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

第8章


可是她知道郑谐不耐烦,因为他会不时地将一只手拿下来暗暗地用手指敲着椅把,并且常常地抬头望天。
    郑谐的小动作一向非常隐藏,很难被人发现,可是却骗不了她。他那分明是不耐烦透了的表现,想来对面女子礼仪课培训教材一般的完美表现,已经让他的耐性撑到极点了,偏偏他装贵公子装惯了,怎么也做不来没气质的事,只好忍啊忍啊忍。
    筱和和快要暗笑出内伤,心情更是大好。不料美女恰恰望向她这边,似乎察觉到自己被人暗暗注视,直直地瞪向和和,给她一个白眼,那眼神冰冷中泛着淬毒的光,竟生生地令她又回想起郑谐的某任女友来。
    和和迅速观察郑谐,噢,怪不得,原来郑谐正弯腰为女士捡东西呢。等郑谐直起身来,那绝色女子已经恢复了巧笑嫣然的动人神情。
    筱和和这一晚上情绪波动过大,其直接后果便是她突然就很想出格一回,于是玩心大起,她决定看在相识了一辈子的情谊上,这回不用郑谐开口求她,她就主动地义务地替他将这个不合格的女人清出现场。
    筱和和用杂志挡着脸,掏出小镜子草草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还不赖,又使劲地睁大了眼睛,这样一会儿眼中就会攒出一点盈盈泪滴。
    然后她快步走到他们那一桌旁,一只手颤颤地指着郑谐对面的美女,用一副凄怨的表情与腔调对着郑谐:“阿谐,她是谁?你给我说清楚!”
7-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整人与被整,是一对作用力与反作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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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谐正困得几乎睁不开眼。
    公司与美国的业务出了些问题,事情棘手又比较急,前一夜他和几个主管熬到下半夜三点终于搞定,放其他人半天假回去休息,他自己在公司里凑合着睡了几小时,起来后又继续应付同是八国联军后代的日本人,下午还有市里的领导过来视察,把他搞得疲惫不堪。
    总算熬到事情都结束,他正打算回家睡个好觉,他那远在几千里之外亲爱的表姐竟下达了临时任务,说已经空投了一位极品美女到他面前来,要他立即收拾妥当去相亲。那女子不是本地人,恰好在这边旅游,明天就要离开了,表姐知道后,便忙不迭地牵线搭桥。
    郑谐的双亲两边都只他一个男孩子,自然成了全家的宝贝。大家只见他三十岁了从未有一个交往过三个月以上的正式女友,只埋怨这地球男女人口比例不是1:2,令他们家的大宝贝找不到合意的女人,恨不得把全天下经他们鉴定还勉强配得上郑谐的女人都送给他看,兴许就瞎猫撞了死老鼠,让他看上眼了。
    郑谐既没有拖延见面机会的借口,也没有抗拒他表姐的勇气,郁闷得想撞豆腐,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拨通了那位小姐的电话,约好了见面地点,否则只怕他那可怕的表姐会做出更多令他防不胜防的怪事来。
    可面前这女子未免太无趣了点,整晚上只见她如正在参加结业测试的礼仪小姐一般在作毕业形象展示,仪态表情倒是挺标准,但实在缺乏灵气,一直讲一些无聊的故事,问一些幼稚的问题,从头到脚都无甚惊喜,令他更加晕晕欲睡。
    偶尔也有点乐子。那女子前一分钟还谈着自己多么热爱慈善事业,一脸神圣庄严恨不能立即去埃塞俄比亚帮助那里的穷苦人民,后一分钟看着他们不远处一桌民工们直皱眉:“天啦,怎么可以让他们也来这里?”
    “付钱的客人,饭店都欢迎的。”郑谐垂下眼睛,免得露出情绪。
    “这饭店定位也太模糊了嘛。”与他门当户对的这位小姐用比040姐姐更令人酥麻的声音娇嗔地说。
    郑谐又向令他对面的高贵客人不快的那一桌看了一眼,穿得也算干净整齐,只是脸黝黑了点,嗓门大了点而已。他对面的小姐大约是从他们的谈话内容推断出职业的。
    他只好很诚恳地说:“都是我的错,只想着以您的品味一定喜欢这里的别样特色,都忘记这边不是会员制了。”
    “人家没有别的意思啦,人家真的真的很喜欢这里。”
    郑谐被那副腔调和字眼寒了半秒钟。
    他得抽空跟表姐说说,她输送过来的女人真的是越来越没思想没灵魂了。
    郑谐借着弯腰给女士捡餐巾的机会,趁机打了两个呵欠,起身时发现那女子本来僵着的面孔突然朝他迸射出灿烂阳光。
    睡眠不足难免反应迟顿,他边喝水边诧异着这是何等状况,面前却突然闪出一个似乎很熟悉的影子,还冲着他说话:“阿谐,她是谁?你给我说清楚!”
