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蒲松龄

星期天，艳阳高照，白云朵朵。
    李雷坐在自己屋子沙发上，环着手臂眯着眼睛，一言不发。
    嗖——
    一只蓝茸茸的狐狸叼着抹布飞速从客厅地板的这头儿飞到那头儿。
    李雷斜着眼睛瞄了一下电视，哼了一声。
    嗖——
    那只蓝茸茸的狐狸将遥控板递到他手心里，还打开了电视机。
    李雷挑挑眉毛，咳嗽一声。
    蓝茸茸立即捧了一杯果汁放到他面前，擦擦额头上的汗：“还有甚麽吩咐？”
    李雷斜眼打量它：“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
    “可是可是，我附身你也是为你好啊。”狐狸很是委屈。
    “为我好？”李雷噌的跳起来，“钻进我的身体里，控制我神经系统，利用我的嘴说出些违心的话，然后利用我的身体利用我的手——”
    “你不要说得我好像个□□狂一样行不行？”狐狸很是委屈，“我不过是替你约会lucy，你不喜欢？”
    李雷颓然叹口气，跌坐回沙发上：“你的脑子里面究竟在想甚麽啊？”
    “是你想甚麽才对吧…”狐狸歪头看着他，将抹布扔到一边，“你喜欢她的，对不对？”
    “你说谁？”李雷很是心虚的看了一眼小狐狸。
    狐狸摇摇尾巴：“lucy啊，你以为我说lili？”
    李雷垂下头来不说话，狐狸上前蹭蹭他的腿：“时间不早，来来来，快去洗澡。”
    “我昨天晚上洗过了…”李雷声音很低，明显犹豫不决。
    “那不一样。”狐狸仰起头来，“昨天晚上你洗澡之后就睡觉，一晚上都在做恶梦，出了一身臭汗，还是再去洗一次比较好。”
    李雷气恼的吼起来：“也不想想我为甚麽做恶梦！”
    因为自己白天被狐狸附身，身不由己万分害怕，担心自己哪一天就被这个小家伙不知不觉侵入每一个细胞。晚上梦见自己长出尾巴，一身都是蓝茸茸的毛，惊恐的睁大眼睛伸出手，发现已经是爪子，还有锋利的指甲。却还拿着一把手术刀，所有护士医生全体尖叫逃开。然后警车鸣笛，一列列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下车来，AK-47全体瞄准自己，一声令下，枪口吐出火舌——
    喘着粗气醒过来，李雷满头是汗，一看时钟，凌晨五点…一阵胸闷气短，低头看见一只睡得呼噜呼噜的蓝狐狸，爪子四平八稳摊开来放在自己左心房正上方，于是大吼一声将它踢下床去。
    难怪是个梦，还好是个梦…
    梦里不管多麽可怕，还是会醒来。然后就是白天。可能是晴天，可能是雨天，可能狂风下雪，也可能是闷骚的阴天。
    狐狸叹口气：“如果推卸责任可以领诺贝尔奖，你简直是第一人选，毋庸置疑。”
    李雷瞪起眼睛：“你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与其跟我抱怨，不如抓紧时间。”狐狸咬住他的裤腿往浴室拖，“你还有半个小时洗澡，然后二十分钟换衣服出门，半个小时在路上，相信你可以准时到达。记得第一次约会迟到的权利是女方，祝你好运！”
    李雷用力打开喷头，哗啦啦的热水从头淋下来，终于觉得稍微清醒。柠檬香的沐浴露…谁买的？李雷疑惑的看了一眼浴室，是自己从工作开始就住的地方没错啊…但是，哪里就是不一样了。
    对！架子上的青草味香水旁边为甚麽多了一瓶cool water？漱口水旁边的剃须刀为甚麽变成了飞利浦牌？还有，灰色的浴巾为甚麽变成了白色？还有，还有，还有——
    李雷哗啦拉开浴室门吼：“臭狐狸，为甚麽乱动我东西？！”
    正在外面辛勤擦地的狐狸抬起头来却大叫一声转过身去：“虽然都是男人，但是你这个样子我一样可以告你性骚扰？”
