和和愣了一下,没预料到话题会转到这个方向,“只要不像郑谐那样就好。”她也轻松地将问题含混过去。
    “呃?”
    “不然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当家作主啦。”
14-小时候
     筱和和认为,纠结的原因常常出于私心,与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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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筱和和回家后还很早,喂过了猫小宝,抱着它玩了一会儿,把电视频道转了一圈,没什么好看的节目,于是打开电脑继续工作。图是铅笔勾勒好的,然后扫描,上色。她一向喜欢将同一副图搭配出很好几种色调和风格,任君选择,为此而深受客户喜欢,赞她性子好,肯替人着想。其实不过是她喜欢而已,跟服务态度扯不上什么关系。
    同公司里如她一般艺术生出身的设计师,总爱标新立异,努力地说服客户接受自己的创意。但是和和不同,她向来很顺从客户的意愿,偶尔附加一点自己的小心思,所以筱和和总是最容易令客户满意的那一个。她很受欢迎,但也从没什么大成绩,她那个女强人老板苗总常常看着她的作品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和和啊,你聪明又灵巧,只是缺少抱负,胸无大志。”走出门口时又仿佛自言自语,“这样也好,这样多好。”
    和和没有太多的爱好,连女士们最热衷的美容与减肥,都没什么兴趣,难得她的爱好与工作恰好一致。别人以为她在废寝忘食地埋头工作,其实她不过是在玩,其原理与熬夜打游戏,熬夜聊天,并没什么两样。
    和和画的是卡通人物小像,填好了颜色后,随手又画上地平线,地平线上跨了一道七色彩虹,还有一棵小树。
    她忆起自己如何走上这样的一条职业路。大约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得她都记不清年份,郑谐带她去爬山,上山时遇上了小雨,但他们继续往上爬。
    那时她的年纪一定极小,因为她记得快爬到山顶时,她再也爬不动,耍赖要回家,后来是被郑谐背上去的。
    如果那时她已经是个大一点的姑娘,她肯定不敢跟郑谐这样撒娇,而且郑谐也一定会把她扔在路上不管她。
    总之,那天郑谐脱了外套包住她的头,把她背上山。到了山顶,雨已经停了,她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景色,拱桥一般的彩虹,从天的一边跨过天的另一边,还有地平线上的小树。
    郑谐说:“真可惜,没有带相机。”
    和和说:“没关系,我可以画给你。”
    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但隔了几天郑谐却送了她一大包画笔和颜料,墨水笔,彩色铅笔,蜡笔,油画棒,水彩颜料,各种规格的画笔,还有许多美丽的纸,应有尽有。
    为了对得起这些东西,她就这样开始了她的绘画生涯。
    和和记得她完全没有打算把画画当作人生目标,虽然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瞎猫撞死耗子地拿了不少跟美术有关的奖。高考时她的志愿是法律系。
    其实她从来就没什么人生目标,每每别人一脸憧憬地提及未来,和和就在一旁一头雾水一脸茫然。
    突发奇想地要去学法律,是因为那时候她迷上早年的港剧,看着片中法庭论战便向往不已,幻想自己也可以那样神气。
    但是郑谐一句话就把她昙花般一现的理想火花给掐熄了。郑谐说:“和和同学,你从小到大吵架从来都没赢过,将来在法庭上就算占了全理,都会被对方律师逼得哑口无言。丢脸是小事,打不赢官司才害人。”
    和和被他气得脸涨得通红,又想不出反驳的话,转念一想他说的果然有道理。
    那时长辈们都希望她念美术,可是她自己不喜欢,觉得“艺术生”像一个骂人的词。只有郑谐支持她:“不要去念美术,美术系学生都神经兮兮的,不像正常人。何况,那个竞争太激烈,你根本就考不上。”
    就冲着他这句话,筱和和发了狠劲地直奔美术专业而去。本来她实在不用这么卖力,她拥有优厚资源,她的妈妈是高校人士,而倩柔阿姨早就替她找好了人脉。结果筱和和很争气地完全凭着自己的力气,把自己发射到了几千里之外的学府。
    当年她满载了自尊与自强的荣誉感背上行囊背井离乡,直到军训结束的时候才开始反省:“我怎么就走上了这样一条路呢。”
    和和并不是一个爱纠结往事的人,她最不喜欢回忆,连看电视看小说时都讨厌“讲述过去”的那些情节,每每跳过去,直接看当前发展。
    苏荏苒常常笑话她神经大条,说人们都是看着别人的故事哭哭笑笑自己陷入其中,而和和却常常是把置身于自己的故事之外作自己的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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