    若非他从小训练有素,他可真要惊得把水喷出来。
    他虽然结识过很多的女性朋友,但他不认为哪一个会那么感觉良好到认为自己有资格冲出来质问他。
    再定睛一看,竟是筱和和,化一个怪模怪样的妆,声音也有点和平时不一样,怪不得他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这完全在状况之外,郑谐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索性冷眼旁观,一言不发,以不变应万变。
    筱和和那副外强中干的样子看在他眼里,本来就像是一口气被吹起来看气球,没得到她意料中的回应,肯定很快就要泄气。
    果然,场面才僵了几秒钟,她便暗暗地收了正装作发抖的手,睁得老大装震惊的眼睛也渐渐回复原来的尺寸,估计打算偃旗息鼓悄悄退场。
    却不想那位小姐比和和还没定力,脸色变了几变,看看郑谐,又看看和和,见郑谐没有要坦护和和的意思,便有了底气,冷下了脸:“你又是谁?这样打扰别人,懂不懂礼貌?”
    郑谐发现这位小姐冷着脸的时候,反而比她之前有味道一些。
    筱和和呆了一呆,很显然这这个笨蛋根本就没把全套的剧本想好就跳出来捣乱。但她反应倒是快,立即把问题丢给他,转头又朝向他:“郑谐,你说我是谁?”
    若不是顾及形象,郑谐很想直接把筱和和揪起来丢到外面去。他留心一下四周,好在他们声音都很轻,最近的那一桌又是大嗓门,全全盖得住他们这一桌的对话。
    他忍了忍,压低了声音还算客气地对和和说:“你又胡搅蛮缠什么?快回家去!”
    和和撇了撇嘴,看起是不打算继续闹下去了,又不甘心这么灰溜溜地收场,蹭到他身边摊开手,带点撒娇意味:“给我打车回家的钱。”
    郑谐翻开钱包,抽了一叠百元钞票塞进她手里:“路上小心,回家后给我电话。”
    筱和和摸摸鼻子准备乖乖离开,而他对面的女士纵然努力地克制着,那张脸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看向筱和和的目光很是凌厉又不屑。郑谐正琢磨着要不要出于礼貌解释一句时,和和那个今天不知被什么附了身的丫头却突然朝他妩媚一笑:“阿谐,我给你换了新的床单和被子。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看?”
    他还没来得及为筱和和那令人抽搐的表情吐血,他的相亲女伴已经噌地站了起来,无比幽怨悲愤地瞪了这厢一对狗男女一眼,拿了包就要走人。郑谐无奈也站起来,“她是……”我妹妹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这位气质了一晚上的淑女已经快步走开,经过和和身边时,分明故意地撞了她一下,又踩了她一脚。想去拦住那位女士的郑谐,正好接得住因重心不稳直扑进他怀里的筱和和。
    那女子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或许仍是指望郑谐会追她,但她见到的恰是筱和和紧紧地抱着郑谐的腰回头朝她挤眉弄眼摆一个V字手势的得意表情,更是气得全身发抖,指着他们俩,半天也没说出话来,狠狠跺了一下脚,扭身跑掉了。
    郑谐要扯开筱和和,她死死地抱着他的腰,把头枕到他肩上,在他耳边悄悄说:“你如果追上去,她一定会以为你看上她了,从此可就死缠着你不放啦。”又丝丝地抽着气,“这女人下手真狠,你若跟她交往,铁定要遭遇家庭暴力,我的脚都快被她踩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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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郑谐结完帐,筱和和还是借口受伤的脚不能走路,保持着树熊的姿势,拉拉扯扯地半抱着郑谐的腰,被他拖着走出去,引了不少人的侧目。
    她几分钟后便自知理亏。本以为只是胡闹一下让他们尴尬一会儿就好,反正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谁知道那个装腔作势的女人竟真的被她气走了。
    她怕郑谐真的不理她,所以就死缠着他,他一向吃软不吃硬,通常只要她态度柔软地巴着他,他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所即使很丢人,她也抱紧了他的腰坚决不放手。
    只是和和没有料到,今天竟然不是郑谐自己开的车。刚出了饭店门口,小王已经把车开了过来,见到他们那副样子一脸的吃惊:“筱小姐怎么了?”
    “她肚子疼。”郑谐面无表情地说完,扭身摆脱了她,自己拉开车门就坐进去了。小王呆了一呆,立即绕到另一边,帮和和把车门打开。
    郑谐一路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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