    李雷低头看看自己光着身子本有些不好意思，但听狐狸这麽说，忍不住恶气涌上心头，揪住它的颈子就把它提进浴室，扑通一下扔进浴盆里，再哗啦一声打开下面的放水口。
    狐狸在水中挣扎：“放开我，咕噜咕噜——放开我——咕噜咕噜——”
    “敢捉弄我？”李雷哼哼冷笑，“以后还敢不敢？”
    “你说甚麽？”狐狸渗出爪子扒拉着浴盆边缘。
    “第一，不准随便附我的身；第二，不经我允许不准动我的东西；第三，不要报恩了，赶快离开我家离开我的视线乃至生命！”
    狐狸松开爪子：“你不如淹死我算了！反正现在我也差不多快死了…”
    李雷一愣，突然想起曾经的誓言，于是松手站起：“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怎麽会害人性命？”
    “我是狐狸——”
    “我不是兽医。”李雷站起身来，蔑视浴盆，“不要侮辱我的专业技术！”
    “那也不要侮辱我的修行。”狐狸爬出浴盆，抖抖身上的泡沫，“你在害怕甚麽，李雷？”
    李雷一愣：“谁说我害怕？”
    “不是害怕，为甚麽不敢去赴约？”狐狸歪头看着他，“你不会是有甚麽心理阴影吧？据我观察，应该是没有啊。”
    “全叫你说了，我能说甚麽？”李雷翻个白眼，“你控制我的身体，说出的话根本不像我，如果她觉察，我该怎麽说？”
    “应该不至于，你平时只是傻一点，但是不笨啊，也不会失礼。”狐狸跳上他的肩膀咬他头发，“放松一点，你完全可以。”
    李雷无奈看着它：“我为甚麽觉得你好像幸灾乐祸？”
    “我只不过希望你早点找到幸福，我功德圆满可以飞升。”狐狸一副大义凛然。
    李雷看它良久，突然伸手打开喷头，将他们两个从头冲到脚。
    情侣约会去哪里？
    逛街吃饭看电影？老一套。演唱会DIY泥塑店还是去溜冰滑雪？拜托，自己技术都不好就不要丢人现眼。那麽，请她来自己家里坐坐加深了解？老天，就算别人以为你是柳下惠，小心她是潘金莲，看到时候谁贞洁不保。
    现代社会，女人已经强大，男人赶快香汤沐浴穿上耳洞裹起小脚，学习刺绣煮饭兼煲汤，最好医学昌明男人能生小孩儿，这就功德圆满了。
    李雷一直胡思乱想终于搞定，看着镜子里面T-shirt牛仔裤的自己喃喃自语：“原来我还可以这样年轻…”
    “可惜心里面已经是个怪老头儿。”狐狸叼着香水瓶过来。
    李雷看一眼皱眉：“我只用青草味。”
    “所以注定你要一个人孤独发黄干枯再被北风吹断腰杆！”狐狸二话不说，打开瓶盖叼着瓶子从头淋下来，一股清爽的水般气息流淌下来。
    李雷深吸一口——打了个喷嚏。
    “好吧，你不懂欣赏，不是你的问题。”狐狸放回盖子，立在一边上下打量。
    李雷叫它看得浑身发毛：“做甚麽？又不是相亲或是见国家总理。”
    “第一次约会就像南北对话，虽然只有两个人在场，但是全世界都在关注你。”狐狸不以为意。
    李雷苦着脸：“有没有这麽夸张？”
    “不信你试试？”狐狸摇摇尾巴，“我以我千年道行向你保证，不听我的话，你死的很难看。”
    “我倒真没见过哪个死人很好看很顺眼。”李雷想了想，补充一句，“除非他给殡仪馆提过此项服务要求。”
    狐狸咬他大腿一记：“与其跟我废话，不如赶快出门是正理。”
    李雷叹口气，只好拿手机钱包准备出门，此时电话响，李雷大喜：“最好是她改变心意。”
    “我看，无可救药的是你。”狐狸叹息。
    李雷眉飞色舞冲过去：“喂喂喂，我是李雷，你有事大可不必介意——”
    “我知道你是李雷——”庸俗一点的说，银铃般的笑声真不是个好形容词，但是很贴切，“可惜我不是lucy，我是lili。”
    “lili？”李雷宛如天上打雷被击中，“你，你，你…”
    “怎麽知道你电话？”lili笑的嚣张而已得意，“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你的护士看来十分仰慕你，从你的三围到内裤的颜色，她统统知道。究竟是你为暴露狂，还是她有偷窥癖？”
    李雷没好气：“你这是侵犯他人隐私顺带声音骚扰，我现在就挂电话。”
    “喂喂喂，大男人不要这麽小气。”lili赶快笑起来，“我就在你家楼下，给个面子，算我请你？”
    李雷无语，现在是甚麽时代，居然女人可以追到自己家里？慢着，重点不在这里：“你怎麽会离开医院？哪个混蛋放你出来？”
    “哇，诽谤你的苏主任，罪名可不小。”lili如同奸计得逞的小狐狸，“我现在觉得头晕眼花恶心想吐，你是医生，难道没有爱心，眼睁睁看我死在路边没人理？”
    李雷叹气：“好好好，我现在就下来，你站在那里千万别动。”挂上电话就往下跑。
    狐狸在身后道：“如果需要帮忙，就在心里默默念我，我就来了。”
    “你最好别来，一个比一个让人费力。”李雷关上大门，噔噔噔噔跳下楼去。
    狐狸一个纵身跳上窗台，看见下面一辆红色跑车，一个美女靠着车门叼着烟，路人甲乙丙丁忍不住纷纷回头，还有大胆的吹起口哨，她却不以为意。
    李雷气喘吁吁跑下去，就看见那位火辣风骚女。大眼睛涂着据说是今年最流行的金色眼影，闪闪发光的莹粉在太阳下勾人魂魄。嘴巴刷着粉嫩嫩的唇彩，看起来像某种水果，诱人美丽。尽管左腿上还打着石膏，但是丝毫不损她身上那套亮皮短裙的风采。
    看见李雷过来，美女挥挥手，等车旁边恭恭敬敬候着的一个男人点头离开，随即转过头来对李雷巧笑嫣然：“嗨，我在这里。”
    李雷怒不可遏，噔噔噔噔冲过去：“甚麽叫‘我在这里’？你应该在医院床上好好躺着！如果出了甚麽问题，怎麽向你父母交代——”
    话音未落，手机响，短信到——李医生，你在哪里？我已经提前到了，你要是还在路上就请小心。
    李雷大惊，看看眼前这个美女，再看看手机，十分为难，该去哪一边？该把谁丢下？啊，不不不，是要选择最佳角度——老天，为甚麽要这样为难他？谁能派个严重车祸好加班来拯救他！
    叮铃铃电话响：“李雷，你这混蛋在哪里？赶快回医院来！lili不见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问啥都没用。关键时刻，还是老好刘小帅。
    李雷只差没有感激涕零：“刘小帅我爱你——”
    “甚麽？”刘小帅大吃一惊，“stop！我爱的是lili！”
    “不管怎样，lili在我家楼下，你现在赶快过来——”李雷补充一句，“来晚了后果自负！”说完挂上电话转身对lili道，“刘医生马上来接你，你行动不便不要乱走。”
    Lili伸手想要拉住他：“你把我——你的病人扔在这里不管？”
    李雷叹口气：“现在是星期天，医生也有私人时间。更何况你是违反医院规定擅自行动，你是成年人，该懂得对自己行为负责。”
    Lili满心不悦，正要说话，远处一辆出租车飞驰而来，刘小帅伸出脑袋跳下来：“还好医院离你家够近。”
    李雷一指身后：“在那里，全交给你，贵重物品，小心轻放。”
    “兼防潮保暖是不是？”刘小帅冲他挤挤眼睛，“果然够兄弟，好朋友，讲义气！”
    李雷直接上了他那辆车：“行了行了，大家不过同舟共济。”拉好车门，在后视镜里看到lili小姐柳眉倒竖、刘小帅陪着笑脸只差没有作揖，自己也就大大叹气。父母把我们生得英明神武有甚麽用，高学历高收入又甚麽样，还不是被女人玩在手心里。
    “不要胡说，如果不是我施法一路开绿灯，你以为刘小帅能这麽快到？”
    李雷已经习惯，自口袋里看一眼，果然一只缩小版蓝茸茸狐狸睡在那里。
    司机看他一眼：“先生去哪里？”